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韧古垂眸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他牵着柳若芊的手，在院子里四下逛着，一边逛一边介绍。
“我刚学会走路那阵，经常在这里跑，母后就坐在那里看着我笑……”
“还有那颗桂花树，每年秋天桂花开的时候，母后都要带着我亲手摘一些桂花，做桂花糕，酿桂花酒……”
“还有这块地砖上细细碎碎的小坑，是我刚练武那阵，拿剑戳的，母后说我顽皮。”
……
陆韧古牵着柳若芊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起陈年往事，神情平缓，声音温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柳若芊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得心里暖融融，可也酸酸的。
她的阿古哥哥，以前也曾是那么幸福快乐的一个小孩。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想必也和她一样，会快快乐乐地长大吧。
或许平庸些，可不用受那么多的苦，遭那么多的罪。
看着那浅笑着回忆过去的男人，柳若芊忍不住心疼，却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他带着她逛遍整个栖凤宫，带她看过他小时候生活过的角角落落，讲完了他想讲的，柳若芊才用两条手臂用力圈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阿古哥哥，以后的日子，芊芊陪你！”
压在心底的那些沉重的记忆，与自己最亲密的人说过之后，陆韧古只觉得心头轻松多了。
他笑了：“好，以后芊芊陪着我。”
柳若芊也笑：“还有无灾，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子，到时候我们生两个娃娃吧，一个男娃像你，一个女娃像我，我们亲手把他们养大。”
陆韧古轻笑出声，神情愉悦：“好。”
见两个人抱在一起笑，趴在门口探着小脑袋偷看的柳无灾也跟着笑了。
柳若芊闻声看过去，对他招手：“无灾，到娘这里来。”
柳无灾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抱住了两个人的腿，仰着小脑袋：“父皇，娘，福公公说，以后无灾要和娘搬到这里来住。”
陆韧古看向柳若芊：“芊芊可喜欢这里？”
柳若芊点头笑着答：“喜欢，拾掇好了就搬。”
一家三口在栖凤宫商量着这里怎样布置，那里怎样安排，欢欢乐乐。
而后宫那些嫔妃们，最终还是全部收拾了包袱，带着从宫外带进来的贴身丫鬟，哭哭啼啼地出宫去了。
皇帝陛下的冷血人尽皆知，都是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家，谁也不敢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
先前还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些大臣们，不得不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黑着脸守在宫门口，把自家闺女接了回去。
皇帝陛下撂了挑子，那些老大臣们也知道，他们今日是有些过分，已经触碰到皇帝陛下的底线了。
心中仍旧不满，可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不敢再做什么，生怕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再杀几个示众。
毕竟，皇帝陛下那一言不合就开杀的做派，他们可是深有体会。
等所有人从宫门口离开，白行把情况汇报给陆韧古，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十分在意。
“芊芊，我要出宫一趟去办点事，我先送你们回去可好？”陆韧古对娘俩说道。
皇帝陛下是一国之君，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忙，柳若芊自然不能要求他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
于是乖巧点点头：“阿古哥哥，你去忙吧，我可以带着无灾自己回去。”
陆韧古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无妨，也没有那么急，送你们回去再走不迟。”
有他陪着，柳若芊自然高兴：“好。”
一家三口，一个牵着一个，慢悠悠走回了醉花宫。
陆韧古看着娘俩进了院子，又进了殿门，这才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全福：“东西都准备好了？”
全福笑得嘴都合不拢：“陛下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按照民间的风俗，一样不落，全备齐了。”
