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道:“听我的。”
徒为一怔,心中泛起不可解的波澜。她知道这情绪的源头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凤千藤也清楚,所以让她去找人帮忙。
她又不是小孩子,倒也不会因为不甘心看不清局势。
所以将他抱得更紧,勒得凤千藤微微皱眉也不放手:“现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但以后绝对不会了。”
他不解其意。
原本紫霄宗的弟子只是在看戏,上头各类光污染一样的术法让他们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是何方神圣能被十二个凤家修士针对还毫发无损的。
甫一见上空那道光影忽然神速般冲这边撞来,慌忙之下赶紧闪躲,背后的茶馆大门却不幸被撞了个稀巴烂。结界都抵挡不住这股力量。
“徒、徒为?!”沈心泉看清那人是她,惊愕地站起来:“怎么是你?你怎么和凤家的干起来了?”
“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她道:“但我需要你帮我。”
“帮你?可是……”她的视线一晃,被徒为怀里的那个人吸引了注意,脸被施了隐匿诀,她修为不如徒为,模模糊糊看不分明,胸口却莫名一跳。
是谁?
这个人……是谁?
来不及等她说话,徒为又道:“不用你干嘛,帮我干扰下他们就行。”
说完她一步冲进里头,走向地下地牢。
杜异还关在里头,人都要睡着了,就听着脚步声直直冲自己而来,牢门被剑气破坏打开,他吓了一跳坐起来,竟是徒为俯视着他道:“你不是想出来吗,那就帮我个忙。”
杜异一愣,忙不迭地点头:“什么忙什么忙?在下乐意效劳。”
能成战力的人实在有限,有两个也够了,徒为简单嘱咐完,头顶传来石块被爆破飞溅的声音,看来那个叫柳江河的是铁了心今晚要抓住凤千藤。
离开地牢,茶馆内已经满是灵力燃烧殆尽后的焦味,这地方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沈心泉和几个凤家修士缠斗在一起。
“沈队长,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凤家的私事。”柳江河一剑将她击退几米。
他的实力在这要塞里都属前排,沈心泉勉强招架住已是极限。
她道:“我呸,边界地是我们一起搭建出来的地方,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凤家的地盘了?”
“沈队长不听劝告,那就别怪我了。”
他扬起剑要给她最后一击,徒为在这时破门而出,柳江河反应极快,下一秒那金黄的雷电剑气转了个弯就直逼向这样。
好在头顶有屋顶帮她遮挡,徒为回身闪开,反手操控剑阵劈向他,趁他往后退,立刻御器飞出茶馆。
沈心泉见状,施展咒诀拦住余下十多个凤家修士:“打砸了我们紫霄宗的据点还想跑是吧!”
有人骂:“沈心泉,你敢得罪凤家……!”
他们似乎笃定只凭柳江河一人也能对付徒为,转身与她对峙,七个打一个,难道还能输不成?
“哦对了,你若觉得多打少不公平,可以让你的师弟师妹们帮帮你。”他转头看向周遭,紫霄宗的弟弟脸色愠怒,却没一个敢上前:“不过他们也挺可怜,有你这么个不识大体的师姐。”
沈心泉却笑:“我记得你,你和柳江河一直在边界地。当初师姐还在时,你见了她点头哈腰的像条狗,师姐也从未为难过你。现在仅仅是一个悬赏令,你就嘴脸大变,连狗都不如。”
“你说什么?”
“怎么,恼羞成怒了?”
凤家修士咬牙,手中化出寒冰刃刺向沈心泉,却在这时,一道极快的人影横在二人之间。
嚓的一声!
寒冰刃如同碎屑一般支离破碎,杜异抓着匕首冲他笑眼弯弯:“如果不是老板的要求,我其实不想和你打的。”
“你……你不是酒楼那个?”
“哎呀,尊者您还记得我。不过我现在不送酒了,是临时打手。”
“我管你是什么,滚!”
他道:“那可不行。”
“毕竟,我还挺喜欢被人命令的。”
“兴奋起来了。”
……
要塞不大,不适合四处逃窜,但出去更是下下策。
徒为直奔之前误入过一次的传送法阵隧道。
这里出口多,内部地形复杂,她和柳江河的修为有差距,靠这个来周旋,并非没有胜算。
“看来凤家其他人都被拖住了。”她的神识也的确只感应到后面还有一个穷追不舍的。
“徒为,先说好,你不能杀他。”凤千藤道。
“为什么?”
