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偏执独爱我——三月蜜糖【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01 13:15:41

  程雍祖父是太师,虽自幼开蒙的早,学识见地更是比同龄男子尤其出众,可他却偏偏没有走捷径,或许是清高,又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多年所学可堪一试,他糊名与一众寒门学子参加了科考,最终果然不负众望,以恩科头名入仕。
  程家根基本就稳健,入仕后程雍得到诸多照拂,不多久便入了崇文馆,少年意气,虽再三克己复礼,难免轻狂得意。
  那日,他饮了酒,照例要去烟霭阁留宿,偏偏,迷蒙间经过常春阁外,看见了故人。
  那是他第三次见她。
  清瘦的身影,婀娜有致的体态,在昏暗的青阶下,像棵隐忍攀爬,默默生长的草,明明被人踩到了脚底,却还是不甘心的向上,蜿蜒。
  似乎在循着无望的希望,苟延残喘,却又生机勃勃。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次长辈攒局的宴席。
  母亲为着程家开枝散叶,也同其他妇人一般,早早开始拉着他去物色,诚然,这宴席来的也都是心知肚明,程雍孝顺谦恭,权当跟着母亲打发时间,消遣放松,也没认为真会找到日后的娘子。
  屋里闷,男宾女宾同席的曲水流觞,大多时候都只能窥见对面女子的头顶,乌压压的青黑色,再就是珠玉环绕,脂粉香气。
  程雍寻了借口,好容易避开重重围堵,来到空旷清静地花园。
  主家姓戈,请的是江南有名的园林师父,将旧宅翻新,造的一步一景,分外雅致,从花园沿路走去,各种稀缺的绿植应有尽有,倒也没有人为堆砌的痕迹,尤其是临到假山奇石,那清隽的寿字从四面各个方向看去,仿佛都是正面写寿,且运笔不同。
  程雍站在远处端量许久,忽然瞧见假山里走出一人。
  樱粉色的薄衫,轻柔的帛带环在臂间,乌发盈盈,簪了支海棠步摇,行走间,仿佛有泠泠声响,待人走近些,程雍才回过神来。
  对面的女子,肤若白雪,面若凝脂,敛了水汽的眼睛清澈灵动,她似乎在等人,却不提防碰见了程雍。
  自然,程雍权当是她的借口。
  一个闺阁小姐,在假山里头等人,等的又会是何人,焉知不是她的情郎?
  程雍没有点破,只是仗着身高,俯视着望见她纤细玉白的颈子,吹弹可破的肌肤,年少的心,兀的被吹开一层涟漪。
  他忽然就有些闷。
  不只是出于何种心里,他竟刻意寻了话茬,与她在假山处攀谈起来,或许他想看看,她等的究竟是何人,是像他一样的翩翩君子,还是风流纨绔,毕竟能让女子等在假山里的男人,脑子里且不知装了何等盘算。
  想到此处,他心中有些不屑,更有股为面前女子不忿的情绪。
  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欲擒故纵,跟着自己来的呢?
  程雍又有种窃喜,说不上来的小情绪像虫子一般咬的他又痒又烦,他低了低眼皮,余光漫不经心扫到她绞着帕子的手上,柔荑似软玉一般,滑腻温润,手指搭在帕子上,乖巧温顺。
  她突然就抬起头来,仰着小脸诧异的问道:“公子也在等人?”
  程雍听出她话里赶客的意思,脸上微微一热,碍于骨子里生来带的骄傲,程雍点了点头,“也是约在此处。”
  好巧。”
  你是裴家小姐?”
  我是跟祖母过来的,姓赵。”
  姓赵?程雍暗自想了想,忽然想起母亲闲暇时候说过的话。
  咱们挑人也得张起眼色,别只看表面,不深谙家境之前,多少会伪装的,能把人骗的团团转。
  有些女子看着貌美,实则半点不能接触,一旦惹上,便是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程雍不解,问母亲缘何在赴宴前再三强调。
  母亲笑,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别遇见好看的姑娘,就失了分寸。
  程雍语气淡淡:怎么会。
  可眼下呢,他竟昧着良心撒了谎,可真是恬不知耻。
  两人百无聊赖的大眼瞪小眼,守了半晌时候,还未等到来人。
  于程雍而言,等不到是正常。可程雍见她也没等来要等的人,对于她就是故意在此拦截自己的想法更加笃定了几分。
  他背着手,暗自搓了搓,“在下程雍,可否邀赵小姐同游。”
  赵荣华惊了下,有些意外眼前人的身份,却没有急于答他,而是反问:“程公子,你祖父曾是当朝太师?”
