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韧古随便找了个说辞，不过说的倒也是实话。
这阵子，小人参精好吃好睡心情也好，小脸上肉眼可见的圆乎了一些。
“真的吗？”柳若芊抬起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今早梳妆的时候，灵芝就说我长胖了，我还当她瞎说，现在陛下也看出来了，那看来是真的胖了些。】
【不过胖点也好，胖点好生娃啊。】
以前住在杏山村的时候，哪家要是娶了新媳妇，村里年长的妇人们，都要聚在村头的大柳树底下，一边嘎嘣嘎嘣吃着炒豆子，一边七嘴八舌地唠上一番。
说哪家哪家的新媳妇娶得那叫一个好，长得丰腴富态，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小人参精打小就喜欢听这些闲话，小小一只，经常拿根木棍，蹲在一边假装抠土，抠着抠着，就凑过去竖起耳朵偷听。
可每次她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些婶娘婆婆们都能发现她，塞一把豆子给她，就会赶她走。
她笑呵呵装傻，赖在那里偏不走，她们就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偏不让她听。
搞得她到现在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胖点好生养，但整个杏山村有经验的妇人们都这么说的，那肯定是错不了的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娘亲就总爱唠叨她，芊芊啊，你多吃点，你这也太瘦了。
可小人参精却觉得瘦点挺好的呀，爬个树，上个山什么的多方便。
可现在有了娃，小人参精觉得还是听那些老人家的话好。
【哎，马上要当娘了，我现在这样子好像确实有点瘦了。】
【要是再不长胖一些，没个当娘的模样，回头娃娃生出来，追着我喊姐姐那就不好了。】
陆韧古挨着小姑娘也歪在软垫子上，大手攥着小姑娘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
耳边清净，只有小姑娘一个人那软软糯糯的唠叨声，陆韧古只觉得岁月静好，龙心大悦。
柳若芊想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一旁的皇帝陛下，又是一愣。
【怎么回事，皇帝陛下今儿怎么总是一个人在那傻笑呢。这样子，看起来，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陆韧古装作不经意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随后假装闭目养神。
【奇奇怪怪的，算了，不管他了。】柳若芊耸了下肩膀。
【娃娃是几个月生来着，哦，对了，好像是说十月怀胎。十个月，虽说还早，但娃娃的衣裳肚兜鞋子什么的，也该早早准备起来。】
陆韧古微微侧了身，把脸偏向另外一边。
柳若芊瞅了他一眼，只看到他半个后脑勺，和他半张侧脸，那半张脸还被他用大手挡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皇帝陛下那手，怎么看起来好像在轻轻发抖？
柳若芊趴到陆韧古的胳膊上，伸手去扯他挡着脸的冰凉的手，担忧地问：“阿古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让全福喊个太医来瞧瞧？”
【你可不能有事啊，我的娃还没生下来呢。】
“朕无事，就是有些累了，躺一会儿就好。”陆韧古挡着脸的手任凭小姑娘扯了几下，就是不肯拿下来，眼睛也不睁，头也不转过来，就那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
“那好吧，你先歇一会儿，等会午膳来了我再喊你。”柳若芊体贴异常地扯了个夏日薄被给陆韧古盖好。
随后趴在了他肩上。
【我还是抓紧给娃他爹补补吧。】
可趴了一会儿，小人参精又坐了起来，踢了鞋子，转了个身，背靠在了陆韧古身上，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
【可得记着，以后不能趴着，免得压到娃了。】
心里刚念叨完这句，就感觉身后靠着的人抖了一下，好像还笑了一声，柳若芊回头看：“阿古哥哥？”
陆韧古回手摆了一下，示意他无事。
柳若芊歪着脑袋盯着皇帝陛下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侧着身子，确实好好睡着，这才转回身去继续靠着。
两个人一个侧躺，一个坐着，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
当午膳摆好，全福进来禀报的时候，见到这温馨的一幕，感动得差点儿落泪，都不忍心打扰。
可本在发呆的柳若芊却眼尖，见到全福就问：“福公公，可是午膳好了？”
全福忙点头：“是，柳贵人，饭菜已备好。”
柳若芊忙直起身，伸手去拍陆韧古：“阿古哥哥，起来吃饭了。”
“好。”陆韧古应道，坐起身，先将小姑娘的鞋子捡起来给她一一穿好，随后扶着她下了地。
