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请她参加婚礼?
李江海低下头,往店门外走去:“算了,当我没问。”
虽然能猜到会碰一鼻子灰,可真被当面拒绝,脸还是很疼。
走了几步后,温萧喊住他:“李江海,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以后,耳根子别那么软。”
他身形顿了顿,低低嗯了声,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关上,留下一阵嗡嗡声。
余韵中,温萧低声喃喃:“这辈子好好过吧。”
像是跟前世的自己承诺,又像是对这一世的李江海劝诫。
过了一会儿,谭雪推开门,手里各拎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身后还背了个大双肩包。
她带着所有的家当,来等温萧下班,一起去钢铁厂大院。
谭雪辞了绿波饭店的工,明天起正式去照相馆上班。
她脸上有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但也带着些忐忑不安:“温姐姐,房子借给我住,会不会让你为难啊?”
聪明的姑娘能猜出那房子应该并不是温萧的,而且S市的房租一直都不便宜,她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
温萧脑海里又想起时途那句“什么时候,能把我的东西,我家的东西,也看作是你的?”
于是抿唇一笑,接过她手上的一个袋子:“你就当帮我们看房子,你不知道,房子没有人住,时间长了也会坏的。”
她一路絮叨着绿波饭店那些市井的小事,和她复习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暗夜也挡不住的明亮眼睛,笑得弯弯:“温姐姐,我考虑好准备报考的专业啦,我打算考英语系,以后毕业了做英语老师,或者……去外企,我看电视现在很多公司都来开分公司,学好英语机会很多。”
温萧被她情绪感染,也笑着说:“的确是。”
语言红利还有少说二十多年可以吃,对谭雪来说,正赶上好时候。
一路说着,跨进了熟悉的大院,温萧心里一动,娘家的装修,她还没来看过。
“我想去看看我妈的房子,你包沉吗?要不先带你去房子放下?”
谭雪摇头:“都是很轻便的东西,时哥说被褥床垫那房子里有,我就没要饭店老板给我的那一床了。”
温萧掏出昨天才向时途要来的钥匙,打开新换的大门,重新粉刷改换了地板门窗的老房子,这会儿在灯下看竟脱胎换骨般焕然一新。
“这房子好漂亮啊!像新房一样。”谭雪小心翼翼踮起脚,像是怕把新铺的地板踩坏一样。
温萧唔了声,心里暗暗惭愧,自己没在这项目上花费丝毫精力,家里但凡有人张罗和拍板决策,只能是时途——老温和章女士,属于事儿只要有人管,那就心大到无法无天的人儿。
装修这么费心费力的活,但凡时途流露出那么一点操心的意思,老温夫妇就敢把钱和决策的权利悉数拱手相让。
温萧细细看这老房子角落的每一处变化,想象那男妖精周旋在工地上,和包工头斗智斗勇的模样。
此刻,她突然很想看到他。
谭雪参观完,勾住温萧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温姐姐,上回那个想要害你的阿姨,今天又来我们饭店吃饭,我不好意思站在那偷听,只听到她儿子让她回Z市去,不要管他的事。”她关切地看着温萧,“她应该不会再来想办法害你了吧?”
温萧点头:“放心,她应该不会再想这些下三滥招数对付我了。”
儿媳妇换人了,王玉梅还得拿出全副精神和李梦周旋,况且,她的大本营本就在Z市,回去了还得操心李小溪的工作和婚姻,她温萧,对王玉梅来说已经是翻了篇的人了,对于那么精于算计的人来说,对付她,又能给儿子带来什么好处?