  对于此类问话,程雍听过不下少数,可还是头一次听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提起,未免有些奇怪。
  赵荣华却是不觉得,祖母带她赴宴,开席前便将今日来的世家贵公子一一跟她讲了一遍,祖上三代,以及当前在朝情形,分析的深刻透切,她自然记得清楚。
  对于程雍的介绍,只一句话:根深蒂固的世家贵族,老太师的余荫足以庇佑程家数代。
  程雍带着疑虑,点了点头,然防备心也生起,此时再看这姑娘,便有种心机叵测的感觉。
  赵荣华红唇轻启,弯着眼睛微微笑道:“公子许是第一次赴这般宴席,有些不适应。”
  言外之意,她倒是常客了。
  程雍心中的不满又添了几分,面上却是不显。
  从及笄起,祖母便时常带我出门,今日的排场还不算大的,公子也许不知,往后习惯了便好。”
  她说的不以为然,程雍却无端起了排斥的心思,眼下不管这女子有多好看,他只想快些离开。
  母亲说的没错,越是好看的姑娘,心思越是捉摸不透,麻烦也会撕扯不完。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脚步匆忙的背过身响起,很轻微的一声笑,似从身后传来,分辨不清是风吹过水面的声音,还是那女子的笑声,程雍没敢回头,直到回到宴席,那颗心还咚咚咚地跳乱节奏。
  母亲一眼便瞧出异样,回府的马车中,终是忍不住调侃:“我儿遇到心仪的姑娘了?”
  程雍有些慌乱,却下意识的摇头,“母亲说的哪里话。”
  袖中的手攥的紧了些,掌心都是汗。
  母亲轻笑,年少的性情模样,藏得再深,于她而言,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过来人,哪能不明白此时孩子的心情。
  你若是喜欢,不如说出来让母亲听听,咱们也好早下手,免得叫旁人得了先机。”
  没有,母亲莫要胡乱猜测。”
  冷汗沿着后脊留下,程雍微微咬着唇,抬手挑开帘子来分散注意力。
  母亲却是穷追不舍,试探着从赴宴的女眷开始挨个询问:“方家?”
  程雍没回应。
  李家?从家?”
  程雍咽了咽喉咙,继续从容地端正身子,看车外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裴家还是赵家?”
  程雍的血液兀的一顿,这一反应没能逃过母亲的缜密观察,她亦跟着紧张起来。
  儿,不会是赵家吧?”
  话音刚落,便见程雍的脸微不可查的红了几分,“母亲!”
  陆氏握着帕子,往后靠在软枕上,程雍不明白她缘何这番表情。
  忽听她叹了口气,不轻不重地解释:“母亲还以为我儿如何清高,不想也是个惑于面容的,那姑娘长得出众,今日去的贵女,无一能赶得上她俊俏。”
  程雍不禁又想起两人对视的情形,那双眼睛,似能勾魂一般。
  母亲不是个势力的人,若日后要娶的只是这么一个姑娘,或者她家境差些都无妨,母亲欢喜,可我儿不知这位姑娘身后的家族,有多让人头疼。”
  赵老大人亡故后,赵家便由李氏做主,赵家大郎和二郎平庸无为,好容易赵家三郎有出息,入仕后却被李氏和整个赵家人吸血一般缠上,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可怜了赵家三郎,若不是那一家子…
  罢了,不提赵家三郎,便说这位赵家嫡小姐,生的真真是花容月貌,可惜被养在李氏膝下,虽不是男子能为赵家博取功名,可她那张脸,不知引去多少世家子的垂涎,李氏指望她能高嫁,如此才好攀附。
  我儿,母亲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疼,你可…”
  程雍那一点点的悸动,随着母亲抽丝剥茧般的解释,渐渐冷凝下来。
  与他而言,每日里要做的事情许多,读书习字,与祖父父亲分析朝局战事,每每闲下来,都只想一头倒在床上,若非刻意,根本无暇沉浸在□□之中。
  他循规蹈矩,勤勉自知,人生也如规划的一般,朝着该有的方向发展。
  第二次看见她,便有些令人回味咋舌了。
  被誉为骄子的姚鸿,竟然不知避讳地约她踏春同行,堪堪被赏景的程雍迎面碰上。
  姚鸿儒雅清贵,家世显赫,内里却是个清高桀骜的主儿,大抵是与家中势力有关,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程家与姚家有过交情,不算深,但足以让程雍了解姚鸿。
  在程雍看来,姚鸿不该选赵荣华。
  遇上的时候,程雍客气礼貌,自觉没有失礼之处,等人与他交错开走远,他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在意。
  显然,那女子已经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看那迷茫的眼神,竟像是头一遭碰面。
  心底的那一丝自尊,让程雍有些不自在。
  后来姚鸿起兵被诛,唏嘘声中,多少跟姚家有关系的都受到重创,赵家也不例外,依靠姚家得来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易碎难握。
  程雍也曾从旁观者的角度观望,后来发现,赵家那位祖母,真是个铁腕人物,在姚家败后,竟又带着孙女如无事人一般,赴各种宴席。
  其心,着实可憎。
  风吹起,廊下的灯笼摇曳着身姿,将跪在阶下的女子映照的更加婀娜纤弱。
  程雍想,不该过去。
  可转念又想,她也是个无辜的女子。
  深夜被袁氏罚跪,不过是同太子置气,用来给他下马威的牺牲品,如此掂量,他的脚步便先于脑子,走到了赵荣华身后。
  也不是没有警觉心,只是这样的夜,这样的人,容易失控。
  香气撩人,房间静谧。
  不愿与旁人说的龃龉就在眼前,凝脂般的皮肤,触手升温,滑的好似牛乳一般。
  他亲吻着她的耳垂,面颊,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后来他也曾想,如果太子没有被袁氏激将,没有过去,是不是两人真的就能执手终生。
  数度思忖却不得答案的程雍,乘船南下。
  两岸是绵延不绝的亭台楼阁,秦楼楚馆,倚栏轻笑的姑娘穿着最薄软的衣裳,柳条般的细腰悬悬欲坠,青丝成髻,映着那含笑相迎的面孔。
  程雍执扇而坐,抬眼便瞧见对面冲他娇柔婉笑的女子。
  一颗橘瓣进嘴,他收回视线,身旁偎着个姿容艳丽的姑娘,素手握着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盈盈一笑,声音柔媚。
  公子又想救哪个妹妹出水火?”