柳若芊一手扶着陆韧古的手，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陆韧古一手搀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往前走，语气温柔：“先去洗个手。”
两个人配合得异常默契，全福却看得一愣一愣。
【这要不是我知道陛下至今未临幸柳贵人，这二人的架势，我都得以为柳贵人有了。】
【难道是柳贵人肚子不舒服？不能啊，看着不像啊。那好好的，这二位主子摆这个架势是作甚呢。】
陆韧古淡淡扫了一眼全福，又往殿门口看了一眼。
无比熟悉这赶人的眼神，全福忙拱手躬身，默默退了出去。
陆韧古扶着柳若芊走到水盆那洗了手，又用帕子给她擦干，这才像方才那样搀着她走到偏殿。
早饭没少吃，后来又啃了几个香梨，柳若芊本来还不怎么饿。
可一见到桌上丰盛的饭菜，她的眼睛就忍不住放光，拉着陆韧古的手急匆匆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才又想起来她肚子里还有娃，哎呦一声赶紧又放慢了脚步。
陆韧古好笑不已，伸手拉开椅子，扶着她坐好，又把碗筷递到她面前：“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这几道是你要的酸味的和辣味的菜。”
柳若芊拿着筷子，在桌上扫视一遍，满意点点头。
小姑娘笑容灿烂地拍了拍陆韧古的胳膊：“谢谢你啊，阿古哥哥，每天都给我准备这么好吃的饭菜。”
【能让媳妇吃上好的，皇帝陛下算得上个好夫君了。】
小人参精对好夫君的要求，这也太低了些。
陆韧古忍着笑配合地说：“这都是身为夫君该做的，芊芊不必同我客气。”
“我先吃点酸的。”柳若芊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御膳房的厨子自己腌制的酸萝卜，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酸得她一张小脸立马皱成了一团。
陆韧古摸着她的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
【娘哎，这也太酸了。】
柳若芊又嚼了一口，酸得又是一个激灵，口水直流。
【算了算了，我肚子里可能是个女娃娃，我还是吃辣的吧。】
柳若芊强忍着把那块酸萝卜咽下去，伸手把装酸萝卜的碟子拿起来放远了。
“我吃这个辣的。”说着，她将筷子伸向那一道红彤彤的辣子鸡丁。
避开火红火红的辣子，她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立马停住。
【娘哎，这么辣的嘛。】
陆韧古也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尝了尝。确实是挺辣的。
见小姑娘还在那里逞强，一边斯哈斯哈，一边硬着头皮吃，嘴唇都辣得通红。
陆韧古忙劝：“太辣就吐出来。”
柳若芊早就想吐了，现在有了皇帝陛下的话，立马把嘴里的鸡肉吐在了骨碟里。
舌头上火辣辣一片，小人参精不停地吐着舌头，两只手当扇子不停地在面前扇着风。
陆韧古忙给她倒了一杯温茶，喂到她嘴边：“快喝了。”
柳若芊抱着杯子咕嘟咕嘟连着喝了两杯，嘴里才缓过了劲儿来。
陆韧古盛了一碗牛乳鸡蛋羹，放在小姑娘面前：“先把这个吃了。”
柳若芊拿着勺子一边吃，一边犯嘀咕。
【我这酸也不能吃，辣也不才能吃，那我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个什么娃？】
陆韧古的手一直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把头偏向另一侧，等不动声色地把笑意强行压下去这才转回来，继续给小姑娘把她喜欢的菜往她面前倒腾。
陆韧古把那盘酸萝卜和辣子鸡丁挪到最远，把一盘酸甜排骨拿了过来：“方才那萝卜确实太酸，你尝尝这个。”
柳若芊放下牛乳鸡蛋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酸甜排骨，先嗦了一口上面裹着的汤汁，吧嗒吧嗒嘴。
酸酸甜甜的，甚是可口。
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嗯，这个酸刚刚好。”
陆韧古：“那就多吃两块。”
【这个酸我能吃，那看来我怀的是男娃。】
等她吃了两块排骨，陆韧古又将一盘撒了些辣椒粉的炙烤羊肉端了过来：“你再尝尝这个。”
看着上面的辣椒，柳若芊就打怵，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陆韧古自己先夹了一块吃了，这才夹了一小块送到柳若芊嘴边，鼓励道：“尝尝，不算太辣。”
“那好吧，我信你。”柳若芊张口咬进嘴里。
外焦里嫩，微辣鲜香，很是美味。
柳若芊也等不及陆韧古再去给她夹，抬手将炙烤羊肉的盘子挪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一块接一块的夹起来吃。
【看吧，辣我也能吃的。】
可吃着吃着，小姑娘就呆住了。
【嗯？酸我能吃，辣我也能吃，那我难不成怀了两个娃娃？】
【娘哎，我一次要当两个娃娃的娘了。】
