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途想起老万如何焦头烂额地说起柳赛飞的种种猜忌,手指头指着他都哆嗦了。
有心想要逗一逗她。
“有点严重的事。”
“多严重?”温萧小心翼翼地分析着他的表情,“犯法了?还是被哪家有钱有势的大小姐看上了?”
缺钱和滥情,温萧一个也不信。
时博士无可奈何地笑了:“原来你心里,严重是这么个严重法?”
他是该欣慰自己在温萧心里有些许光环,还是该对自家媳妇儿的想象力表示折服?
毕竟,在老万嘴里,师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要么自己出了轨,要么借了钱。
他抄起杯子一口喝完,缓缓说:“其实该告诉你的,我参加了一个高密项目,最近有些成果,涉密的那部分上面很满意,所以,无伤大雅的那些就发表了。这个项目我没用本名,但还是有些媒体闻风而动。”
大概是怕她听不懂,补充道,“无伤大雅那部分,商用的话利润十分可观。所以,财帛动人心,软的不行来硬的。最近的麻烦,就是这个。”
温萧的思路十分自洽地跟着“商用”两个字想远了:“那我们能赚这个钱吗?”
时途笑大了,抱着温萧说:“咱们家也没必要搞芯片吧?再说了,温老板赚的钱还不够多吗?给别人留点活路嘛。”
是夜,时博士很有危机意识地好好地伺候了一把即将乍富的温老板,表现了一番全身心对她的臣服和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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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奇的会所。
温萧和杨格物带着最新的设计稿,再次拜访吕奇。
和上次来的感受不同,这一回,整个会所没开壁炉,使得空间过分阔大的别墅显得萧瑟而冷寂。
吕奇还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穿最讲究的西装,梳最油的头。
用他自以为十分骚包的口气打招呼:“二位又有什么大生意?”
“萧格”的品牌这两个月里横空出世,圈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传说的。
传到吕奇耳朵里,就变成宋大少春心动,不顾对方已婚身份,为了把妹连生意都给人送上门。
吕奇之前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但视线落到温萧左手无名指上,就十分坚定地把这些流言蜚语给清出了脑外。
——都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无名小卒,能送得起这么大一颗矢车菊蓝宝石的主,犯得着让这种花边新闻恶心自己吗?需要宋家上赶着送温暖吗?
庸俗。
没见过世面。
温萧只觉得吕奇的眼神一下子热烈起来,斟酌了一下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想盘个小作坊,最后一道装镶的工艺,想握在自己手里,想问问吕大师,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们。”
吕奇满口说好:“好说好说,人选自然是有的,我马上要出国读书了,手头的匠人资源都可以给二位。”
温萧诧异,忍不住问了个题外话:“你出去学什么?”
吕奇:“嗐,要不是学历低了点可以直接申请艺术设计硕士,现在得先学两年语言,再申请。这事儿我想了好多年了,再拖就半截身子入土啦。”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吕奇道了个歉:“稍等哈,我招待一下房客。”
很快,吕奇带着几个人进来,来人四下打望,观察着这房子的每个角落。
吕奇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些傲气介绍房子:“这房子整栋都是我的,但只卖一楼二楼,看看这挑高的客厅,冬天壁炉一打开,外面再冷,里面都是暖和和的,再看看这格局和装修,当年花了天价请的外国设计师做的,再过一百年都不过时,经典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原来,他要卖这栋别墅?
温萧心里跳了一下,和杨格物的视线隔空相接,各自看到了对方了然的意思。
看房的人种,有一个人问:“为什么只卖一二楼?我们想要整栋。”
温萧暗暗点头,是啊,为什么只卖一二楼?我们也想要整栋。
吕奇攀着楼梯扶手,扭头一笑:“我这不应该给自己留一套房子嘛,作为一个退路,万一外面的月亮也不圆,那我还可以回来啃家底儿。”
温萧心说,那是一定的。
前世很多早期出国掘金的人,砸锅卖铁凑够了路费,自以为在大洋彼岸赚够了钱,回来发现居然买不起当年为了凑路费卖的房。
吕奇带着客人上楼看房,温萧给杨格物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等会儿我们也问问价格。”
不多时,客人带着遗憾的神色离开,吕奇坐了下来,给两人续上热茶:“对不起啊,我们继续,工人什么时候要?我给你们安排安排。”
温萧这下不急了:“这看吕大师你的时间。对了,正好有朋友想买这样独栋的别墅,你这房子,怎么卖?”
