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自从店里逐渐有了生客,温萧就慢慢做了一本手绘图册,但此刻看着这帮眯着眼睛把册子往远处比的太太,她又有了更好的主意:对中年客群来说,还是看实物会更直观。
江太太啧声道:“哎,你们看你们看,只要不耽误她们两位过年时候的行头就好!对了,安然后来还来过吗?”
她神采飞扬地看着另两个太太,所有的铺垫似乎都在等着这一个高光时刻,“温小姐可是厉害人,给安然做衣服的!我上次来,看到安然正好穿着那部新电影杀青时候穿的衣服!”
骆太太和李太太都怀着热诚的目光看过来,里面明晃晃的挂着“真的?我不信。”。
温萧不能营销明星客户的隐私,含蓄地笑了笑。
江太太又啧:“温小姐,都是自己人呢!你看,就因为你不喜欢小李,我今天都没让他过来,是我自己开的车!你透露一下安然的动向又怎么了呢?”
这话逻辑给满分都不够。
就好比我知道你怕狗没带出来,这下你要把你家最值钱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温萧依然耐心:“您真的抬举我了,我都不认识安然。演艺圈的人我一个都不熟,他们是我客户不假,但我跟他们的确没其他私交,您几位在我们店做衣服,也不会希望有一天别人来打探关于三位的隐私,我这边知无不言,对吧?”
骆太太和李太太似乎是因为江太太拍胸脯说这里能见到安然,才兴冲冲地跟过来,这下见没戏,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委顿,可听她这么说,又挑不出毛病。
温萧对待客户,比面对熊孩子的天使老妈子都耐心,丝毫看不出不耐烦,杨格物的白眼却快要翻到后脑勺去,在彻底暴走之前,拎着东西上了楼。
正在这时,骆太太的视线落在了杨瑞成手上,那是胡甄的第三件旗袍,云母黑带水波暗纹,扣头镶嵌白色浑圆的珍珠。
她不由自主顺着视线走过去:“这件做得真好,给我一样来一件行吗?”
哈,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台词。
杨瑞成看了看她,索性装哑不吭声——自从有温萧出面招揽客人,老头子愈发孤僻古怪起来,他就不说,怎么滴!
上一次柳琳看中胡甄的白色旗袍,被温萧转移话题后,柳琳没继续搭话。
温萧总结了自己的失误,这种情况下,应该乘胜追击,抓住客人感兴趣的点,马上坐下来给客人在这基础上调整设计,才不会流失掉客户。
于是她也不急着拒绝,先拿出速写板,刷刷几下把胡甄那件旗袍的廓形画了出来。
隐去了面料和珍珠的特点后,她增加了袖子的变化,扣头的结构画在一旁,给了玛瑙和填色盘扣两种建议。
“骆太太,我师父手上这件是别人订的戏服,袖型比较传统,舒适性没有我给您设计的这款好,加上珍珠扣头容易磨损掉色,您过年穿的话,不妨选择红玛瑙,或者盘扣,更加喜庆。”
她不说不行,只是不可能一模一样,别说她买不到胡甄的这匹黑色料子,就算买到了,温萧也一定会用骗死人不偿命的话术让她用新的设计。
果不其然,这番推心置腹立竿见影,骆太太很容易接受了这些小小的调整,当下便付了定金,选了店里另一款黑色缎子,李太太甚至只换了一下面料和扣头,也跟着骆太太一起定了下来。
温萧美滋滋开出工单,源源不断的订单啊,都是她的爱!
时途来接她时,这美滋滋的劲还没过。
“丫头,这是这个月的钱,收好咯!”杨瑞成笑眯眯地当着时途的面,递过来一个牛皮袋,“师父老了,都靠你把店里生意把持得这么好,这些钱不多,以后分给你的,会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说:
温萧:赚钱真好!
时途:老婆,我也很好的。
温萧:你个妖精有完没完?
第33章 厨房
温萧拿着巨额工钱, 像过年的王小二一样,开开心心坐在时途自行车书包架上。
前一世她结婚后第一年,工资才一百多块, 刚刚她打开看了,师父给了她三百!
