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点点头:“之前这个朋友看到我做的,说挺喜欢的,我就给她也定制了几片。”她怕书签有瑕疵,打开盒子看了一遍,一共九片,各式各样的蔷薇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盛开的……看着就很精致。
既可以当书签,也可以当装饰。
实用价值挺高。
霍准看了眼:“蔷薇?”
蔷薇和玫瑰长得十分相似,许多人都很难分辨,但霍母向来爱花,家里品种又多,他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认识不少。
何况圈子里还有个极爱蔷薇的江与薇。
当初宋知贺求婚的时候,请人空运了几万朵蔷薇花铺了一路直接轰动了整个圈子。
就连他也有所耳闻。
各式各样的蔷薇花。
耗资只是一回事,更多的是用心。
可谁能想到当初那么真诚用心的人,背后会做出那种事呢?
宁溪对他一下子就看出花朵的类型并不惊讶。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霍准这个技能了,有时候她看到一些好看又认不出的花,还没等网上找是什么呢,霍准就能在她身边轻轻松松说出花的名字。
还知道怎么养花。
有次她买了一盆盆栽,打算送给她爸当生日礼物,没想到下车的时候没握稳摔坏了。本来想再去买一盆,可是那个买盆栽的地方实在太远了,那会又晚了,去不了,要去只能下周末再坐车去。
可等下周末,她爸的生日早就过了。
霍准知道这件事后就问她要了盆栽,第二天他原封不动把一盆完好无损的盆栽给了她,除了装盆栽的花盆不一样,其他完全没差。
宁溪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知道现在那颗老玉树还在她家窗台放着呢。
宁溪喜欢做书签。
倒也不是都是花。
之前她给顾筱和明轻定制的就不是,给明轻的是各式各样的小动物,给顾筱的则是各个时代的美人服饰画像。
但如果是给霍准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宁溪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石榴花。
大概跟他们的初见有关系。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初见时霍准一身白衬衫站在石榴花前的样子。
至死不忘。
头忽然被人用手心轻轻按了下。
宁溪回神抬头,看着霍准问:“怎么了?”
霍准看她:“在想什么?”
宁溪还没彻底回过神,听他询问就很自然地说道:“在想给你做什么书签。”
霍准挑眉:“做什么?”
宁溪这下终于清醒了,跟他四目相对,蓦地有些脸红,她扭头没看他:“先不告诉你。”说完收起盒子进屋,打算回头跟江与薇碰面的时候再带过去。
霍准目送她离开的身影,笑了笑,也没追问。正想继续去厨房收拾,门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真的商场工作人员。
没让宁溪帮忙。
霍准带着工作人员在客厅空出来的一角放了夏天的猫爬架。
顶天立地的猫爬架猛地一装上,还挺惹眼。
尤其招夏天的眼。
它本来还跟在宁溪身边陪她收拾。等外面猫爬架一装好,看到某些熟悉的东西,它立刻知道这是给它买的玩具。它自己就拥有好几个猫爬架,霍准自己住的屋子还有颐和悦府那边,更不用说以前在M国的时候,有不少人喜欢它,集资给它买了一个超大的猫爬架供他玩了。
几乎是等外面的工人一走,它就立刻冲了出去。
宁溪听到响动,回头一看。
已经装好了。
她系着围裙拿着擦手巾擦着手出去,看着送完人回来的霍准问:“好了?”