若搁在以前,吕奇大不了随口胡诌个数字搪塞一下,但对于如今有着矢车菊蓝宝石的温萧,他慎重地评估了一下,这时他的潜在客户,便斟酌着说:“价格得面谈,但是我这么一大套市中心的别墅,价格不会低于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掌出来。
意思是五十万。
温萧还好,另一边的杨格物两眼一翻,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
她沉吟了片刻,说:“说实话,你这又不是整栋卖,只卖一二层,是卖不出好价格的。五十万,实在是有些高了。”
但如果加上第三层,就……还好。
温萧觉得自己真的是出息了,这么贵的房子,肖想起来居然面不改色。
吕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起来:“我这别墅可离霞光路不到一公里。”
温萧冷言说:“中间断头路,绕行距离三公里。”
吕奇:“……”
温萧莞尔:“算了,又不是我们买,回头我让朋友联系你……如果你能割爱把三楼一起卖了的话。”
说了半天,做了媚眼给瞎子看。
吕奇忍着心里的酸涩,带两人去别墅旁边的一个弄堂,他的手工作坊就在那里。
温萧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安置在别墅里,也不觉得空空荡荡的别墅缺了这点地方。
吕奇啧了一声:“我这都是包吃包住的,搁我那气韵优雅的别墅里放上下铺?你可真想得出!”
温萧的关注点却在别处:上下看了一眼,问道:“这房子也是你的?我看也很好嘛。你有了这个作为退路,别墅的三楼一并割舍算啦。”
她抓住所有机会,不遗余力地劝他。
这是个新里洋房的三楼,木质楼梯,挑高足足三米五,过了断头路的地段,其实比别墅要方便一些。
吕奇不接话茬,给她介绍这作坊里的工具和工艺。
温老板这下近距离观察,隔行如隔山,这镶嵌工艺的水,也够深的。
再回到别墅坐下,温萧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让吕奇割爱,将祖传的镶嵌工艺拿出来,她愿意花钱学。
“你要去学更先进的工艺了,这些旧的不如拿出来嘛,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对吧?”
吕奇忍不住了,指着她手上的戒指说:“你手上这个戒指的工艺,我撒开腿追十年也追不上,何苦来问我学?!”
哎,谁不想装逼,可奈何有人有眼无珠。
下一秒垂涎着说:“能给我看看吗?”
温萧今天戴过来,本意就是想让他掌个眼,想对时途花的这笔钱有个数,便取下来递过去。
但在吕奇的手指碰到之前,她往回缩了一寸:“说好了啊,给你看没问题,但是你得教我们。”
吕奇啧了半天,认命地点头。
然后掏出西装内侧袋里的放大镜,对着戒指仔细地端详。
他表情渐渐凝重,将沙发旁边的台灯打开,看了一会儿后,倒吸一口冷气,弯腰弓背地双手捧着还给温萧:“姑奶奶,你这是把我一套别墅戴手上啊!这净度这色度的蓝宝石,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去,牛了大比了,这六爪镶法怎么这么绝,这更绝的是反面还对镶了一颗白钻,求求了姑奶奶,这戒指谁给你做的,我要学!我给他跪下学!”
吕奇就差当场涕泗交流。
温萧反问:“你说这戒指值多少钱?”
她的家属,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豪掷千金的臭毛病的?!
吕奇恨铁不成钢地又啧了一声:“别说五十万了,估计八十万往上走!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
矢车菊蓝宝石,这东西说白了上不封顶。”
杨格物郑重其事地捧起温萧的手,颤声说:“温萧萧,时途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嘛呀,他早点把这戒指拿出来,我替他把你绑也绑到他跟前呐!”
从此,“金龟婿”三个字,在中二少女杨格物心里,有了具体的象征意义。
温萧看了两人不正常的荡漾表情,心生一计,对吕奇说:“这话你说的哦,如果有人能给你指条拜师学艺的明路,这别墅整栋出售 ,你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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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杨瑞成旗袍店。
杨瑞成一脸肃然,无论温萧说什么,他都是一个不字。
她只好看了一眼时途,把压力传递给他。
时途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意思是,交给我。
隔着老爷子坐的杨格物浑身一哆嗦,这要命的肉麻。
时途淡淡一笑:“师父,我们也是打算买了这别墅当投资呢!这些生意本来我们也都有份,您和致知哥要是过意不去,就每月交房租得了。”
他甚至拿出数据告诉老头儿,附近的别墅租金每一平米是多少钱,让他定定心心准备好搬店。
杨格物毕竟是见过世面的。
那价值八十万的鸽子蛋,让她对时途的经济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作为杨瑞成最偏爱的人,她决定大大方方地占温萧这个便宜。
于是,推了推自家老头:“爸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古董?你这手艺的传承人注定以后是姓温的,还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一铺养三代’?这人一辈子多少年?你管那么多呢!温萧萧把旗袍品牌都注册好了,姓杨,再过多少年,这旗袍都姓杨,咱们就别纠结这店铺在哪了行吗?”