“好多钱啊, 我还没赚过这么多钱!”她恨不得把这些钱亲亲抱抱举高高。
时博士瞧了一眼她手中抖抖索索的牛皮纸袋:“我们明年买个房子吧?可以去银行谈个按揭。你不是喜欢梧桐邨那里的林荫道吗?旁边还有个外销楼盘, 乔森一直帮忙盯着呢, 有房子出手,咱们就盘下来。”
他的《结婚协议》中, 提过买房,但温萧没有放在心上过, 一来哪怕是这个年头, 梧桐邨旁边的商品房都不便宜, 她没奢想过有朝一日买得起那个地段的房子,二来, 她至今还没有习惯, 有人将她说过的话, 将她的喜好放在心上。
她一时沉默。
“怎么,怕钱不够?我卖掉股票就够了,咱们先买个两房, 等回头宽裕些再换大的, 好么?”时途听她没动静,这么一问。
温萧讷讷小声:“房子这么贵, 算了吧,现在住家属院大楼也挺好。”
S大家属院已经比炼钢厂家属院好多了, 就那一下暴雨就反水的房子, 老温和章女士也买换不起, 装修装修继续住呢。
时博士摇头:“那怎么行?你怕妈听到,都不愿出声,我非要听你畅快一回不可。”
温萧:……
她就知道!这妖精一天天的,就不想什么正经东西!
回到S大家属院的家,意外发现老温和章女士也在。照例是两个妈在厨房忙活,而老温在客厅看报纸。
这是邵牧君的苦心安排。
因为她缺乏眼力被亲家鄙视到尘埃后,试图通过补偿亲家晚饭,来提振一下她日益下滑的口碑和形象。
温萧乍然见到爹妈,第一反应居然是脸红。
这他娘的,都怪温行远那个嘴欠的,让她在爹妈面前如此丢脸。
“你这孩子,怎么还脸红上了!”章茉香横了她一眼,把她拉进厨房,在排风机轰鸣声中,小声问闺女,有没有坚持避孕?
上辈子温萧可没和章女士在婚后有过如此“亲密”的交谈,她婚后第一次回S市时就大着肚子,章女士怒其不争,怨她连婆家都没买给她像样衣服穿,这倒好肚里已经揣上了娃。
温萧被章女士问得脸红赛过猴屁股,但没架住章女士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好点了点头,飞也似的从厨房躲了出去。
可章女士拎着她耳朵追出来,恨不得贴在她耳边说,她和时途先结婚后谈恋爱,可不能太快怀孕,错过了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只不过客厅的话题也不遑多让的让人脸红,只听老温又给女婿来了一句:“爸回头给你们再去拿。”
很好,全世界都知道你闺女和老公一盒能用多久了!
但她错估了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亲老公,只听他摇了摇头,说:“爸,我们自己买,您那个免费的太厚!”
某人今天大概是想回书房继续打地铺。
一顿晚饭吃完,温萧觉得浑身别扭,大家怎么不见外地关心她的婚后生活,实属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时博士对这种关心,有一种天生迟钝的耐受力。
比如,他就十分不理解,送完老温和章女士后,老婆对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问到底居然是因为,他不该那么坦荡地和老丈人讨论那东西的厚薄问题。
男妖精困惑了,为何应该“不坦荡”?
说穿了,这就是个日用工具。人们可以自然地讨论眼镜戴得舒不舒服,怎么就不能讨论那关键工具的性能表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他觉得没毛病。
但终究这一晚在被窝里,注定只能得到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背。
兴许是前一天早晨,邵女士或多或少听到了两人在书房的动静,这一天温萧推开房门时,家里已经静悄悄。
邵牧君的拖鞋换在门口,显是已经去上班。
她这张脸,可算是从娘家丢到了婆家。
时博士锻炼完回来一身汗气,他知趣地没往她跟前凑,去浴室飞快冲了个凉。
温萧在厨房把早饭重新热一下,这刚冲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男人就悄无声息贴过来,软着声讨好道:“老婆,给我擦头发。”
她语气梆硬:“自己有手有脚的,快点用吹风机吹干,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时博士还是蹭过来,一双手环住她:“感冒了你一定会管我啊,看在缝纫机面子上你也会管我。”
温萧:???
男妖精抓住短暂的老婆发愣时机,把毛巾往她手上塞,单腿下蹲把脑袋往她面前凑,乘胜追击:“先前订的电动缝纫机,今天应该可以送到你店里了。”
温萧还在发愣,但一双手还真不由自主地给他擦起头发,男妖精蹲的角度恰到好处,视线齐平的位置就是无限风光之处,他平静下来的气息又急促起来。
于是他一把抓开她手上的毛巾,扔到备菜的桌上,手肘一撞打开排风机开关,在她一脸错愕中,时博士笑得意味深长,然后从邵女士放调料的抽屉中抽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湿热的气息在她耳廓里回旋:“老婆,你叫出声来,这里谁也听不见。”
男妖精扣住她肩膀,唇密密地落下来,像个最好学的学生,探索她还令他未知的表情。
温萧不及思考人生,趴伏在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台面上的酱油瓶随着撞击,摇晃着滑过来,又滑过去。
排风机响了很久,终于关停下来时,她觉耳边仿佛还停留着轰鸣声。
男妖精倒了水喂给她:“夫人喊累了,喝点蜂蜜润润嗓。”此刻他笑容餍足,更像奸计得逞了的狐狸。
温萧:!!!