  程雍低眉,咽下那橘瓣,摸着扇面慢条斯理道:“佳人如许,笑靥丛生,焉知是水火而非销金窟。
  有人沉迷于此,有人盼望逃离,巧红姑娘以己之思度她人之念,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被唤作巧红的女子嫣然一笑,水蛇般往他身上拱了拱,“程公子惯会打趣,那花钱的爷儿若都能跟您似的,又俊又斯文,谁还稀去做清白姑娘?
  可您又不是不知道,去秦楼楚馆混的公子哥,多半都是些酒囊饭袋,皮相难看之徒,若不是为了维持生计,谁愿意用身子换银子。”
  程雍不语,巧红又剥了橘瓣往他嘴里塞,甜软的身体紧紧挨着。
  一年前程雍把她从楼里救出来,原以为是个恩客,少不得要养在外头做个外室,却没想到,这位公子洁身自好,非但没碰过她一回,还顺手救了不少姑娘出水火。
  她们如今都安置在程府小院,有人善舞,有人嗓音儿极妙,还有会下棋绣花的,倒是给程夫人解闷的好法。
  程夫人不似外头府里那些贵眷,不会用所谓的尊卑来羞辱她们。
  程公子偶有南下北上,每回都会挑两个姑娘陪同,起初她们以为会在游船中行欢好之事,后来发现不然,程公子带着她们,也全然为了不那么孤单罢了。
  譬如现在,他清清冷冷坐在原处,虽眉眼带笑,心里头却是冷的。
  巧红看了几年男人,在销金窟里什么人都见过,思来想去,程公子若不是不举,便是心中有人。
  那夜上元节,她和两个姐妹央着公子出府放花灯,沿着最热闹的长街逛下来,几乎每人手里都拎着满意的灯笼。
  她的是一盏六角宫灯,做工繁复,价格高昂,换做平时她也是不舍得的,可上元佳节,花灯里承载着小女子的心愿,她一时感慨,公子果真便掏了银子,二话不说为其买下这盏花灯。
  她拎着花灯,心里生出几分妄念,没提防,与人撞了下,花灯交缠,里头的蜡烛倒了,花灯紧接着便烧作一团。
  她恨不能用手拂灭那团火苗。
  又气又急,耳边传来对面那人的道歉还有公子温文尔雅的劝慰声。
  哄都哄不好,巧红的泪就像决堤了一般,仿佛那人烧坏的不是一盏灯,而是她的命。
  远处有灯火走近,她觉出公子身形一僵,遂抹着泪抬起头来。
  这一看,魂儿就被定住了。
  她自问见过许多女子,妖娆的妩媚的婀娜的,千姿百态,美人更是数不胜数,经过嬷嬷□□,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可眼前这位姑娘,说不上来的好看。
  从头到脚,美的跟画儿一样。
  鬓发柔曼,雪肤莹润,透亮的眼睛微微一弯,樱唇便启开了,那火红的大氅裹着素净的身子,氅衣中递出一只手来,正是跟她一模一样的六角宫灯。
  我的是不是更好看?”
  她笑着,言语间没有轻浮的意思,说完,将灯笼往巧红手里一塞,“送你了。”
  天冷,她两手捧过手炉,抬头冲程雍一笑,巧红有些看呆了。
  正在此时,万千烟火自桥头升至高空,于最高处怦然绽放。
  流光溢彩的颜色将天空渲染的极其艳丽,女子莹白的脸被光火映照的时明时暗,巧红张了张嘴,肩上一热,扭头,却是公子揽住了自己的身子。
  用她从未听过的口吻,轻声说道:“好巧。”
  那女子侧着脸,像是回了句话,可烟火声太大,巧红只看到她动作的嘴型,却没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
  你一人出门?”
  巧红听出公子声音里不平,像是被风吹的,又或是冷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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