“综上所述……”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温萧跟时途在一起久了讲话有论文味儿,她从温萧那,也学了来,“都是一家人,未来总是属于年轻人的,你个老头子就别守旧了,反正这房子他们买都买了,你不去啊,我可要去!”
时途用那枚戒指的定做信息,加上详实的别墅流通性不佳数据,成功诈得吕奇把整栋别墅转让给他们,还顺带送了全屋的实木家具。
作为答谢,时博士甚至提供了定做店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希望他不会失望,那可是给英女王制作珠宝首饰的老牌奢侈品。
只不过,他不清楚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工艺他们能不能做。
杨瑞成总算是点了头。
这时,店里的电话响了,杨格物十分狗腿且主动地去接电话。
——这里坐着的,一个是她亲爹兼钱包,一个是她金主兼闺蜜,剩下那个是未来房东,她最卑微渺小。
电话是杨致知打回来的,他很兴奋地让自家妹子转告温萧,M国的第一笔款子收到了,怎么都没想到,200条丝巾的五成首付,居然能收到两万五的定金!
杨格物把电话调成了公放,嘴张圆了看着温萧。
温萧笑得有些无辜。
当时跟周天望口头约的价,因为他对柳赛飞艺术成就的认可和追捧过于热烈,只记得她随口说了一个高价,也没见周天望眉毛动一下的。
艺术可真贵啊。
杨格物把店要搬迁的事,一并也跟自家大哥报备了一声,不等他着急上火,轻飘飘地把时途买了个别墅给大家当办公地点的壮举和盘托出,顺带着天堂真丝厂的S市总部也有地方了。
杨致知激动坏了,隔着电话对温萧谢了又谢。
杨格物咯吱笑,笑自家大哥怎么这时候有了玻璃一样剔透的心肝,看出来时途夫纲不振。
年刚刚过完,杨瑞成感慨今年的好事一桩接一桩,破例让杨格物出去买好酒好菜,哪怕是中午,也要跟徒弟和途婿喝上一杯。
这时,电话又响了。
温萧起身去接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粤普:“请问,是温小姐吗?”
“我是。”
“啊,我是Chale的亚太区市场部总监吴书媚,关于Chale在央台投放TVC的事呢,Rosie交给我来办,所以想了解一下这个节目目前的报价情况。”
她的普通话讲得磕磕绊绊,但总算把意思讲清楚了。
温萧看了一眼时途,在刘玉华的报价基础上,增加了两成报过去,对于《霓裳》这样的节目而言,这个价格已经十分低廉。
果然吴书媚并没有思考,便说:“价格没有问题,我这边可以先定下来这半年的片头档,你记下我的邮箱,准备好合同之后,先发电子版本给我确认,多谢你!”
说完,她似乎准备要挂,温萧忙说,“我听Rosie的意思,将要加大对华国的营销投放,不知道吴总你有没有考虑启用华国女明星代言,专门为华国市场投放一条广告呢?”
吴书媚听完愣住,这的确跟品牌内部近期讨论过的议题相关。
目前Chale采用全球统一的媒体计划,代言和主推产品没有根据各地区的特性做细分化延展。
表现在销量上,就是亚太区以最大的客群基础,贡献了最低的销售利润。
今年总部下达给亚太区的指标很高,所以,吴书媚今年的压力特别大。
温萧的这句建议,给了她拨云见日的畅快感。
她陷在这个议题里太久了,以至于看不透问题本质。
高奢品牌在欧美的基础,哪里是亚太区可以比的——贫富差距大,而且市场教育薄弱。
简单来说,华国老百姓都记不清欧美女明星,又怎么能对她背的包,穿的衣产生什么认同感?
好半天,吴书媚说,“你的建议很有价值,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By the way,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代言人建议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