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日里温柔婉约,人人称赞的孝顺姑娘。
因为母亲重病,父亲伤了腿脚不好干活,这位名叫虞卿卿的姑娘撑起家里酒肆的生意,每天起早贪黑忙活。
可一到夜里,虞卿卿就会换下温婉的模样,披上一身夜行衣,从她父亲──或者说,是训练她成为杀手的义父手中接获工作,要她去刺杀名单上的人。
虞卿卿的义父效忠三皇子,自然,虞卿卿刺杀的对象,也都是与三皇子有仇怨之人。
起初都很顺利,直到虞卿卿发现,那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三皇子,府里却藏了另外的女人──
虞卿卿终于醒悟,三皇子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出于利用,压根对她没有半点真情。
自那天以后,一场针对三皇子的复仇,悄声无息铺开。
原先身为立储最有力人选的三皇子,接连爆出京中几宗凶杀案与他脱不了关系。
百姓唾骂、朝中官员不齿,皇帝更是震怒。
最终,被立为太子的是三皇子的死对头,三皇子错失先机,意图谋反。
在宫变那日,三皇子被虞卿卿一箭穿心。
虞卿卿的背叛,可说是不忠、不孝、不义。
可她却有着一身傲骨,不肯屈服。
义父带兵围杀她,虞卿卿也只是对他深深一拜,然后仰首,抹了自己脖子,死在雪地当中。
到最后,起码自己的性命,她自己能掌握。
说是反派,却是亲手将剧中最大反派射杀之人。
察迟迟从白纸黑字的剧本里抬起头,盯着房间中央放置的古琴。
褐色琴身混了点点的矿物碎屑,从窗帘细缝照下的一缕阳光,掠过琴身,矿砂就像成了亮起的满天星光。
察迟迟看着这床琴,便总是想到过去在快穿局执行任务的自己。
如今又加上似乎与自己过去有部分重合的剧本角色,更让察迟迟添了一种特别难言的岁月沉重感。
她扮演过无数角色,而现在,这角色就像在对察迟迟说,她即将扮演的,就是她自己。
察迟迟起身,推门出去,对在客厅忙工作的陈姐扬了扬手中剧本:“陈姐,我想演这个角色。”
虽说察迟迟有这个意向,导演也觉得她形象符合,但形象归形象,演戏是演戏,具体能不能拿下角色,还是得通过试戏决定。
这部戏名为《代嫁》,戏名还能根据剧中内容衍生出“待嫁”与“代价”两个双关词。
男女主都已经确定好出演的人选,就是作为女三号的虞卿卿,久久还未定下。
导演姓周,导的虽然都是一些网络戏,但是他对演员的形象是否符合剧中角色,特别要求。
察迟迟进到屋里,就发觉屋里的气氛不太对。
前方坐了三个人,有男有女,坐中间的中年男子在瞧见察迟迟之后眼睛一亮,察迟迟并没有忽略掉这个小细节。
她没有多看,很快收回自己目光。
虽然确实是喊了她的名字,但是另外两个人连一眼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她,几乎是把“不感兴趣”四个大字摆在脸上。
察迟迟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以后,中间那名男子询问:“剧本都事先看过了吧?来试试这段戏。”
中间那人看着是认得自己的。
察迟迟想到自己在网络上的评价,好坏参半,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印象的,是偏向哪一部分?
不管在对方心里留下的是什么印象,察迟迟只希望评选过程是依据演技判定,而不是被别人的言论影响,对她会比较有利。
周导确实一眼就认出察迟迟。
是那档真人秀综艺里的女嘉宾。
早几十分钟之前,身边两人看到今日试戏名单上有察迟迟这个名字,都露出不怎么赞同的神情。
“周导,你找来的这这女演员,争议可大了……”虽然试图委婉,还是从语气里听出了她的不赞同。
另个人也点头附和:“她形象固然挺贴虞卿卿,但是演技……除了最近那首MV以外,就没有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你就别抱太大期待了。”
周导事先确实是存了侥幸的心态,听到他们这样说,原先抱着一点期待的心也沉到谷底。
“人都找来了,就算不行也得让人家试个戏。”周导抓了抓头发,实在没辙。
就是心里觉得特别可惜。
演技不行的话,那确实是硬伤。
察迟迟看了下,这段挺考验演技的――或者说,女三号这个角色,本来就是特别考验演员演技的存在。
要试戏的部分,是针对虞卿卿的转变。
白日里她是个人畜无害,笑容甜美的小姑娘,逢人就露出三分笑。
察迟迟闭眼,将自己投入到角色当中,再睁眼,她就已经是那一位酒肆里招呼客人买酒的小姑娘。
“大娘,您要几斤的酒?我给您送去!”