“柳江河在凤家不是无名小卒,他内丹一旦停止活动,凤家就会有所察觉。到时候被派的可能就不是区区金丹修士了。”他道:“如果一会儿有危险,我会跟他走。”
她没想到他还在说这事,脸色沉下来:“不行。”
凤千藤也许就是料到了今天这一次奇袭不会是最后一次。毕竟柳江河这种修士,比他更厉害的,凤家数不胜数。可不是徒为打退一次就能解决的问题。
于凤家而言,你可以杀无数次,但他们只需赢一次。
可徒为还是执拗地说不。
凤千藤有些无奈,心想这可由不得你。
柳江河对这些隧道比徒为熟悉,尽管她已经拉开距离,还是好几次都被剑气擦到,反倒是她的反击统统被避开。
渐渐的,徒为的衣袍被划破,身上的伤一道添一道,血溢出来,体力被消耗。
可她仍旧没停下来,她在想一个办法,一个能绝地反击的办法。
“千藤大小姐,差不多够了吧?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身后传来柳江河的声音,那喊着大小姐却带足了轻蔑意味的话让徒为皱眉:“你明明知道,家主不可能容你活着。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徒为在不知不觉中被逼进死胡同,转身,柳江河已经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显然,徒为施加在凤千藤脸上的隐匿诀对他不管用。
“我不知道凤千藤承诺了你什么让你这么为她卖命?”这句是对徒为说:“是她的血脉吗?可她的确没有半点玄女先祖的血脉。还是丰厚的报酬?相信我,她可以给你的,凤家可以给更多。”
“少他娘拿这些东西和她比。”徒为冷道:“你这种垃圾连提她的名字都不配。”
柳江河愉悦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破功,被个黄毛丫头这么漫骂显然让他自尊受辱:“是吗。我本来是打算折磨折磨你让你知难而退的,你既然要这么说,那我就改主意了。”
他摊开手,掌心上显出一面小巧的圆镜。
凤千藤认出那是窥天镜的一部分:“老头子居然把这个都给你了。”
“大小姐是家主一手带大的,那更应该清楚家主是怎样的人。你不死,凤家的玄女后裔之名难以站稳脚步,更会永远蒙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是个冒牌货?”
窥天镜碎片中亮起一粒光点,那便是凤千藤的内丹。已经四分五裂,脆弱得似乎再用一用力就会消失殆尽。
徒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见凤千藤在她耳边道:“你看我说过了,这由不得你。”
――下一秒,柳江河五指攥紧,将那枚金丹狠狠捏入掌中。
徒为想要阻止已经晚了,怀里的凤千藤突然浑身一抖,她就这么亲眼看着他口中吐出一口血。
接着是眼睛、耳朵、鼻子,就像是内部有什么防御机制彻底坏掉了一样,血管皮肤都成了摆设,鲜红的数不清的血从他身体各处涌出。
让凤千藤想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用力咳嗽。
“嫂嫂……”
徒为没料到这状况,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红,炫目得刺眼,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总觉得一动,凤千藤好像就会彻底死去。
“你没事……吧?我……”
她话都说不完整,他却微微侧眸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尽管那笑容因为极度的痛苦显得有些扭曲而割裂。
徒为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心头被一柄大锤狠狠砸过,砸碎了她的胸腔和肋骨,痛得失去知觉。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不一样,会有办法处理这些事的。
但好像又没有。
像是四年前的那天,被天锁束缚,无能为力的那天。
“柳江河……住手。”她慢慢道。
“你搞清楚状况了吗?现在该你求我吧?不求我,她就要死了。”
柳江河没有立刻捏碎那枚金丹,可以的话,他们是想要回收的。毕竟金丹是绝佳的修炼灵材,为了个徒为白白浪费,他可不想。
“这样吧,你把凤千藤乖乖交给我,我保证回去会替她求情,让家主和新的大小姐酌情留她一命。你不想让她死在这儿吧?”他似乎很痛心:“我也不想啊。”
“……闭嘴。”
“死到临头态度还这么大。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吗?”
