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哽咽了下:“那现在在师姐心里,我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修士了吗?我没有让你……失望?”
“当然。你很厉害,沈心泉。”
凤千藤在她脑袋上拍了拍,那只手白皙笔直,骨节分明,却不知为何有点刺到徒为的眼睛,她本想来喊二人回去,却没开口,静静往后一退,走了。
这条道堆满落叶,远离城下区中央,没什么人显得冷清,走了几步也只有几个魔修站在路边讲话,其中一道声音有些耳熟:“咦,这不是老板吗?”
她抬眼望去,原来是杜异正和几个魔修有说有笑的,看见她就走过来。
“怎么了?又失恋……哎哟!”
徒为收回拳头:“你在旷工?”
“什么旷工,我这是在打听情报。”
“骗鬼吧。”
她无视他往前走,杜异跟上来,一边回头跟魔修们挥手一边道:“老板怎么突然来了?你们那边有进展了?”
“不仅有进展,而且已经结束了。某个人挺悠闲的。”
“不要这么说嘛,我是真的在打听情报呀。”青年的尾巴在袍子下面晃了晃:“我好像找到我爹娘的线索了。”
徒为脚步一停:“怎么说?”
“我不是跟老板你说过我是被抛弃的嘛,连他们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从袖子里摸出那条蓝宝石项链:“只有这一个线索。魔修们说,他们曾经在幽河地底见过有人戴这条项链。”
如果是这么个缘由,徒为倒也可以原谅他不干正事。
“那你要去找吗?”
“嗯,打算再问清楚一点。”
杜异此时没了往日笑眯眯的不正经表情,垂着脸,眉眼间呈现出一种很暗、很深邃的阴影:“我之前跟你说我打算扔了它,但结果还是没忍住拿了回来。”
“可能正因为我是低劣的、杂种的血脉,所以才更想要知道自己的本源在哪里。”
“所以,我要谢谢老板你。”
“?”徒为不解:“谢我干嘛?”
“没有你,我不会有机会来幽河地底,也不会想要把这条项链找回来。”他道:“是老板给了我一次机会。”
她着实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难为你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我明明一直这么坦诚,坦诚是我的优点。”他尾巴不满地在地上一甩一甩弹起尘土。
徒为懒得理:“你要找自己的身世就快去找,我走了。”
杜异抱怨她好凶,临走前忽然从远方回头,徒为还以为他还要干嘛,结果这人快速眨了下右眼,手指在唇上一贴一抬,冲她抛了个飞吻。
“…………”
看来这人越被凶越兴奋,果然变态。
逛了一会遇到个杜异,徒为心里那点沉郁的心情倒是稍有缓解,调头回到庞金良他们那里,凤千藤和沈心泉已经回来了。
她眼睛已经完全不红了,站在凤千藤旁边正跟地上的陆石香说话。
徒为迈进去看见二人的背影,又想把腿收回去,可惜这点动静逃不过凤千藤的耳朵,回首看她:“怎么才来,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我倒想问你去哪儿了干什么了。
她冷着脸没吭声,沈心泉也看过来:“妹妹,听说刚才是你抓住的魔修?立大功了。”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这高兴估计也不止是因为抓住魔修。
估计也没发现自己在桥上吼的那些话其实都被她听见。
徒为点头,她又道:“计划我都听师姐说了。一会儿我派几个人去城关处守着,就算不顺利,被尤米安发现不对找来,我们也能立刻反应。”
“嗯,”她道,“应该不会,她说了生辰礼要谒见魔神,没空管我们这边。”又想起一事,道:“杜异他最近也没空来。”
“杜异?我就没在他身上抱有期望,他爱来不来。”
“他肯定又去喝酒了吧哈哈哈。”
“说不准还能从魔修身上顺点好货呢。”
众人聊起来,徒为感觉到凤千藤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却没看他,沉默往后一退,直接出去。
凤千藤:“……”
沈心泉等人还在审讯陆石香,她看起来怯生生的但很胆大,只说自己愿意以死证明诚心。
但他们要的又不是她死。
沈心泉于心不忍:“师姐,你说她会不会是真想求和,只是被尤米安利用了?”