“是谁,用下三滥招数对付你?”时途清冷的声音在温萧背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走夜路时要放声歌唱,听墙角时,咱们悄悄的吧~
第40章 别扭(二更合一)
“……”温萧吓了一跳, 看了一眼谭雪,她不清楚时途听到多少,电光火石间, 还是决定说实话,“李江海的妈, 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她飞快地补充。
时途走上前, 接过她手中拎的袋子:“我从楼上看到这边亮灯, 猜想你先过来这里,走吧, 那里还得花时间收拾。”
见他没再继续纠缠那个问题,温萧差点跳出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一路上, 谭雪轻轻挽住温萧, 看过来的眼神里有内疚和害怕, 她怕给温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邵牧君的房子关了很久,灰尘到处都是, 但每一样家具上都盖了塑料布, 所谓的杂物都收在纸箱里, 垒得很整齐,整理的困难并不大。
时途掀开沙发上盖的塑料布,放下手里的袋子, 说:“有两间房, 我们今天把所有杂物都整理到一间里,这样谭雪就能在另一间休息。我整理客厅和厨房卫生间, 看下管道和电线有没有老化,你们去整理卧室。”
温萧点点头, 对谭雪说:“我们看下哪个房间东西少些?”她推开其中一间卧室, 让谭雪去看另一间。
这套房型和温萧住到大的那套十分相似, 只是少了一间朝北小房间,两间卧室都朝南,大小也差不多。
温萧推开的这间,和她自己在温家的房间,在同一个位置。
掀开床和桌上的塑料布后,她的视线被书桌吸引,走近看到玻璃台面下,压着一张红笔写的作息表,从早上6点半到晚上11点,时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半个小时的任务横跨学科学习,锻炼,以及和父母交流。
她看着此时略显稚嫩的笔划,记忆深处那个不苟言笑瘦瘦高高的小男生鲜活起来,透过眼前这张严肃又认真的日程表,仿佛可以看到他坐在此处认真写作业看书的模样。
认真的小时途啊,温萧的眼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桌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书和笔记本,小学的为主,初中的居然也有几本。
时途在这里只住到12岁,照理应该把初中的书都带走,她好奇地打开其中一本练习册,里面的题被他挑着做完,连步骤都没有——大概,是嫌太简单吧。
她又翻开挨着书的笔记本,封面敲着炼钢厂钢印,这本子她也有几本,纸质不好,她都不爱用。
时途的钢笔字在粗糙的纸上洇开,笔划像一条条毛毛虫挤在一起,最后一行,大概是笔留的时间长了,染了一个大大的墨团,他只写到那里,大概也忍不了这豆腐渣工程一样的纸,弃了。
泛黄的纸翻开有些发酸的气味,她往后翻了翻,夹着的一片红纸从里面飘下来,落到地面上。
咦?
她蹲下捡起来,拿在手上发现是最常见不过的红纸,过年的时候随处可见买来写对联的那种。
翻过来,正面用黑色毛笔小楷写着:《初一年级红榜》,第一名:时途,第二名:温萧。
红榜通常上榜年级前二十,除了前三名,剩余的名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她除了偶尔上过前三,其余都在密密麻麻一堆里。
……当年就还挺想把红榜撕了的。
如今,这张或许记载了她初中巅峰时刻的红榜的一角,静静躺在手心里。
学霸撕得很小心,第三名的笔画一点都没撕到,上面只有两人的名字,一前一后,对仗工整。
她突然很想找一找,高三毕业那一年,他用万有引力定律给她写的情书。
温萧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把红纸片收进口袋里,再把塑料布重新盖回床和桌上。
她走到隔壁,看着堆到天花板的纸箱,睁开眼说瞎话:“谭雪,你睡这间吧,那间东西不太好收拾。”
谭雪满脸笑着点点头,有睡的地方,她已经心满意足:“温姐姐,这些纸箱就堆这里吧,我东西少,没关系。”
她已经取下床上的塑料布,麻利地从自己包里翻出了抹布,开始擦灰。
时途擦着手上的水,站在门口问:“选这间吗?”
温萧回头,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一本正经点头:“这间好。”
时途把毛巾递给温萧,挽起袖子:“厨房卫生间的管道我检查过了,暂时都没什么问题,你用的过程中要是有情况,记得告诉我们。那,我把这边的纸箱搬到隔壁去。”
谭雪转身,急声说:“不用了姐夫,我没什么东西,有张床就很好了。”说完她意识到把时途喊成了姐夫,有些脸红,“不好意思,我把温姐姐真当姐姐看,一时……”
温萧看了一眼时途,唇角一弯眼里也染了笑意,说:“不用改,叫姐夫没错。”
外人的一声姐夫还没让时途有什么感觉,但温萧说的这句“叫姐夫没错”让他心里一跳,低头看她的眼神带了些困惑:她朋友算得上少,应付学习之余,剩下的时间多数花在旗袍上,除了杨家兄妹,也没和别人走得多近,却独独对这个姑娘另眼相看。
见谭雪坚持不用搬走纸箱,他便省下了力气,从衣柜中翻出邵牧君留在这里的被褥,对谭雪说:“这里的被褥你都可以用,不过,最好再找时间晒一下。”
谭雪感激地点头:“好,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们早点回去休息。”
她把两人送到门口,感激的话在嘴边,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温萧伸手挡住:“别谢我们,等你考上大学就有宿舍,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你姐夫说的对,我们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呀,你就当我们请你帮忙照看房子,行吗?不许婆婆妈妈的!”
