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但你刚刚露出的那两下子看上去并不像是骗人啊。
宁染的表情很是复杂:“你既然有这个能力,怎么不一早收拾他们?”
祁昀看向少年们远去的身影,微微皱眉:“和他们纠缠很麻烦,我只想学习。”
竟然是一心求学的那种类型么!你倒是表现出一点传统的热衷学习的同学应有的生活态度和品质啊!
宁染觉得祁昀如果是个书呆子,事情都会比现在更简明些。
宁染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她原本是想表现一下热心市民的态度,没想到拍摄到了这样的情况。
宁染:“我这就把视频删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这是你的犯|罪证据。
祁昀倒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
宁染现在隐约能捕捉到祁昀的风格,她甚至能觉察到他在思考。
他在思考什么呢?
宁染和祁昀一起向树林外走去。
有一只正在树林里刨土的白色小狗见到祁昀之后无比开心,它仿佛认识祁昀那样热情地向祁昀扑来。
祁昀躲过小狗。
宁染向小狗伸手。
小狗躲开宁染。
宁染目送小狗离开,心中嫉妒到咒骂祁昀。
“宁染。”
宁染听到祁昀在叫自己,她抬起头,看到祁昀从外套口袋中取出的耳机。
他似乎有整理的癖好,原本卷曲的耳机线被他细细缠起,成为相当整洁清爽的模样。
“这是你的吧。”
宁染从他手中接过耳机:“谢谢,我正在找呢,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祁昀低头盯着她:“我看见耳机从你口袋里掉出来了。”
宁染:……
这不是铁证如山地表示耳机是她的吗?耳机掉的时候稍微提醒她一下,宁染就不必这样折回来继续找耳机了吧!
宁染有些生气地看向祁昀,她的视线难得锐利而果断地落在他身上,等他一个解释。
祁昀像是觉察到她的心情,笔挺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们还站立在树林之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年轻的面庞之上,周围高大又紧密的树木将他们笼罩在一种隐秘而闷胀的古怪氛围之中。
一如他们的关系,本不相熟的,但是偏要在角落纠缠的隐秘。
树叶腐烂酸涩的气息都变得印象深刻。
祁昀一向淡然的表情终于流露出苦恼的模样,他似乎不知晓不善言辞的自己该怎样回答。
“如果我在你的同伴面前提醒你耳机掉了,”祁昀认真看向少女的眼眸,“你会不高兴吧。”
祁昀说:“你不想被他知道我们认识。”
宁染脸部的温度缓慢升起,被他人当面指出心中所想是一种很羞耻,很难堪的局面。
他即使能看出来,为什么偏要这样直白地说出。
宁染伸手推了他一下。
被同龄男生无法推倒的少年被女生结结实实触碰到,手指触碰到躯体,隔着卫衣依旧能够感受到男性正在继续生长的坚硬骨骼。
第一下没有推动。
宁染抬眼看向少年。
第二次推开的时候,祁昀被推得踉跄一下。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宁染。
宁染狠狠瞪他一眼,然后离开。
第78章
宁染隐约感觉到,秦放也许在追她。
这这仅仅是感觉,宁染并无恋爱相关的经验,也没有可以与之谈论的好友,电视剧中的爱情又过于脱离现实,她并不知道真正的恋爱是怎样的。
宁染觉得,秦放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自然了。
当然不是说秦放之前有所伪装,而是说秦放变得更为主动坦诚了一些。这使得他逐渐显露出那些校园光环之下的真实性格,也使得他显得更为生动。
总是表现出脱离这个年龄的成熟的男孩子,在某些时刻也会青涩而拘谨。
宁染今日的最大难题是,倒垃圾。
宁染当值,今天的垃圾不知为何格外多,原本就不小的垃圾桶里沉甸甸的。中午明明已经倒过一次,晚自习下课之后又被塞得满满。
宁染只能认命地抽了两张纸巾,垫着垃圾桶的边沿处,挪动着步子走楼梯。
倒垃圾的地点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全靠人力搬运。
走楼梯虽然需要小心翼翼,但是好歹光线充足,从一楼大门走出去后,便处处都是暗色。
晚自习已经过了十几分钟,足以让学校重新陷入安宁,道路上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宁染将垃圾桶放在教学楼前,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然后准备再次将它运送到倒垃圾的地点。
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宁染看向声源处。
是秦放,少年距离她还有段距离,十分有活力地向她挥手。
宁染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不知是不是艺术生的学习氛围更为浪漫,不像他们那样严肃死板,使得大部分艺术生看起来总像是未受摧残,比较有活力的样子。
来到宁染面前,秦放看到放置于地面的垃圾桶,他十分顺手地想要一个人抬起。
宁染则是轻轻摇了头:“一人一只手吧,一个人不太好搬。”
秦放点头。
黑夜之中,宁染和她白日无法打招呼的少年并排行走。
前方的道路依旧一片漆黑,却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让人安心不少。
“你们班级不会每天都这么多垃圾吧?”宁染问秦放,他们班级的人数比普通班级少,单纯按比例来说垃圾应该会少很多。
秦放扯了嘴角,表现出对自己兄弟们的铁面无私:“怎么会呢?他们才更擅长制造各种莫名其妙的垃圾。”
宁染有些好奇地看向秦放:“什么叫莫名其妙的垃圾?”