她这话一喊出来,跟平时说话的语调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
周导眼睛一亮。
他身边两个总是低头看桌上资料的,这会儿也错愕地抬起头来。
多了两道视线,并没影响察迟迟的发挥。
她笑着对空气说话,就好像那里真的站了一个要买酒的大婶。
“没事,我能行的,用车子运呢,怎么就搬不动了?”
察迟迟平时很少这样对人笑着,这会儿进入了角色,倒是笑得比往常都甜,弯弯的眼睛就像新月,不管是表情还是说话声调都特别娇俏可爱。
紧接着,她笑容慢慢收敛。
虞卿卿温柔的眉眼就像入夜降低的气温,不带笑意的眼看人的目光冰冷。
她不用多说一句话,都能给人带来一股逼人的窒息感。
不对上眼还好,一对上她的眼睛,只觉有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冻得人心脏都差点忘了跳,光是眼神就足够震慑人。
良久,周导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可以!”
他这一声一下把大家打回现实,察迟迟也恢复成平时的模样:“谢谢。”
周导本来想让她离开,在他出声之前,身边一名男演员临时提了要求:“这段戏你再试试。”
原先只要试一段就好,周导对于察迟迟的演绎也很是满意。
可身边这个袁许明却临时提了要求,周导想着他本来就对察迟迟挺有意见,要再看看察迟迟额外的演技,也是理所应当。
周导担心的是,不知道察迟迟准备得是否充分。
袁许明指名要察迟迟试的戏,情绪转化最为浓烈。
是虞卿卿发现三皇子另有所爱,并且知道他只是利用自己、玩弄自己真心的那一夜。
虞卿卿性格内敛,即便情绪这样丰满,她也不是会完完全全表露出来的性子。
硬要说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剑。
那把剑见过血,刚出鞘,剑光就已寒气逼人。
袁许明给察迟迟挖了一个坑。
察迟迟若是只看了剧本并没有深入去了解虞卿卿这个角色,演出来的就极有可能是大放的情绪。
人设崩了,加演的这一段戏就足以刷掉她。
察迟迟没有否决这个提议。
她再次投入到角色里。
虞卿卿情窦初开,面对三皇子的时候,她不用刻意再装得娇俏无害,能以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面对他。
“殿下,这是我第一次亲手酿的酒,赠与殿下。”
真实的虞卿卿表情并不多,可在说这话时,她,嘴角却是微微勾起,嘴唇稍稍抿着,既羞涩又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意。
她眼神少了冷冽,而是半低下眸子,不敢直视三皇子的眼。
宛若一个无情的杀手,在这一刻因为心悦之人,变得鲜活起来。
周导看着这样的察迟迟,都觉得被她倾慕着的人仿佛就是自己。
紧接着,察迟迟后退一步。
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大睁的眼写满了惊愕和不敢置信。
像是在说服自己那般,不死心地睁着眼看了许久。
紧握着的双手都被她掐得指尖泛白,眼里也蓄起泪水。
虞卿卿仰头,为了不让泪水落下。
“呵。”
她对天发出一声冷笑。
周导忍不住说了声:“好!”
身边的女子也跟着点头,双手捂着嘴,这回再看着察迟迟的眼神已经满是惊叹。
表现得真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精彩!
袁许明本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挑挑察迟迟的麻烦,周导赞扬的这一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只能轻“啧”一声,别过头去。
他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察迟迟多少留了点心。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有莫大的敌意。
察迟迟再次确认原身的记忆,记忆中并没有这人的存在。
那也就是说,这人讨厌自己有两种可能。
第一,网上的那些针对自己的黑料,他信了。
第二,他认识的哪个谁,可能与自己有过节。
这念头才浮出,系统声音就传来。
【恭喜宿主成功吃瓜,获得一小时生命值。】
【此人名为袁许明,是《代嫁》里边的男三号,燕氏娱乐旗下的艺人。】
听到他隶属于哪间公司以后,察迟迟也就见怪不怪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跟察迟迟有过节的人,也就那么一个而已。
周导对察迟迟说:“明天中午前,我们就会打电话通知结果。”
他笑容有多满意和善,就衬出袁许明脸有多臭。
察迟迟见到他这模样,知道自己来试戏的消息,怕是早晚都会传到燕雪瞳耳里。
燕雪瞳知道这件事以后,有可能什么都不干吗?
