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还觉得凤千藤和段修远之间真有恋爱感情,他道:“你误会了。我和段修远只是……朋友。”
徒为愣住,这事实的冲击不亚于知道她嫂嫂是男人:“……朋友?”
“道侣关系是做给别人看的,这是计划的一环。”凤千藤淡道:“我想去九重天,段修远想要保住一个人的命。所以我们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徒为不懂为什么这两个目的需要假扮道侣关系。
他道:“这是你阿兄的私事,其实不该从我嘴里讲出来。但,也没办法。他到时候要发火就随便他吧。”
“你应该知道,驱使魔修的是幽河地底的主人幽河王,也就是魔神。他有一个女儿。你阿兄曾经因为宗门任务去幽河地底附近退治过魔修,似乎就是在那遇上了魔神的女儿。具体的我不清楚,反正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凤千藤当时和段修远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根本不熟。后来机缘巧合跟他达成合作,知道这事时没少在心里觉得这人蠢。
仙家名门的后裔和魔神后裔,现在的话本子都不会写这种狗血的爱情故事。
“那姑娘不肯听劝告,执意要和你阿兄私奔,偷跑出来的行囊都打包好了。可是魔神何等实力?你娘又难道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真到了那时,你阿兄不一定会死,她倒是必死无疑。仙魔的冲突也将不可避免,也许会再次开战。”
“你阿兄只好想了这种损招暂且稳住她。”
说些恩断义绝的话固然也可,但总归让人难以信服。要是能编出一段“修真界唯二的天才两情相悦”这种绝世佳话,她估计才会相信。剧本里还是凤千藤先勾引的人。
唯独对这一点,他颇有微词。
“……我理解了。”徒为道:“那我哥如果没死的话,难道是……”
“被他的小情人绑去幽河地底了。”凤千藤口吻轻松,神色却并不乐观:“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魔修天生坏种,我倒只觉得你阿兄天真。”
的确很难以置信。
但只要人活着,目前对徒为来说就足够了。
“那嫂嫂你呢?你答应帮阿兄假扮关系,阿兄又答应了你什么?”
凤千藤一笑:“已经结束了,你用不着在意。”
这口吻就是不想再说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和秘密。亲眼目睹他从一届天才跌落为废人的徒为比谁都清楚。
她点头,顿了顿,又一次开口:“那,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还没给我回答。”
“什么回答?”他装听不懂。
徒为便肃下脸,逼问似地叫他:“凤千藤。”
这语气十分不满又好像很委屈。他拿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子看,此刻却被这个小孩正儿八经叫全名,不禁抿唇:“……你先让开。”
“不要。除非你先答应我。我不要你现在立马就喜欢我,就试试。试试也不行?”
试。
大人的世界是经不起试的,做什么之前便考虑好了付出与回报,没人会愿意试错。好像只有空有一腔赤诚之心的年轻人才愿意为了什么去豪赌。
这滚烫的热情与真诚是他没有的东西,袭面而来时,让人觉得不舒服,也让他有点被烫到,飞快撇开视线。
可徒为不准他不看这边,靠得更近,就是要和他对上视线一样地执拗。
“凤千藤。千藤。你小名叫什么?我可以――”
“你先闭上嘴。”凤千藤抬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的手背挡在眼前,隔绝了她投射过来的视线,雪白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微微攥紧成拳,徒为盯着看,良久,听见他在那之后叹了口气,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要听我的。”
徒为反应过来,立马道:“听你的。”
“我说不行就不能做。”
“好。”
“这事也不能告诉别人。”
“行。”
“如果……”他道:“如果,你之后有了别的意思,尽早告诉我。就算你只是试试,对无辜的他人而言也是不忠。”
徒为花了一秒时间理解“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无辜的他人”又是指的谁。
“我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在凤千藤心里的形象很失败,抱住他凶巴巴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感情的重量?”