“嗯。”
霍准又试了下稳固度,确定没问题便松开手,“让它自己玩吧。”
刚拿到新玩具,夏天正新鲜着,哪有空搭理他们?自己跳上跳下,玩得不亦乐乎。宁溪也没去打扰,看了一会确定它不会摔倒,这才跟霍准进厨房收拾晚上吃火锅用的东西。
锅底选的还是鸳鸯锅。
一个放了牛油麻辣的锅底,一个放了花椒猪肚鸡。
猪肚鸡是这几年才出的新款式,宁溪高中那会还没有,他们那会吃火锅大多都是点一个辣锅、一个清水锅或者菌汤锅。不过自从喝过猪肚鸡的汤底后,宁溪就喜欢上了,这次特意买了汤底包,打算让霍准也尝尝。
他也没尝过。
窗外天色渐黑。
不少人家都慢慢亮起了灯火。
开着窗,还能听到楼上楼下的说话声和炒菜声,也能看到对面那些楼亮着灯火的样子,每个亮着灯的窗前,倒映出一个或者两个身影。
人间烟火气。
不过如此。
宁溪把肉类归盘后抬起头,正想跟霍准说话,却蓦地一静。此刻天边还剩下最后一点晚霞,紫红色,藏在黑夜里,却把所有的光都投射到了霍准的身上。
浪漫的光线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让他看起来和从前一般无二。
宁溪忽然想起有一次他们去海边看日落。辽阔的大海,看不见边的海平线,霍准一身白衬衫安静地站在沙滩上,海浪卷起轻拍他裸露的脚。
那时晚霞就像现在这样好看。
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所有人都在看晚霞,而她看着他,在所有人的惊呼和拍照声中,他亦回头看她,眼中倒映着漫天晚霞。
那是宁溪看到过的最美丽的晚霞。
就算后来她去了许多地方,看了许多落日,都没有那年的晚霞让她更加怦然心动。
岁月和时光并未让他更改一丝一毫。
若真要说,也不过是他比他们初见那会变得更加柔软了。
她的目光实在太过专注,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看什么?”霍准回头问她。
宁溪这会看得发呆,听他询问就傻乎乎不过脑地说了一句:“看你。”
霍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实诚,放下手里的切菜刀,靠在流理台上接着她的话说道:“看我做什么?”
迎着他的注视,宁溪说:“我在想,我现在可以吻你吗?”她说出口的时候,大脑其实还是一片空白的,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等说完才变了脸。
她想,大概是今天的晚霞实在太好看,昏了她的头脑和神智,要不然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伸手想捂住嘴巴。
可手上还戴着手套,满是血腥味道。
只能作罢。
迎着霍准专注的目光,宁溪又羞又窘。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
真是昏了头了。
只希望霍准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但显然不可能。
霍准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有鸦翅羽睫下遮住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暗,比外头浓黑的夜色还要暗沉,就在宁溪窘迫地把头埋得越来越低的时候,他忽然张口:“可以。”
宁溪惊讶抬头。
霍准还在看她。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他的身后是浓郁的黑夜,而他站在厨房的白炽灯下,目光专注凝望她:“过来,吻我。”
这一瞬间。
宁溪的脑海中曾闪过无数片段。
晚上十一点电影院阶梯上的亲吻。下雨天青石板桥上伴随着滴答滴答雨声踮起脚尖的亲吻。还有海边、学校……图书馆、晚上的操场,所谓的情侣小公园,以及无数个走廊、阶梯,或是白天、或是黑夜,她都曾经义无反顾地亲吻过他。
那个时候她赤忱、胆大。
年少从不畏惧他人的目光,一腔勇敢,觉得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
只要他在她身边。
她就拥有了无上盔甲。
如今――
她或许的确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勇敢,她害羞、怯懦,也因为那段往事时常容易畏手畏脚,可只要她的神一声令下,她依旧可以揣着一腔孤勇奔赴他。
灯下。
宁溪就像是被海妖蛊惑的信徒一般,一步步向霍准走去。然后就跟那些画面里赤忱明媚的宁溪一样,她同样踮起脚尖,亲吻他。
手抓着霍准的胳膊。
宁溪踮起脚尖,如信徒向神奉献生命一般,她亦把自己的所有奉献给了他。
这一个吻,并没有之前他们重逢之后的那些吻来得热烈、激-情。更像是久别重逢后,两个相爱的人一起相拥着缠绵厮磨,怀念过去那些美好的岁月。
以宁溪为主导。
霍准轻轻扶住她的腰低头回应她。
外头已经没有晚霞了。
天地被黑夜笼罩,只有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而在这天地之间的,一间温馨而安静的厨房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夏天进来,看着两人发出喵的一声,宁溪才恍然大悟,终于清醒过来。
涣散的目光慢慢聚拢。
看清眼前那个熟悉的男人,她还是那么容易害羞,这样对视一眼就足以让她红了脸,但这次她并未挣扎逃避,也未躲开,只是在站稳后,握着霍准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夏天。