“闭嘴!”她嘶声吼道,可在强者面前,这不过是蚊虻过耳,更显滑稽而已。
“徒为……你、冷静,听我说……”凤千藤的脸色大概是惨白的,在她手里越来越没有重量,轻得像一张纸,分不清那血到底有没有流干,他硬是把痛苦的声音咽回去,抓住她的肩膀。
“你阿兄……应该还活着。不出意外,在魔修手里。你要去找……那就去,别再管我了。我死了,凤家不会找你麻烦……我也算履行了,和段修远的约定……”
她不松口,一个劲摇头。
“拜、拜托你……”他每挤出一个字,胸腔就震一下:“唯独凤家这件事……你不能被搅进来……”
后面的话大抵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血溅在她衣服上,他的瞳孔一点点被剥夺亮光,唯独那只抓住她衣服的手用力得直颤抖。
徒为没有答话。
愤怒屈辱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膨大感情席卷脑中,拉扯又互相伤害。她说不要,不想让他死,心底有一股力量说:好,我回应你的要求。有什么东西突然吞噬了她。
徒为的脖子被抽离力气,脸埋进碎发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凤千藤,你有时候真的很自以为是。”她说。
那语气不像是徒为会吐露出来的,他不解地想抬眼看她,可已经被她放下地。
血水在地上淌开,远远看上去狰狞又病态。当初被众人称赞憧憬的人,失去力量后也不过如此,没人保护,便沦为了谁都能欺凌的存在。
徒为晃晃悠悠的,抬手捏住了剑,柳江河没想到她竟还打算反抗:“看来你也不怎么在乎她嘛,我再用点力,她可就死了。”
“行啊,你可以的话大可试试。”
徒为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阴沉、冰冷,很不像是她,柳江河敏锐地感到眼前这人变了个模样,总觉得……总觉得不太对。
她身上什么时候冒出的这股凶悍灵力?
明明刚才还没有。
“你别过来。”他警惕地皱眉:“我真的会杀了她!”
徒为已经到了他眼前。
柳江河修炼到这境界,少有什么人能让他手脚发僵,可面对这小姑娘散发出的力量,竟一时让他不能动弹。
他瞪大双眼想立刻掐碎那枚金丹,噗的一声,旁边传来什么声音,像是刀刃割破血肉响起的,很诡异的音调。
他看见了什么红色的东西掠过眼前,红得不可思议,滚烫的血。
愣愣偏头,看见一只手掉在了地上,像蜕皮的蜥蜴一样动了动。
他用了两三秒的时间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手。窥天镜也砸落在地。
他这时终于看清徒为从黑暗中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早已失去理智,失去了清明,只剩杀意的猩红的眼睛。
“你……你难不成是――”后面的话静静地、干脆利索地消弭了,因为徒为的剑阵捅了过来,从上、从下、从四面八方,将他捅成了马蜂窝,生命之火几乎是瞬间泯灭。
死寂的街巷,彻底恢复了死寂。那枚还未完全破碎的金丹回到了镜中。
凤千藤不知发生什么,只听那道脚步声慢慢回到自己身前,挣扎着抬头,下一秒,有人掐住他的脖颈猛地吻了他。
口中被迫地承受浓重的腥甜味,分不清那是他的,还是徒为的。这是几乎没有任何温柔和爱惜可言的力道,只是横冲直撞的,凭借本能地占有。
“唔――嗯!”
他连动动手指都困难,更别说推开她。渐渐的,窒息感笼罩下来,那只掐他的手却没有放松。她深吻了好几次,换着不同的角度,咬他啃他,这种给予痛感的方式,显然跟亲吻是全然不同的东西。“徒、徒为……徒为……不要……”唇齿松开了一瞬间,他抖着嗓子喘息地喊她,想让她停下来。
可换来的是衣袍被扯开,被撕裂。她此时此刻像某种兽类,只被本能支配,手掌顺着他的窄腰摸上去,冰冷的体温激得凤千藤颤抖。他用奄奄一息的声音跟她说不要。
可是没有用。
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那层面料要被扯下来,他藏了二十六年的秘密要彻底暴露。
凤千藤猛地在唇舌间咬了她一口,用最后的力气搡开她,可徒为仅仅只是停顿了几息,吐出舌头,嘴里全是血。
“为什么不能?”她问:“你答应了我的。”
“我不想跟轻易就失去了理智的人说话。”
他眯起眼睛勉强挤出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话中的冷漠刺激了她,徒为再次压上来咬他,毫无章法又无比粗暴,和之前温柔的舔舐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