“‘感情的重量’,这种用词就很小孩子。”他在她怀里侃道。
“那你不也答应我这个小孩子了吗。”
“我还没答应。”
“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徒为往后一退,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从四年后第一次见面起,好像没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暂时先这些吧,等我想好再补。”凤千藤摸着下巴考虑道。
徒为唇际一压,尾巴忍不住要翘上天。做梦都没想过,他答应了,真的答应了。尽管只是试试。但答应了。
抓住手腕想亲他,刚凑上前,被凤千藤的食指抵住嘴唇,他懒懒挑眉:“不是说好要听我的话?”
“……嗯。”她道:“那你有什么吩咐?”
这人估计是心情好得不行,嘴也开始贫。
凤千藤指指自己身上穿的里衣:“帮我把衣服洗了。刚才说好的。”
第32章
“嗯。”徒为伸手:“我弄脏的,我帮你洗。”
说这话时她还没觉得哪儿不对,等到凤千藤开始慢条斯理解开腰带的时候总算反应过来。
“…你转过去干嘛?”
徒为忽然一个迅速转身背对他,他好笑道:“我是男人。”
“和男女又没关系。”和主动脱衣服这个动作有关系。不管凤千藤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徒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在面前自己褪下衣物,说实话,对从未开荤的小年轻而言刺激还是有些大了。
“你外头的修袍呢?”徒为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里衣。
“木桶里泡着呢。”
她点头,径自走进旁边的耳房,还把门砰的关上了。
木桶里的水基本全红了,那件蓝白相间的修袍飘在水面上,她取出来,把水倒了捏出召水诀换了桶新的。
徒为其实没怎么洗过衣服,上辈子有衣服穿就是万幸,属实没什么换洗的机会。顶多下雨天自己搓一搓。这大概是她平生第一次帮什么人洗衣服。
里衣上还残留着温热的体温,只是拿在手里都仿佛能嗅到上边那股淡淡的清冽香味。她脸色更红,把里衣往架子上一搁,先把那件修袍过了两遍水洗干净,再用咒诀烘干才算完。
“你先套上这个。不然着凉。”
做完便冲到凤千藤床边把修袍提溜给他,低着头,看都不看他。
他道:“好。”
徒为点头又回去关上了门。
里衣上的体温没了,她才算没那么不自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水面上的倒影波光粼粼,她盯着看,还有点没缓过来。
最后拖了一会才从耳房出来,把洗干净烘干的里衣还给他。直到彻底看不见凤千藤那片雪白的锁骨胸膛,才算自在点。
“明天我去找白莞拿剩下的灵丹,你要记得把药吃了。”她一板一眼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还有……”
“好。”凤千藤看着她:“知道了。”
“……”
想不出别的话,夜也已经深了,徒为不想走但也没办法。他身体还没好。更重要的是,凤千藤没答应她之前,她肆无忌惮得很,现在答应了,她反而开始有那么点……不,是很不自在。
最后匆匆道别,徒为推门离去。
翌日。白莞起了个大早,却有人比她更早,推开门,徒为站在门外打招呼:“早上好。”
她昨晚忧心了一夜没怎么睡着,看她反倒比自己还精神不少,诧异道:“凤……不对,你的未婚妻子还好吗?”
“既然发现了就不用特地改口了。”徒为道。
白莞一阵心虚,请她进屋内坐下才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她的脸的……那时情况紧急,我只想着稳住她的命。”徒为嗯了声没说什么,她一顿,再三确认:“所以,她真的是凤千藤?那个凤家的‘公主’?”
“是。未婚妻子只是托辞而已。”
白莞不用猜也知道其中缘由。现在修真界谁不知道悬赏令的事呢。她跟徒为保证:“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我也不会想拿悬赏令。希望你相信我。”
“你要想拿昨晚就不会跑来叫我。”徒为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昨天说他的内丹出了问题,那有没有办法能修复的?”