他盯着门口:“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看着她。”
徒为并没乱走,就在屋子背面站着,这里一片黄土,连地砖都没有,她拿鞋尖百无聊赖地踢着土里冒出的新芽,脸色很冷。
有脚步声,不徐不疾的,在身后停住。
她知道是谁也故意不抬头,僵持了小一会,那人淡淡苦笑:“小宝又怎么了?”
“别叫我小宝。”
凤千藤步到她身前,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正在踢的绿芽,她也还是不看他,脑子里只有他刚才摸人家脑袋的画面,还掺杂着一些杜异刚才说的“坦诚是我的优点”。
比起像个孩子一样赌气,坦诚当然是最好的。
但理智上知道,感情上又不是那么回事。
她沉着眉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凤千藤问她怎么了也不答话,在他伸手过来想碰她的时候,脑子里一根弦腾地就断了,一把打开他的手,也不管什么赌气什么坦诚,冲动之下吼道:“我不喜欢你那样摸别人!”
说完立刻背过身不看他,打他那一下倒是收着力的,所以应该不痛,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又气得咬后牙槽。
身后静了几秒,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他道:“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比较好吗?”她道:“也是,你有那么多师弟师妹,又有那么多信赖的人,肯定也不止摸我一个人的脑袋。”
她其实不喜欢被凤千藤摸头,但想想那并不是只有自己才有的待遇,还是会郁结烦闷。
那点愤怒基本毫无遮掩,闭着眼睛都好像能烫到别人。
凤千藤在她身后沉默,随后传来的声音很轻:“那我以后不摸了。”
徒为一怔,接着听他说: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的狼崽一时没想到他会说这话,腾地回头:“不摸什么?不摸别人?”
他颔首。
“……可以吗?”她讶然。
“为什么不可以?”他挑起嘴角:“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你可以提要求,我会听的。”
这也许是凤千藤第一次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
徒为心中那膨大的火焰一下子被浇灭不少,还是没说话,凤千藤往前,慢慢抓住她的手:“我是第一次和别人有这样的……关系,所以不是很明白。你不高兴的话,我就不做了。”
“那你能再也不和他们说话吗?”
“那不行。”
“……”
徒为撇着个嘴,但明显心情好起来,回握过去,把人冰冷柔软的手抓在手里捏捏:“其实我最生气的不是因为你摸了别人的头。”
而是刚才那一幕,师姐师妹明显有某种羁绊的那一幕,让她觉得,凤千藤果然不是只属于自己的。
他是紫霄宗的师姐,修真界的天才,那这归属头衔得轮多久,才能轮到自己?
这话说出去也只是一种很小孩子气的占有欲。蛮不讲理还傲慢。
但她还是没忍住说了,用一种很忿然的口吻。
末了添上一句:“算了,当我没说。你怎么可能只属于我,你身边还有那么多憧憬你的人。”
她如果依旧如同小孩子一样原地踏步,等着凤千藤来牵自己,再深的感情,大概也终有失去耐心的一天。
她放开他的手,劝说自己成熟靠谱的大人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打算往回走时,衣角突然从后被凤千藤拽住。
她怕回头就会被他看出浑身的戾气:“干什么?”
他没答话,用力扯了一下,徒为不得不回身和他面对面,往后一退又贴近墙壁。
凤千藤堵在她身前,眸光平静,一只手撑住墙,一只手放到自己衣襟领口处,将它往旁拉开。
冷白的肌肤一接触冰冷的空气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精致的锁骨引诱着徒为的眼睛。他仿若不察,弯起i丽眉眼冲她道:“那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吧?”
“……”徒为僵住,脸色突然变红:“那你的意思是……”
“嗯。”他凑近,眼睫毛在这个角度下显得又长又密,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在轻轻翳动,低道:“你不想吗?”