察迟迟并不觉得她是那么安分的性子。
说真话,察迟迟巴不得燕雪瞳来参一脚。
没看燕雪瞳都还没掺和进来,一个燕氏娱乐底下的小艺人,就已经让她刷了一小时的生命值了吗?
白白送的性命,察迟迟恨不得逮着燕雪瞳使劲薅。
等试镜通知时,察迟迟先前让陈姐去查的消息,已经有了结果。
陈姐:【知道你先前住下的那地方的人除我之外,应该就只剩……你的家人了。】
陈姐就算是传消息,也看得出她话里的支支吾吾。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原身跟家里人关系,本来就称不上多好。
否则的话,原身的妈妈也不至于在女儿最难的时候,还出面拿莫须有的药,证实女儿的黑料。
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让察迟迟不往原身母亲身上联想都难。
拿药栽赃的,还有向燕雪瞳透露住处住址的人,想来应该就是――原身的妈。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吃瓜!】
还不等系统公布奖励,察迟迟电话响起。
她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打电话来的不是别人,通讯录上的备注显示的正是――“妈”。
第25章
察迟迟按下接听键。
按下之前, 她先开了录音。
虽然还特意把手机拿远了些,但熟悉的尖锐声音响起,还是像要穿破耳膜。
“你个死丫头,上次让你打的钱呢?最近不是赚了不少?翅膀硬了, 有钱了, 半毛钱都不拿回家里了是吗?”
“我生你养你,把你拉拔到这么大, 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妇人连说了一大串话, 仿佛连气都不用喘一下。
这话听在一般子女他耳里, 多少都得愧疚,回头立刻将钱打给爸妈。
但一来, 察迟迟并不是原身,二来……察迟迟继承所有原身所有记忆, 对于原身的这位妈性格如何,再清楚不过。
说是生她养她,对待亲女儿却跟对佣人一样。
在家里时,家务原身一手包办。
即便隔天就是高考,该刷的碗,该跑的腿,一样不落。
分明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紧急,高考前一天,哪怕简单吃个什么都无所谓。
可原身的妈对着准备进房读书的原身说了句:“明天就要高考了,现在在读什么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 成绩还不是那样?你还不如去给我烧饭。”
自己却吆喝着邻居来家里搓麻, 就算做完晚饭,进了隔音不好的房间,那一夜也不得安宁。
原身以为, 大概是自己亲妈凉薄,也就忍了下来,逆来顺受。
直到――原身有了弟弟以后,父母的态度让她看清了真相。
向来不管家里事的爸爸会对弟弟嘘寒问暖,妈妈更是把弟弟当心尖上的宝贝看。
弟弟从小只要张嘴,要什么有什么。
皱了一下眉或咳了几声,父母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为他忙进忙出,抹布都舍不得让他碰。
从小到大,她弟弟金娇玉贵地长大,对亲姐姐要钱也要得理直气壮,原身工作后搬出那个家里,才终于能喘一口气。
察迟迟对这家人的评价只有两个字――窒息。
也真亏原身能忍那么久。
察迟迟不发一语,电话那一头的郝女士不高兴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每次打电话给你,连吭都不吭一声,全家都指着你过活,怎么?走红了?就想摆脱我们?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察迟迟觉得自己不说话,郝女士自己都能脑补一出大戏。
她淡声回了句:“我在听。我就是在想……妈时隔两个月打来,会说些什么呢。”
回想了下这亲妈给自己打电话的次数,只有两次。
两次都是要钱的。
从原身记忆来看,察迟迟一次也没有从郝女士嘴里听过她的关心。
就连在网络上,自己被黑得最惨的那段时间,郝女士也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过。
虽然说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但这样凉薄的母亲,察迟迟还是第一次碰见。
郝女士听出察迟迟的阴阳怪气,轻哼一声:“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你要是早点把钱打了,我还用得着打这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