她倒豆子一般说完,便拉着时途离开。
温萧坐在时途自行车后,一手勾着他的腰,晃着腿,问:“这房子最后都是你在操心吧?我爸妈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啊?我看还是有些味道的。”
不好意思,亲闺女真的没关心过。
时途:“过完年吧,材料环保性还行,这两个月散一散味道,等谭雪搬过来了,你拿一套钥匙给她,让她帮忙每天开窗换换气。”
温萧:“嗯。”
时途:“她过年需要回家吗?她是哪里人?”
温萧:“……”她不知道!
察觉到背后语塞,时途沉静的眼眉缓缓挑了起来:“哦,那我想好好向她请教,是怎么做到,还没多了解就把你给迷得五迷三道,为她处处着想的?”
温萧:!!!
这男人莫不是就在这里等着她吧?
她抬头看着他后脑勺,觉得这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时途等了好半天,没等来身后的解释,伸脚踮在地上,停下自行车扭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个咬着指尖发呆的人。
察觉到他的凝视,温萧缓缓抬头,对上他挑起的眉眼。
这位男同学,要命的好看啊!她心里冒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温萧晃了晃自己脑袋,舔了舔嘴唇:“她帮过我 。”
时途:“嗯。”
温萧:“帮得……比较多。”
她心一横,把当时绿波饭店里发生的一幕,尽量冷静克制地说了一遍。
好半天,时途没有说话,温萧从后座上下来,绕到他面前,踮着脚伸手贴着他后脑勺,对上他阴云密布的双眼,她凑上前亲了亲他冰凉的嘴唇,把脑袋埋在他颈间。
温萧:“听着是不是吓人?但你相信我,王玉梅这个人的蔫坏都在小事上,她谨小慎微,胆小怕事,又特别要面子,她能下的东西我大概能猜出来是什么,上回我问李江海,确认了是安眠药。”
时途声音冰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谭雪提醒你,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李小溪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撒泼中伤你,但是只要报了警,你看她还敢来找你麻烦吗?”
温萧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块,瓮声说:“我当时……心里有些乱,就想着快些摆脱他们,没……没想太多。”
时途:“小学六年级,你和三号楼莫紫发现,住九号楼的食堂王大妈偷偷拿粗料钢渣拿出去倒卖换钱,莫紫怕事不敢出声,你一个人报警把她给告了。”他定定地看着温萧,“你不是胆小怕事的人,所以,为什么当时受了这样的陷害,你不出声?”
是为什么?
她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和王玉梅做了几十年婆媳,对她有出自本能的厌恶,但也有超乎寻常的了解。
只是谈分手,她本能地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可如果她是时途,听这样的解释,怎么都不会信吧。
温萧叹了口气:“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可我的确还挺了解她的,她不敢做太伤天害理的事。”
时途抿着唇,眼神像在下冰刀子:“这说服不了我!我只要一想到,你有可能因为别人下三滥的手段,受到伤害,甚至因此嫁给别人,我就不能冷静,更没办法原谅!”
他眼神冷冽,温萧能感觉到自己手腕下面,他后颈的肌肉紧绷起来。
温萧心头慌乱,看起来今晚的男同学很难安抚了,她泛起一丝带着苦涩的酸软。
路灯下,时途的眉眼像雕塑般深邃,温萧在他瞳仁里看到自己慌张的表情,她缓缓收紧抱着他脖子的手臂,紧到她的脸颊贴着他的:“你脸上好冷呀,我们回去学习吧。”
她的声音听来像在撒娇。
如果是往常,时途听到她这样的娇嗔,全身上下除了一处就都软了,可眼下他不让步,咬着牙把婚后女朋友推开。
“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指了指后座,让她坐上去。
温萧开始后悔,怎么就不撒个谎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呢?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在乎自己,可这种冷战好让人难受。
但是冷静想想,时博士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总有办法从细枝末节判断出事实真相。
好累好难,她想。
回到S大家属院,邵女士还在看七点档电视节目,卧室门开着,电视机传出热闹的声音,她提着声对两人说:“饭在锅里,菜在蒸笼里,你们自己弄吧。”
时途沉默着盛饭摆碗,两人在沉默中吃饭。
这时,邵牧君房间里传出遥远的欢呼声,女主持人激动地在播报:“这是我国新生代女演员中第一位参演如此阵容的国际电影,让我们把掌声和祝福送给胡甄!那胡甄眼下还没回到国内,我们百忙之中通过工作人员得到了宝贵的联线时间,稍后将为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送上我们和胡甄的越洋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