只此青郁——青耳【完结】
时间:2023-02-28 14:04:27

  她转眼,对上了双肩村的村支书愤怒的眼神,就收住嘴了。
  双肩村在绿萝村的下游,两村的衔接之处建了个水库。
  双肩村村支书说:“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这河流我们村和外面那么多个村庄要喝,他们没素质的绿萝村养鸡鸭、排粪、丢垃圾,我们这些年都受够了。”
  叶子博有心安慰:“没事的,支书,喝的水都是处理过的,没味道的,你看全国这么大,我们喝的自来水也都是上游的城市来的,处理过就很干净,香得嘞。”
  村支书说:“没看到就算了哦,看到了,我让你喝,你敢喝?”
  叶子博不再胡说,他往远处看,看到谢久贺从村口回来了,他身旁跟着一个阿姨。
  叶子博问:“那边是怎么了?”
  “卢阿婆的孙子电鱼被抓了,托关系找个律师,想看看能不能弄出来。”
  叶子博说:“谢律师穿得蛮一本正经的。”
  村支书奇怪:“律师要是像你们穿得这么随便,一点都不专业,那不骗子吗?”
  等谢久贺走近了,一把年纪的村支书热情朝他招手:“谢哥~这边。”
  谢久贺应下了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桑渔觉得,他脸皮变厚了,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他从前就是太敏感自尊了,而她骨子里也是。
  等到村支书离去之后,谢久贺说:“我听纯姐说,你昨晚和她吵架了,搬出去了,那你搬去宿舍了吗?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忍不下气,打算和纯姐吵到 100 岁吗?”
  他语气轻松,眉眼含笑。
  桑渔问他:“你不讨厌夏桑纯吗?当初她去举报,你妈和你被她和我妈一起羞辱了吧,你怎么做到现在还能跟她频繁联系的?”
  谢久贺说:“我们都长大了,小鱼,她们是你的家人。”
  “你脸皮厚了不少。”
  “因为我听话。”谢久贺目光明亮含笑,“刚分手的时候,我特别特别生气,因为我们在一起了几年,你却对我说了那样多难听的话,我后来才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太年轻、输不起,自以为是,又自尊心过强。”
  谢久贺继续说:“我刚入职开伦,主任带着我去应酬,逼着我撑场面、打肿脸撒谎自己是顾问,可是我头脑一片混乱,什么法条都想不起来,根本无法回答客户的问题。”
  “那时我就想,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会让我怎么做,就像从前你陪着我一场场比赛打下来那样,我一回头就能在观众席上看到你。别说装顾问,如果你在,让你直接承认自己是律所合伙人,你都有办法侃侃而谈。”
  桑渔根本没听进去,她下午在忙工作,没看信息,就没看到商陆给她发了好多条微信,而且,就在刚刚他还给她打了电话,但她一个都没接到。
  商陆说,他今天来接她下班。
  谢久贺还在讲:“纯姐……”
  桑渔急了:“你这么喜欢她,赶紧和她结婚,整天纯姐纯姐纯姐,我当时少骂了你一句,你不仅自以为是,还笨死了,你需要跟你家人和解,但我不需要,你缺爱,我不缺。”
  她总觉得商陆已经来了,匆匆忙忙转头,果然找到了面无表情站在布告栏前的商陆。
  夏桑渔要朝他走去,谢久贺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鱼……”
  桑渔看到商陆要离开了,更急了,又想喊商陆,又想说我老公来了,最后喊出来的是:“商老公!”
  这一声喊完,她知道完了,彻底完了。
  两个人都生气了。
  商陆脸色黑得跟铁锅一样,也不离开了,朝她走来:“商老公?夏桑渔,你有几个老公啊?还给加前缀区分的啊?”
 
 
第37章 真的已婚
  桑渔朝他笑,老实地回答:“一个。”
  商陆冷着脸,站定在桑渔面前,垂眸盯着她,他想,只要她握住他的手臂,他就不生气。
  谢久贺也盯着桑渔看,他想去看她的眼睛,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最喜欢她的眼睛,瞳仁是漆黑的,睫毛格外浓密,他还好奇地摸过,想知道她有没有画或者纹眼线。
  而现在,她的眼里只有商陆,这个在他们恋爱期间,他只听说过,却几乎从没见过的,她的童年好友。
  和桑渔恋爱是很轻松且快乐的,她不会疑神疑鬼,也从不会和他人搞暧昧,就连这个商陆,他们似乎都很少联系,她对他的要求是专一,她自己也是。
  谢久贺此时此刻却第一次痛恨起她的专一。
  桑渔在见到商陆的那一瞬间,就想着要把他介绍给谢久贺,谢久贺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
  两人相识多年,她还是很了解谢久贺的。
  谢久贺的肺管子一戳就破,他肯定不会主动告诉别人,他试图挽回的前女友结婚了。
  如果他真的去讲了呢?