陆韧古满意点头：“出宫，去柳家。”！
第75章
陆韧古先去工部喊上了柳大公子柳思林,又让一头雾水的柳思林去户部拽上了柳家大哥柳山。
陆韧古坐马车，柳思林和柳山两人骑马。
“思林，陛下这是有什么安排？怎么今日出宫，没见芊芊和无灾一起的？”柳山小声问道。
柳思林小声答：“我也不知,陛下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敢问。”
柳山：“不过陛下面上带笑,看着应是心情不错。今日早朝上那三道圣旨你可曾听说？”
“听说了,闹那么大动静，别说你我身在宫中,怕是过不了半日,整个京城就该传遍了。”柳思林接道。
他有些高兴,还有些得意：“要说咱芊芊就是厉害，能让皇帝陛下遣散后宫的,别说大晋，就是有史以来,咱芊芊怕也是头一位。”
柳山点头表示认可：“陛下对咱们芊芊,那确实是够情深义重的。日后你我兄弟二人一定要齐心协力为陛下尽心效力，千万莫给芊芊拖后腿。”
“那是当然的。”柳思林深以为然,又说：“不过那也是咱芊芊够好，咱芊芊是多好的姑娘啊,什么最好的都值得。”
柳山严肃点头：“你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咱家芊芊打小就心地善良,乖巧可爱。”
柳思林：“谁说不是呢！我跟你说，柳大哥,咱芊芊……”
两个当哥的围绕着自家妹妹聊了起来，说是聊，其实就是夸,你夸一句，我夸一句，越聊越投机，越夸越起劲儿。
在他们口中，他们的妹妹芊芊那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好姑娘。
二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却被听觉异常敏锐的陆韧古听了个全。
陆韧古手里抱着一只大雁，坐在马车里，听得津津有味，嘴角一直勾着。
听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二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些话，再也夸不出什么新花样来，陆韧古这才敲了敲车厢：“全福。”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全福应了一声，进了车厢：“陛下。”
陆韧古：“待会事情办完回宫之后，你记得提醒朕，是时候给柳思林和柳山挪挪位置了。”
全福一听，乐了：“是，陛下。柳大公子原本这个月还领了差事，说是要出城去修水库的大坝，那是等他修完再调动？”
陆韧古摸了摸大雁的脑袋：“不必，大晋那么多官员，让别人也去历练历练，总不好让柳大公子把好机会都占了。”
对柳大公子先前官职调动一事甚是清楚的全福忍着笑应：“是。”
陆韧古抬手撩起车窗帘子，问道：“到哪了？”
全福：“再过三条街就到了。”
陆韧古：“可有通知柳江今日在家候着？”
全福：“放心吧，陛下，都安排妥当了，一大早就让人去柳家说过了，李将军也在柳家。怕是此刻柳江和李将军都已经在柳家门口候着了。”
“那就好。”陆韧古微微颔首，挥了下手，示意全福出去。
【就提个亲，陛下这一早上事无巨细都问多少遍了，可从来没见陛下如此紧张过，跟个没成过亲的毛头小子似的。】
【不过要真说起来，咱陛下还真就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
全福抿着嘴笑，在心里嘀嘀咕咕，临走前又伸手过去：“陛下，要不，这大雁还是奴才抱着吧？”
陆韧古再一次拒绝：“不用，朕自己拿着便是。”
“是。”全福无奈应是，忍着笑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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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绕过两条街，终于停在了柳家大门口。
果然如全福所料，不只李大毛和柳江已经在门外候着，柳家老爹和柳大娘，还有柳家两个嫂嫂也全都在那等着了。
一大早的，柳江正准备出门去铺子，宫里就来人传话了，说是陛下今日要登门拜访。
以往，陛下来，都是陪着芊芊来，柳江并未多想，只当是芊芊要回家，连忙吩咐下人准备芊芊爱吃的瓜果蔬菜点心茶水。
见马车停下，柳家众人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
可当见只有皇帝陛下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嘎嘎叫的大雁时，众人心中诧异，可还是立马请安。
陆韧古客客气气地将众人扶起来：“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不必客气，小婿今日登门，是来提亲的。”
说罢，陆韧古将手里的大雁塞到了柳老爹的手里。
柳老爹抱着大雁，满头雾水：“提亲？”
柳家众人也都不解，齐齐看着陆韧古。
想到早上那道封后圣旨，柳思林最先回过神来，张罗着：“伯父伯母，不如先进屋再说。”
“哎，好，陛下快请进！”柳家老爹一手抱着大雁，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赶紧把人往里让。