秦放为她举例子:“十几个各种折法的纸飞机,他们下课有时候会比拼谁的飞机飞得更远。”
是小学生水平的游戏比赛呢。宁染心想。
“还挺羡慕的,”宁染开口,“总觉得你们的生活会有趣一些,我们就好无聊。”
秦放没有开口。
到达目的地,秦放动作利落地将垃圾倒出,然后一个人提起空空的垃圾桶。
现在空的的垃圾桶一个人来提就足够。
宁染扭头,在路灯的暖光之下看清少年的面庞。
秦放也看向她,宁染明白秦放的沉默并不是毫无缘故。
她看到了即使再往后延长十年,宁染依旧无法忘记的表情。
和平日总是温和笑着的模样不同,少年显露出一点敏感的失落。
宁染也是在那时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男孩子也有十分敏感的时候。
少年凝视着她,轻声开口:“宁染,我总是在寻找我们的共同点。你却总是在说‘你们’。”
校园中人群的焦点,并不完全相同的课程,明明在发送信息的时候视对方为亲切的,无可替代的人,真正面对的时候,宁染却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强调两人的不同。
那种想要靠近,又忍不住一再无意强调界限的复杂心情。
即使宁染并不知晓秦放真正的未来,她已经模糊地摸到一点无法逾越的界限。
可人类实在是过于容易被情感冲昏头脑的生物。
黑夜之中的冷风徐徐吹来,宁染睁大眼睛,他听到少年的言语。
他声音放轻,少年深色的眼眸之中显露出忐忑。
如果不打破界限,他就无法真正触及。
秦放说:“我想听到一些‘我们’。”
*
宁染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秦放的信息,在那个夜晚之后。
和其他相比,羞耻的感情更多一些,仅仅是看到那枚并不起眼的头像,也让人忍不住想起秦放的那句话。
【我想听到一些‘我们’。】
那层朦胧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跳到了更早的时候。
不,即使不熟的时候,宁染也不会专门避开秦放。
她现在甚至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了。
日期一天天过去,高二的生活原本就忙碌,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厚,放在桌上的保温杯蒸腾出白茫茫的热气。
宁染也是一天语文老师正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听到靠近窗口的同学的轻呼:“下雪了!”