  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但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焦虑和排斥,最主要的还是,要先把面前这个生气的琵琶精哄好。
  桑渔没有再多想,她挣脱了谢久贺的手,然后,自然地抱住了商陆的手臂,靠在他身边,她抬头看着谢久贺的眼睛,坦坦荡荡的。
  她说:“这是商陆,我们前段时间已经领证了,他今天来接我下班回家。”
  谢久贺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领证,是什么证需要两个人去领?
  接着,他又想起了桑渔方才开玩笑提起的前夫。
  他的唇动了动,想让她不要拿这样的话说笑,就算是为了拒绝他,但嗓子眼里好像一直有东西堵着,让他无法出声。
  因为他潜意识里早就相信了,她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领证了。
  青梅竹马、相识多年都没有恋爱,却在重逢的短短数十天里,直接结婚了。
  谢久贺语气艰涩:“小鱼,你太冲动了。”
  桑渔笑了下:“不会。”
  谢久贺无法再坦然地问出为什么,他觉得他再待下去,他的情绪就会崩溃,他们分手后,他迟迟无法走出来,无比渴望成长独立和金钱自由,他总觉得,这样他就还能挽回小鱼。
  而这几年,小鱼也一直没有恋爱,纯姐和谢骏告诉他,她也和他一样,忘不了彼此,毕竟是初恋。
  谢久贺忘了律师的职业本能,要圆滑,要成熟,要理智,要体面。
  他眼睛热了一下:“桑渔,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做决定,你说分手就分手,拍拍屁股立马走人,头也不回……”
  剩下的话他没法再说,转身大步离开,心口却还是疼的。
  他启动车子的那一瞬间,又忍不住看了桑渔一眼,她在跟商陆说话,这一刻,谢久贺又回到了那种茫然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而努力,这几年他一直想着,他把自己变得更好,小鱼就会重新爱他。
  他们分手,只是因为她对他当时的状态太失望了,她说过的,他是值得被爱的。
  但她不要他的这几年,他总是在想,是他真的不配被爱吧。
  他总是很努力地表现出开朗、阳光、热爱运动和很受欢迎的模样,但骨子里的自卑、敏感和怯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谢久贺开出了绿萝村,到了外面的双肩村,他把车子停在了村委会的篮球场那,他给谢骏打了电话。
  “下班了吗?”
  谢骏说:“还没呢,还有两头公鸡等着做绝育。”
  “哦,那等会做完,出来喝酒吗?”
  “你今天在山洲吗?来我家喝,可以,出去喝,不可以。”
  谢久贺被他这个奇怪的决定冲淡了点悲伤,问道:“为什么?”
  谢骏叹了口气:“哥,山洲就这么点大,我们去喝酒很容易被商陆知道的。”
  “什么?”
  谢骏语气有点骄傲,又有点炫耀:“没办法,商陆他对我这个朋友占有欲太强了,他让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他说你只是我的一个亲戚,而他是我小时候就认识的好朋友……哥,你听了别气,他心眼就那么点大,你宽容,别跟他计较。”
  谢久贺要被气死了,他攥紧了方向盘,咬牙切齿,却要伪装大方:“谁让你给我戴宽容的大帽子的?”
  他想说,谢骏,你偏心不要太明显了。
  谢骏说:“我们全家所有亲戚呐。”
  “你知不知道,桑渔她跟商陆……”谢久贺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纯姐都不知道桑渔结婚的事,也就是,他们领证是偷偷领的,所以,商陆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现在讲了,是不是就中了商陆的圈套?
  “小鱼和商陆怎么了?”
  谢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什么,声音忽然就大了一点:“哥,你这挑拨离间就不应该了,小鱼和商陆是好朋友,那我也是商陆的好朋友,一个人是可以有好多个朋友的。”
  谢久贺说话难免阴阳怪气:“朋友?呵,那桑渔和我呢?”