徒为不想干这么小孩子的事。
但只有凤千藤。
只有凤千藤。她想了八年,想彻底占有,想让他只属于自己。
他也许可以摸许多人的脑袋,但只会让她对他做这种事。只有她可以对他做这种事。
房屋背后寂静冷清,透过半掩的窗子,屋内传来紫霄宗弟子喧闹的说笑声,她把凤千藤压在窗边,一口咬在他锁骨上,听见他细细地吸气,一只手掌住她的后脑:“……用力。”
那声音又低又哑,带着蛊惑人一般的魔力,她猛地加重力道,听见他有些吃痛的闷闷喉音,舌头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
那印记就这样烙印在他的身体上。
头顶凤千藤轻轻发笑。
“段徒为,如果你之后知道我的过去又变脸的话,我可能会杀了你也说不定。”
她忘记回话,吮吸着那处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掐着他的腰,在屋内一阵阵的人声中,堵住他的唇舌用力吻他,凤千藤双眼蒙着雾气,缓缓抓紧她背部的衣料。
第63章
亲完了给人舔舔, 徒为像狗皮膏药,只想贴在凤千藤身上,没忘记问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你刚才还说, 看见我就像看见了过去的沈心泉。”
“是啊。”凤千藤居然还肯定了。
她不服气,被他推开,一边理着自己散乱的衣襟一边道:“怎么?有异议?”
“……”很有。
但也知道, 凤千藤就是这样的人,否则自己当初也不可能找到借口靠近他。
他说过去的沈心泉和自己像,那就像吧, 反正现在能在他身上留下那种印记的只有自己。
就像高贵优雅的猫,看似脾气好实则拒人千里之外, 任何人都别想摸到他,只有她被允许随意玩弄他的尾巴尖。
“真想把你关进只有我的地方,不让你见任何人。”
他哦了声:“年纪不大, 口气挺大。”
“……”
回到屋里, 天色已暗, 陆石香还维持着被绑的姿势蹲坐在角落里。
那身影单薄无助, 像在强装镇定。毕竟是没有战斗能力的魔修,被一帮敌人掳住还能这样, 不是真的诚心诚意, 就是演技太好。
“师姐、妹妹, 你们回来了。”沈心泉从她身前站起来:“我刚才审过她。她跟我说了很多缘由,看起来……不像说谎。”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石香忙道:“你们应该听说过,修罗将军身受重伤昏迷多年, 最近才醒来的事。传闻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只有我知道阿兄是死里逃生。”
“前些日子他跟我说,仙门还有几个大能未曾出战, 他必须死守营地防备。可他的伤都还没好……”
“我只有阿兄一个亲人,幽河地底怎么样都好,我不想失去他,答应米安的提议也只是因为这个……我不是你们的敌人,真的。”
她知道这里掌握话语权的人是凤千藤,往前一挪,不慎摔倒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求求你……相信我。”
那双眸盛满泪水,沈心泉看在眼里,见凤千藤没动,蹲下身搀住她的胳膊:“你先起来吧,地上冷。”又回头望向他:“师姐,要不把禁锢给她解了?如果她真是为了帮我们,别没成同伴反倒结仇。”
“徒为觉得呢?”
徒为没想到这话茬被抛给自己,低头就和陆石香的目光对上。她诚恳,又因为害怕这局面而显得有些瑟缩,怎么看,都和外头那些魔修不一样。
她不想让兄长受伤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先绑着吧。”
“妹妹!”
“我信你,但没完全相信。”她对陆石香说:“反正又没杀你,你要真是诚心,被我们捆捆又能怎么样?”
陆石香一愣,慢慢坐起身:“我知道了。你能信我,我就……”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是因为徒为忽然掐住她的脖子。
她往前靠得离她很近,黑漆漆的眼里藏着微不可察的寒光:“但我讨厌撒谎的人,尤其是拿担心兄长这种理由当借口的。如果我之后发现你在扯谎,我肯定亲手杀了你。”
“……妹妹。”沈心泉被这魄力吓住,凤千藤眼底有讶然一闪而过。
之后把陆石香留给紫霄宗众人看着,趁着夜色,二人准备回魔殿。
“怎么样?”徒为走在他身边问。
“什么怎么样?”
“我刚才那么做,是对的吧?”要是以前她可能想也不想就把陆石香解放了,在场所有人,恐怕只有徒为最了解失去兄长是什么感觉。这样的人会想要让战局平息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