不仅是学生们扭头去看,原本正在朗读课文的老师都放下手中的书本。
语文老师温柔年轻,是个心中很有诗意的人,留给大家两分钟在课堂上看雪。
与同班同学一起远眺的白茫茫的雪景,宁染的心中一片安宁。
她习惯性地想要去和秦放分享这美好的一瞬间,却突然意识到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发过消息。
最后还是在课本上用铅笔画出了标致的雪花。
下雪之后地面变得光滑,尤其是夜晚自习课后,同学们在暗色的路灯下,像是排队的小鸭子那样谨慎地挪步行走,偶尔有一两人一屁股摔在地上,能呲溜三五米远。
一两个人的摔倒,引来少年们的哄笑。有人狡猾地将冰冷的手塞进别人温暖的领口处,也有人团起雪球,玩闹地砸向关系要好的朋友。
一场大雪给同学们紧张的学习氛围注入舒缓。
校门内大家可能还有所收敛,校门之外,兴致勃勃的少年们在寒冬黑夜之中也要打雪仗。
宁染沿着边沿的小道慢慢踱步,避开误伤。
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雪球团的并不结实,往往刚刚飞出便有洁白的雪屑,宁染抬头,看向还在飘雪的天空。
散开的白雪中,宁染看到遥遥相望的少年。
她许久没见到祁昀了。
如果说和秦放的疏远是有意为之,那祁昀几乎可以说是被彻底遗忘。
长久地未见面,宁染几乎要以为与那个奇怪少年的相遇是她的错觉。
清瘦的少年穿着盛华的校服,他已经觉察到不能在有人的地方与宁染相认,他也古板地遵循了这个规则。
所以两人对视之后,祁昀并没有开口打招呼,但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宁染微妙地意识到,祁昀在等待。
他在等宁染会走过去,还是会离开。
宁染不知道她和祁昀会有怎样的交集,她也无法理解对方的等待。
宁染冲着少年露出笑容,然后走向回家的方向。
*
和快要到来的期末考试同样痛苦的是,元旦每个班级要出一两个节目。
原本只要有能力的人上场就行,偏偏班主任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说高三就没这机会了,于是给报了个班级大合唱。
宁染站在合唱第一排的边沿,属于既不是最醒目的,但又难以完全浑水摸鱼。
于茜茜比宁染更惨,因为她个子偏低,在第一排的正中央。
于茜茜从来没因为个头这样烦闷过:“早知道这样,我就多垫几层鞋垫了,说不定能排到第二排。”
宁染仔细想了想于茜茜的身高,又想了想第二排女生的身高,十分诚实地回答她:“好像并不是几个鞋垫就能弥补的差距。”
于茜茜更为烦闷,觉得自己但凡儿童时期努努力长个也不至于这样。
“我爸妈都挺高的。”于茜茜这样说。
宁染十分认同地点头:“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宁染班级的节目靠前,为了烘托出喜庆热闹的氛围,紧跟在一个小品后面。
这使得宁染将小品看了两遍。
宁染知道演小品的同学们是想要有一个升华的主题,最后把重心落在好好学习创造美好未来上。
但是真的不好笑,升华主题之后更不好笑了。
宁染和于茜茜为小品的效果担忧,很害怕这个小品演完后下面的同学们一片寂静。
所有节目中只有宁染他们是大合唱,热闹就行,对于水平的要求十分低下,宁染和于茜茜甚至有时间对前后几个节目一一评头论足。
第一次排练时宁染没见到秦放,第二次排练才见到。
秦放是排在后面的钢琴独奏,他排练时主要是看看道具怎样安排合适,声音放出来效果怎样,对于秦放本人的实力没有人怀疑。
于茜茜又开始这个学校应该多几个秦放的谈论,宁染少见地没有应和她,而是安静地看着坐在舞台中央的少年。
聚光灯照耀在他身上,他已经熟练于在大众面前表演。
心中坦荡的人能够对他评头论足,宁染张了张口,没有表扬少年优雅的姿态,也没有赞赏纯熟的演奏技巧。
宁染说:“他舞台上就一个人,没有我们热闹。”
秦放是注定孤身一个人站立在聚光灯下的人。
于茜茜因为宁染这句话疑惑抬头,看向站立于她身边的宁染。
她隐约从少女的语气中捕捉到细微的情愫,而后,于茜茜像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觉察那样将视线重新落在秦放身上。
“是呀。”
节目正式表演前一天,宁染他们才领到借来的演出服,大红的裙子,腰间要别好几个曲别针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水桶。
宁染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看:“我一时分不清口红,腮红和裙子,到底哪个更红一些。”
“这个妆除了让我们更丑一些还有什么作用?防恋爱吗?”于茜茜她别针别的太多,坐着太紧绷,只能站着,“或者让已经谈恋爱的人分手?”
宁染十分肯定她的意见,“他们怎么能做到男生女生的妆容各有各的丑?”
相信那些男生一辈子也没见过自己的眉毛能粗成那样。
每个人都说自己紧张,结果上了台之后,嗓子一个比一个大,宁染甚至听不到自己到底唱了什么。
表演人员大都在后场等待,宁染他们的节目结束后,二分之一的位置空余,后面节目的人都来后台准备。
宁染原本就不想秦放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万万没想到秦放就坐在他们下台的必经之路上。
一条条红裙从秦放身旁经过,宁染低着头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但老天爷显然没能听到她的呼喊,在她经过秦放的时候,少年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