见它睁着那双大眼睛,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们。
懵懂无知。
却让宁溪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快收拾吧。”
她收回目光,小声跟霍准说:“我饿了。”
霍准轻轻嗯了一声,神情看起来和之前一般无二,只有声音有些哑,松开宁溪的时候倒是又看了一眼待在门口的夏天,目光沉沉的,看着总有些不大高兴。
像是一头被中途打扰没能餍足的狮子。
第35章
吃火锅是最简单方便的。
外面鸳鸯锅烧着汤底,宁溪和霍准在厨房备菜。
等锅底烧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一盘盘的蔬菜和肉类堆放在桌子上,琳琅满目,尤其配上牛油麻辣的香气和猪肚鸡的香味,宁溪满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食指大开,肚子虽然没叫,但馋虫显然是被勾起来了。
她跟霍准小声说:“我都被香气熏饿了。”
本来还以为午饭吃那么迟,不会那么容易饿来着。
霍准正在低头弄调料。
听到这话,眼尾上翘看她一眼,他声音如常,眼里却带着笑,在氤氲的热气里看着并不明显:“锅底开了,先吃吧。”
宁溪这会可没跟他客气,应了声好就先坐下了。
吃火锅就要吃肉,宁溪今天买得最多的就是肉,什么雪花牛肉、肥牛片、羊肉片……还有各种虾滑丸子。
她把肉类放在辣锅。
没问霍准的意思,霍准在吃辣这方面向来比她厉害。
等肉好的时候。
她又拿起汤勺盛了两碗猪肚鸡汤。
在霍准的目光投射下,她跟人解释:“这个汤很好喝,我每次出去吃都得喝个两、三碗。”她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霍准,“你尝尝看。”
霍准点了点头。
把调好的蘸料碗递给宁溪。
还是老几样。
陈醋、耗油、香菜碎。
他给自己调得也差不多,只不过又加了点小米椒。
宁溪看得忍不住笑,想起某人刚去H市的时候根本吃不惯火锅,连蘸料都不知道怎么调,现在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笑什么?”霍准瞥她。
宁溪翘着唇角摇了摇头:“没笑什么呀。”
她的胆子实在是越来越大了。
就像是慢慢在和过去的那个胆大勇敢的宁溪重叠。
以前霍准这样问,她准该脸红耳热了,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还笑眯眯看着霍准,笃定他不会再说什么。
霍准果然没再说什么。
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率先收回目光,“吃吧。”
他也坐下喝汤了。
“怎么样?”
宁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他口感。
霍准嗯声。
的确不错。
他以前不爱这种半成品做出来的汤,但这个汤口感的确还行,猪肚新鲜,鸡肉也不柴,汤也不错,不过要是自己在家做应该味道会更好些,他说:“回头跟我妈说下,她应该也会挺喜欢。”
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听霍准说起他的家人。
宁溪微怔。
连喝汤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刚谈那会,他们还小,哪里想得了那么长远?那时他们在一起讨论的不是去哪里吃去哪里玩,就是她的功课问题……后来重逢,霍准的家庭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里,除了那次车上提了一句,他们从未在相处的时候提到过彼此的家人。
像是在故意避开什么。
但他说得实在太自然了。
就像是聊家常随口提起的一句话。
因此宁溪除了短暂地有过一抹惊讶之外,竟然也没产生别的多余的情绪,还接着他的话问:“阿姨也喜欢吃这些吗?”
她还以为豪门都吃满汉全席、鲍鱼燕窝,各种国外空运过来的东西。
电视和小说不都这样写的吗?
“嗯,”霍准回她,“她一向喜欢这些,还喜欢弄出一些新奇的东西让我们尝试。”
宁溪被他说得有了兴趣,放下汤勺问他:“什么东西?”
“太多了。”
霍准从小被荼毒,又不能不吃,他家孟女士向来是最大的,尤其她还一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父子三人,威逼利诱不成就爱装哭。
明知道她是装的,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烤榴莲、牛油果蟹肉饼、白糖咖啡蘸柠檬……”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倒是仍旧没有停下来。
宁溪放的那些肉都到时间了,再不拿起来回头口感就不好了。
他把肉放到宁溪面前的空碗里。
又重新放了一些肉片,还有宁溪最爱的虾滑。
宁溪却没立刻动筷。
她还在认真听霍准说霍母曾经的那些“丰功伟绩”,几乎是霍准说一个,她的眼睛就忍不住瞪大一点。等霍准说完看她,宁溪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震惊:“阿姨的吃法真的蛮、神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