大家伙呼啦啦地簇拥着陆韧古往里走，全福则招呼侍卫们将后面马车上拉来的礼物往院里搬。
柳山兄弟两个看到，想招呼人去帮忙，被陆韧古拦住。
大家穿过院落，进了花厅，依次落座。
等柳家老爹将大雁交于下人抱好，陆韧古也不耽搁，开门见山地再次表明了来意。
李大毛这两日住在柳家，今日同柳家众人一样，都还没来得及出门，也还未曾听说宫里那几道圣旨的事，听到陆韧古再次说起今日是上门提亲，众人都面面相觑。
众人心里的想法都很简单，柳家就一个闺女，那就是芊芊，可芊芊如今已经进宫，早就是陛下的妃子了，又何来提亲这一说？
心中不解，作为一家之主的柳家老爹就问了出来。
陆韧古解释道：“岳父大人，婚姻乃人生大事，先前接芊芊入宫时，是我思虑不周，实在太过草率，这事在芊芊同我心中，都是遗憾。我就想着补办一场婚礼，礼数周全地将芊芊娶回家。”
陆韧古态度诚恳，语气真诚，听得柳家众人皆是面露喜色。
陛下说的是“娶”，那是不是意味着芊芊会是皇后。
看出众人心中猜测，全福在一旁适时地将陛下已经遣散了后宫，又封了柳若芊为后的圣旨给众人说了。
除了早已知情的柳思林和柳山，其他人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柳大娘，眼眶瞬间就红了。
芊芊是家中的宝贝疙瘩，老早的，柳大娘就开始给芊芊准备嫁妆了，虽说都是按照民间的风俗准备的喜被，布料，日常过日子用的那些盆盆碗碗的小物件，可这么
些年下来，却是没少攒。
尤其是在柳家搬到十河县之后，家里生意好起来，手头宽裕了，她也给芊芊置办了一些金银首饰。
架子床是请师傅用上好的红檀木打好的。柳老爹会做一些木工活，早几年前开始就抽空给芊芊打了一些小件家具，碗柜，洗脸盆架，婴儿用的摇篮，林林总总一大堆。
可先前，芊芊就那么被丞相府强行带走，又被突然送进宫中。
什么仪式都没有，就那么嫁了人，哪怕是给皇帝做妃子，听上去风光无两，可终归也是给人做妾。
这件事，不光是芊芊的遗憾，也是整个柳家的遗憾。
如今一听皇帝陛下遣散了后宫，要封芊芊为后，还要补办婚礼，柳家众人都激动得不行。
柳家老爹和柳大娘都十分庆幸，先前搬来京城的时候，给芊芊准备的那些嫁妆都拉来了，一样都没落下。
柳山和柳江两兄弟摩拳擦掌，一再表态一定会把芊芊的嫁妆备齐，婚事张罗得热热闹闹。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柳大公子柳思林，他笑得像朵花，简直比他自己要成亲了都还要高兴，他拉着柳山和柳江两兄弟，神采飞扬地商量起给芊芊置办嫁妆的事来。
那边柳家老爹和柳大娘也开始小声商量起要请哪些亲戚来京。
柳家两个嫂嫂则小声说着，就芊芊那绣工，嫁衣就别指望了，她们俩干脆包了吧。
李大毛面带笑容，沉默不语。心中却也在盘算着给芊芊准备一些什么样的礼物好。
陆韧古坐在上首，仔细听着，认真看着，面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见大家伙聊得热火朝天，把皇帝陛下都给忘了，全福故意咳嗽了两声，等众人看向他，他才拿出一份礼单，双手递到柳家老爹的手里：“柳老爷，这是今日提亲的上门礼，东西都搁在外头院子里了，您待会儿着人清单一番。”
长长的礼单，众人又惊了一番。光是个提亲，就准备了这么多礼，足见陛下对芊芊的重视。
全福又说起，陛下的打算是按照民间嫁娶的规矩，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所有流程都得走个遍。
陆韧古点头：“正是如此。”
众人欢天喜地，连忙应好。
今日的事情办妥，陆韧古起身张罗着回宫。
柳思林嘴欠地问了一句：“陛下，那芊芊是不是也该先回家来，等到成亲之日再嫁进宫里？”
【既然说了全都按照民间规矩来，那就把芊芊送回来啊，也好让我们兄妹多亲近几日。】
这话问出了柳家众人的心声，他们想是想了，可没人敢问。此刻见柳思林问了，众人都看着陆韧古。
全福在心底啧了一声。【这柳大公子，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一遇到皇后娘娘的事就犯蠢呢。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舍不得和皇后娘娘分开哪怕一天，就他在这问这么蠢的问题，再不长点眼色，明儿怕是要接着去修大坝喽。】
可难得的，陆韧古今日心情甚好，他面带笑容，异常耐心地答：“芊芊就住在宫里，待到成亲前那日，朕会将她送回来住一晚。”
柳家众人不敢奢望更多，忙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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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韧古回到宫中的时候，柳若芊带着柳无灾正准备吃午饭。
见陆韧古进来，眉宇间还带着笑，柳若芊猜他出宫的事办得很顺利，也不多问，等他洗了手，递了双筷子给他，一家三口安静又温馨地在一起吃了饭。
饭后，柳无灾见他爹和他娘的手又牵在了一起，他很有眼力见地主动张罗着去东暖阁睡晌午觉，等柳若芊点头，他对着陆韧古有模有样地拱手施礼，随后迈着小短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