一想到十个月之后，她左手一个胖娃娃，右手一个胖娃娃，小人参精很是有些兴奋，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都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办，虽然个月内不能说，但我好想把这个好消息跟人说一下，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呀。】
见小姑娘眉欢眼笑，激动得坐立不安，那架势恨不得起来跑几圈，陆韧古摸着她的脑袋，故作疑惑地问：“芊芊，你可是有什么喜事，怎么看着这么高兴？”
柳若芊眼睛一亮。
【对哦，就算不能和别人说，可皇帝陛下是娃娃的爹，我跟他说一声，这总没事的吧。】
柳若芊放下筷子，转身看着陆韧古，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凑近了一些，小小声的说：“那个，阿古哥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八成是有了。”
【哎呀，怎么这话说出来，还有些别扭呢。】
小姑娘本来坦坦荡荡的，可一说这话，小脸就忍不住红扑扑起来。
陆韧古攥着小姑娘的手，故意明知故问：“有了什么？”
柳若芊伸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哎呀，就是有了你的娃呀！”
陆韧古嘴角忍不住抽搐，可却极力保持面部表情平稳，将小姑娘的手捧在了手心，故作惊喜万分般问道：“当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柳若芊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嗔了一眼陆韧古：“就是先前，你不是亲了我嘛，亏你还是皇帝陛下，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呀！”
收到小姑娘那嫌弃万分的眼神，陆韧古再也忍不住，将人揽进怀里，哈哈大笑出声。
柳若芊一愣，仰着脑袋看他：“阿古哥哥，我怀了娃娃，你这么开心吗？”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笑，憋了许久，快憋出内伤的皇帝陛下再也不想忍，一边大笑一边点头，话都说得不完整：“开心、芊芊有了、娃，朕甚是开心！”
虽说皇帝陛下笑得有点夸张，像个疯子似的，但见他开心成这样，柳若芊也很开心。
小姑娘伸手抱住他，脑袋往他怀里一靠，大眼睛弯弯的：“芊芊也开心，我们的娃娃也开心的。”
陆韧古肆无忌惮地朗声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笑了出来，也停不下来。
全福守在外头，听着皇帝陛下那无所顾忌的大笑声，抓耳挠腮一般好奇，最后实在忍不住，探头进来瞅了一眼。
看到自家陛下将柳贵人抱在怀里开怀大笑，全福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哎呦呦，难怪人家柳贵人得宠，你看看，人家一来，陛下就开心成这样，搁谁谁得宠啊。
好一会儿，陆韧古终于笑完了。
他抬手在眼角擦了擦，将窝在他怀里，还沉浸在即将当娘的幸福和喜悦中的小人参精扶起来，一本正经道：“既然有了娃，那芊芊日后可得多吃点。”
柳若芊从善如流地点头，两只手做成喇叭的形状罩着嘴，用小气声和陆韧古说着悄悄话：“那是自然，我怀着俩呢。”
陆韧古再次闷笑出声，大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好，来，吃饭。”
柳若芊伸手拉住他拿筷子的手，小脸紧绷，异常严肃地告诫道：“阿古哥哥，娃娃头个月是不能跟别人说的，不然要是遇到娇气的娃娃，是会生气跑掉的。”
陆韧古眉梢微挑：“哦？还有这等说法的？”
柳若芊自打当人开始，就一直生活在杏山村。
她所有当女人的知识和经验，全都来自杏山村那些年长的妇人们。
最爱她的娘亲便是其中一员，所以小人参精一向对她们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见陆韧古好像还有些不信，小人参精加重了语气：“这是真的。所以阿古哥哥，哪怕你要当爹了实在是高兴，可也先忍耐一下，别说漏嘴了。”
陆韧古认真点头：“那是自然的，芊芊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此事。”
“那就好。”柳若芊满意了，拍了拍陆韧古的手，这才重新拿起筷子：“来，咱们好好吃饭，我要多吃，你也要多吃点。”
看着小姑娘吃一块酸甜排骨，又吃一口炙烤羊肉，在心里一直念叨着酸儿辣女，陆韧古笑着
摇了摇头，也跟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个人心情甚好，饭量都比往日大了许多，等到全福带着人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吃惊二人居然吃了那么多。
吃过饭，喝了茶，等侍奉的人都退出去，陆韧古攥着小姑娘的手，开口留人。
“芊芊，你如今怀了身子，就别跑来跑去，免得累着。你就留在长宁宫歇晌午觉，回头吃了晚饭，就在这住下可好？”
柳若芊震惊地看着陆韧古，如同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