她指着调味品抽屉,无语地问:“厨房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怎么可以这样……居然在这里都放上这东西?《巴黎野玫瑰》到底还教了你什么?!
时博士抬眉而笑:“每个房间我都放了,你别瞪我,妈又看不懂英文,你瞧这里多好,多大声都不怕。”
温萧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备菜的桌子,和这排风机,双手捧着脸直跺脚。
男妖精在身后抱紧她:“别害臊,等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想在哪就在哪,不开排风机也能让你叫出声,可好听了!”
她是为这个害臊吗?
救大命,她更害臊了!
杨瑞成旗袍店。
电动缝纫机果然如期送上门。
这东西装配起来比一张书桌还大,厂家的师傅足足装了一个钟头才装好。
来找老爸商量收购服装厂的杨致知把玩了一会儿,朝温萧比了个大拇指:“这台机器好啊,性能很高级!”
杨瑞成抿着唇:“丫头,怎么想起买缝纫机了?”言语间不太赞成,但毕竟是徒弟的东西,也不好直接垮脸。
温萧知道老头子一辈子坚持手缝,瞧不上缝纫机。
“师父,我们不用它做旗袍,您就把这当成个玩具吧,打打下手应该还挺有用。”
温萧并没想过用机缝代替手缝,机缝从来都不是高端旗袍的出路。
但缝纫机还是有用的,就好比对书法大家来说,艺术创作用毛笔,可生活中,总有需要打印文件的时候,备一台打印机,和毛笔本身并不冲突。
杨致知附和:“是啊爸,别说时途买来孝敬你和萧萧,我这要不是没有门路买,也想买一台给您放店里,真的,飞一样快,眼睛一眨就缝好一道边,不比你那练了几十年的老手好么!对了爸,你好好看看我带来的材料,一家服装厂,一家面料厂,我觉得都可以。”
杨瑞成挥着皮尺抽在他脑袋上:“我让你不敬!你个兔崽子懂个屁!”又扭头哼了一声对温萧说,“把它藏藏好,别让老客以为我们现在用缝纫机糊弄人,听到没?”
这便算勉为其难留下了。
温萧笑着应下,拿起杨致知放在师父桌上的材料,翻了翻便皱起眉来,一家做针织品的服装厂,每年订单还算稳定,一家倒是真丝面料老厂,有专利技术,可惜已经在破产边缘,两家厂的转让费不相上下都在三十万左右,从材料上勾勾画画的情况来看,杨致知比较想拿下那家服装厂。
“哥,你是不是更喜欢这家服装厂?”温萧直接问。
杨致知面带微笑,扒拉着材料里夹着的照片,指着设备说:“都是新置办的设备,就这几台设备就值十几万,工人都是熟练工,带订单直接转让,收到手里就能赚钱。”
温萧更皱眉:“哥,这厂如果效益这么好,为什么要转让呢?还有,你都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也不懂针织技术,怎么就这么好让你给碰到了?”
这不符合商业逻辑,倒更像找冤大头接盘。
杨瑞成本就不赞成儿子去盘工厂,点头说:“你听听萧萧给你分析的,有道理!好事怎么就上赶着让你碰到了?还不看你是个冤大头?”
杨致知满腔热血,被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温萧指着真丝厂的材料:“如果是真丝厂,师父还是有办法帮致知哥的,至少旗袍店里的布料,我们有办法做出成品来宣传,同行那里师父也有几分薄面。胆子如果再大一些做做宣传,我们到时候自己设计纹样,就搞成限量的高端定制。”
这不是温萧的突发奇想,一线品牌往往从辅料和面料开始做定制,高昂的价格,本身就意味着稀缺性审美。
高端定制四个字极大刺激到了杨致知,他如获知音,邀请温萧择日一起去这家工厂现场勘察。
这时,旗袍店大门推开,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时途早让我来你这里看看,瞧我,躲懒躲到现在才来。”
是柳赛飞。
她还是牛仔裤配中式对襟袄衫,指着身后一个短发女孩说:“跟我学画学到一半的徒弟,跑去电视台了,在做国粹专题的纪录片,我想着,你们旗袍算一个,就带她过来认识一下。”
温萧眼睛一亮,刚开始动脑筋想要做宣传,就来了资源!
——
作说:
时途:书房play,厨房play,double get!
温萧:来人啊,把他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