内丹影响的是生命之兆。灵府被劈开、经脉被挑断,也只是用不出灵力,但还能活。倘若内丹破碎,那将必死无疑。
之前她想找边界地的大能丹修,碍于悬赏令也没成。白莞虽然算不上大能,但有天赋,问问总不会错。
她面不改色的,好像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白莞忽然想起当初她对自己冷酷的态度,再看现在,不由就生出一种终于凶狠流浪狗信任的感动。
“是。所以修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不过只要服下那些灵丹,再花一些时间让天地灵气滋养内丹,它自己就会痊愈。你不用太担心。”
“不过……”她疑惑道:“除非破开皮肉筋骨,否则伤不了修士内丹。她身上并无外伤,内丹怎么会是那副惨状?”
这个徒为倒是有头绪。
她把凤家窥天镜的事三言两语说了。
白莞恍然:“怪不得,那他们就是可以借由法器影响千藤尊者的内丹?”
这无疑十分危险。
凤家现在还没这么做,无非就是贪图凤千藤体内那颗绝世金丹。
可以的话,徒为想把那面窥天镜毁掉。
可惜上次在柳江河手里的也只是残片并非本体,她当枪匹马冲去凤家更是愚昧之举。
最后跟着白莞又去了趟炼丹房,从她手里接过今天的灵丹,这便是第七颗。等把十二颗全吃完,凤千藤的身体应该也会比现在好一些。
“那我就回去了。”徒为抛了抛手里的匣子。
白莞莫名能感觉到她今天心情很好,好得有点不正常的程度,大胆问:“那你和千藤尊者果然是和好了吗?”
徒为的声音已经在遥遥的远方:“那不算吵架。我们关系好得很。”
白莞:“……”那还不算吵架怎样才算吵架?
回到宅邸已经接近午时,徒为砰砰敲门敲个不停,凤千藤懒洋洋地睁开眼,她已经自顾自推门进来,理所当然得仿佛这本来就是她的地盘。
“凤千藤,还不起床,这都几点了。”
他挑眉心说你一天哪儿来那么多精力:“怎么?我不能睡觉?”
“能。”徒为倒了杯水,搬了个凳子坐到他床边,整个人有点亢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比起昨天呢?”
“稍微好点了。”凤千藤坐起身,她赶紧伸手搀了一把,看他鸦羽般的黑睫慵懒地微垂着,漂亮又勾人,亢奋消了一半,又有点脸热,毕竟现在,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嫂嫂了。
凤千藤接了她的灵丹和水吞了药,扭头就看见狼崽子直直盯着自己看,仿佛他是什么珍稀物种。
“有事就说。”
“我想了想,是不是该从称呼开始?”徒为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不想再叫嫂嫂了。”
“那就不叫。”
“那我该怎么叫?”她问:“你小名是什么?”
就像吕闻优管徒为叫小宝(但她绝不想被凤千藤叫小宝),她有点好奇凤千藤的小名是什么,凤家人以前都是怎么叫他的。
“我没有小名。”他却淡道,把茶盅还给她,挑起狭长的眼尾:“就叫全名不就行了?”
那有点太过生疏。
叫千藤,徒为也有种别扭的感觉。其他能想出来的一系列称呼,譬如最常被人调侃的“公主”之类的,凤千藤肯定不喜欢。
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她坐在榻边看着他懒懒打呵欠,有点不满意:“总觉得,我们这样不像是那么回事。”
“?”
“我看话本子,定情的男女……”那也许该叫女女,反正都一样,掰了掰手指一本正经:“都会干点像模像样的事。”
凤千藤哦了声:“比如说?”
“……七夕放花灯,端午赛龙舟什么的。”
“那不都是凡人的节日。”
那倒也是。但徒为就是想和凤千藤干干这种事,虽然可能没什么意义。他们在脸红心跳之前,已经跳过太多步骤了。
“那就算了。”徒为将把玩在手里的茶盅一放,看她似乎打消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凤千藤倒也乐得清静,不然不知道这人能干出什么来。
“药也吃了,行了吧。”他抬手赶客。
“我说算了又不是要走的意思。”
徒为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撑到床边:“我可以亲你吗?”
她此前都是直接亲不给预告的,现在估计是念着昨晚凤千藤跟她约法三章的事,姑且问了一句,说最后那个“吗”字时,人已经半个上身罩在凤千藤身上。
其实跟直接亲过来也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