  谢骏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哥,其实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我也最喜欢当初和小鱼在一起时候的你,但是呢,仔细想想,谁跟小鱼在一起都会很快乐吧,只要她愿意让对方开心的话。”
  谢久贺很想反驳,但也觉得是实话。
  桑渔是很好很好,不怪她。
  他深呼吸:“骏儿。”
  谢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哥,怎么了?”
  谢久贺微笑:“我们都姓谢,你跟谁最亲?”
  谢骏说:“哥,听到公鸡叫了没?喔喔喔咕咕咕……天呐,公鸡着急了,催我了,我去忙了哥,下次有需要做绝育,联系我,拜拜,来自爱你的骏儿……挂了哈!”
  *
  绿萝村里,桑渔靠在商陆的手臂上,一边走,一边仰头看他。
  商陆不想看她,微微抬着下巴,只看着远处的青山,薄唇抿直,神色不郁。
  桑渔说:“你有鼻屎,别抬头了,我看见了。”
  商陆:“你抠啊。”
  桑渔笑:“真的吗?”
  最先受不了的是一旁的叶子博:“别这么恶心行不行?你们好脏!”
  他头皮发麻:“夏工,你不死心的前男友不在这了,可以不用再演戏了。”他摇摇头,“只不过,谢律师也挺不像个律师的。”
  阮漫漫问:“怎么说?”
  “夏工说她和商牙医结婚了,那他作为一个律师,连个证据都没看见,就立马被气走了,一点儿都不理智。”
  阮漫漫:“可是,你前女友要是说她结婚了,你要找她要什么证据呀?”
  “结婚证。”叶子博还记得之前两人的法盲之争,“漫漫,我现在有法律思维了吧,证据是一切,我只相信结婚证。”
  商陆当然不会随身携带结婚证。
  夏桑渔笑了:“叶工,我和商陆真的领证了,你们那天不是看见我们进民政局吗?领证去的。”
  叶子博一脸“我懂”的表情:“明白。”
  “你真的明白?”
  “我真的明白。”
  桑渔:“我看你是真的不明白。”
  商陆因为还在生气之中,不打算主动说话,于是沉默着把自己脖子上红绳戒指掏了出来,再沉默着拿到叶子博面前。
  叶子博问:“夏工买的?”
  商陆不发一言,只点头。
  叶子博羡慕:“铁公鸡拔毛了。”
  商陆皱眉,盯着他,又晃了两下戒指,意思就是,这就是结婚证明。
  叶子博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了。
  唯有阮漫漫看了看夏工,又看了看商牙医,她觉得,他们好像是认真的。
  *
  回去的路上是商陆载着夏桑渔。
  夏桑渔抱着他的腰,坐在他身后,村路的小灯一盏盏地亮起来,两侧是荧光色的路标。
  “商牙医,生气呢对身体是不好的,快讲话,我们今晚回新区呢,没有钢琴,没有琵琶,那你怎么办呀?难道你今晚都不跟我说话了吗?”
  商陆依旧抿唇不语。
  桑渔说:“我真的是口误,我哪有好几个老公,我也承认只有你了呀,对不起,商牙医。”
  她抱紧了他:“我想听到你的声音。”
  他还是不说话。
  桑渔直接掐了下他的臀:“商陆,你有完没完,你到底说不说话?好,不说话,你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要说话了!”
  商陆:“我刚刚说过话了。”
  “你说什么了?”
  “说,你抠啊。”
  “……无聊。”
  夏桑渔忍不住笑了起来。
  商陆最后的尊严在说话:“我现在原谅你了,不过,下不为例。”他也笑了。
  但两人都没想到,会在绿萝村和双肩村的交界处,看到本来早就应该离开的谢久贺,他被卡在了这儿。
  双肩村的村民放下了拦路的横杆,不让绿萝村的车子经过他们村。
  阿叔手臂搭在锄头手柄上,对谢久贺豪横道:“你不交过路费,你不许出去,你是从绿萝村出来的吧,他们村不讲素质,垃圾乱扔河里,我们喝干净水还得跟他们村买,所以,我们村决定,出村的都得交过路费。”
  谢久贺皱眉:“我不是绿萝村的。”
  “你就说你是不是从绿萝村出来的?”
  “是。”
  “那就行,没错,我们杆子就在这,跟高速公路一样,交钱放车!”
  谢久贺无奈下车,不想再纠缠,什么违法不违法,这些人是不会理他的。
  然后,他就看见商陆载着夏桑渔“咻”一下,就从栏杆的缝隙开了过去了,什么钱都没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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