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察迟迟在第二场《我》的音乐剧上, 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鞠躬谢幕时，在VIP席上看到那人，察迟迟略感意外。
他怎么有时间过来？
因为觉得并不是会特意抽看来看剧的人, 那么另个更可能的目的, 不言而喻。
“陈姐，想麻烦你一件事。”
察迟迟找到陈姐，在她耳边轻声说出几句。
陈姐点头，察迟迟交代完事情，便随着剧团团员离开去卸妆。
观众慢慢散场。
陈姐走到观众席，找到了那一位。
他左右两边的观众都走了, 座位上独留他一人, 这人也还没打算要走。
陈姐皮笑肉不笑地问：“是燕霖重燕总吧？好巧啊，不知道您来这里，是有什么其他事？”
她和察迟迟一样, 都不觉得燕霖重这个大忙人会为了观赏一出音乐剧, 自己在剧院坐了两个小时之久。
燕霖重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我有事要和察迟迟小姐商量……很重要的事。”
陈姐一直感到相当纳闷。
这燕霖重来找迟迟，算算这都第三次了吧？
上一次还是连他母亲都给惊动了, 燕家的夫人和迟迟在车上谈了一会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本来以为这母子俩是为燕雪瞳讨公道来的, 偏偏态度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陈姐看得实在摸不着头脑。
但对方是燕雪瞳的亲哥。
即便察迟迟让自己来问问燕霖重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寻她, 陈姐对燕霖重的态度，实在远远称不上亲切。
燕霖重知道她为何如此，想到燕雪瞳所为，自己被防备着，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陈姐虽心不甘情不愿，但察迟迟说了可以与他谈谈, 也只好同他说：“那燕总随我来吧。”
察迟迟换掉表演服和卸妆的动作很快，加上用的基本是自己真发，稍微收拾一下就结束。
剧团有几间练习室，一般在进行演出后，练习室都会是空着的状态。
察迟迟来到说好的地方，陈姐在门边等她已久：“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多谢。”
正当察迟迟要进去时，陈姐拉住她，压低声音对她说：“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
察迟迟笑着点头：“好。”
推门走进去，察迟迟和燕霖重四目相对。
她没打算走到燕霖重身旁位置坐下，直接倚在门边，略过寒暄，开门见山：“不知燕先生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算算时间，难道是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可若是真出来了，怎么来找她的不是邹夫人，反而是燕霖重？
除开这答案，那剩下的……
察迟迟想到的是自己从唐佳远那处得来的照片。
据系统所言，燕霖重看了照片以后去调查，似乎还查到不少东西。
难道……今天就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燕霖重还没说话，突然起身，直接对察迟迟弯下.身子。
察迟迟眉眼冷淡，声音也冷。
她不闪不避，直接问：“燕先生这是做什么？”
燕霖重缓缓说道：“之前的事是我没搞清楚状况，随口提议，没能站在你的立场思考，我很抱歉。”
察迟迟沉默，燕霖重则是说出自己查到的那些。
“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些年来作为我亲妹妹存在的燕雪瞳还是个孩子，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存在。”
“我也以为，你们两个年纪相仿，又同在娱乐圈，网上那些不愉快没有不能说开的，如果做不了姐妹，我想着，做朋友也行……”
燕霖重越说，越发难以启齿。
他鲜少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如果给他机会再来一次，他在那时，绝对不会对察迟迟说出那番话。
难怪。
难怪那时候的察迟迟会对他说出“天真”二字。
燕霖重是个早熟的孩子。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听人用“天真”一词形容过自己。
可现在知晓了一切以后，燕霖重才明白察迟迟所说。
──他的确太天真了。
察迟迟看燕霖重这样，似乎在发现燕雪瞳真面目后，打算做出决断？
可只是一张照片，和他自己调查出的结果，就让燕霖重相信了吗？
察迟迟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她问：“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也许在这之中，还有什么自己不晓得的事。
察迟迟毕竟是当事人，燕霖重将自己打听到的事还有做的预防，一并告诉她。
“燕雪瞳身边新换的那个经纪人，是我安插的。”
哦？
这也就是说，燕雪瞳想动什么手脚，在燕霖重面前，基本无所遁形。
如察迟迟所料，燕霖重说出燕雪通买通《代嫁》剪辑师一事。
“她打算删了你的戏份，剪辑师因为家里急需用钱，一时之间也真的应下要替她做事……不过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剪辑师也不会听令于她。”
燕雪瞳为了打压察迟迟，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她这个人，燕霖重了解得越多，心中就越是发凉，不晓得这些年来自己当成“妹妹”看待的，究竟是什么样冷血的怪物。
听到这里，察迟迟明白是燕霖重替她拦下一次事件。
不过对于那剪辑师，察迟迟倒是有另外的想法。
“燕先生，虽然我并没特意拜托你，但还是得跟你说声谢。”
燕霖重发觉燕雪瞳本性并非自己所想的纯善以后，脑子终于稍微清醒了点。
那么，跟这样的人谈话，就好办多了。
察迟迟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我有一个提议，不知燕先生愿不愿意配合──虽然，这提议对燕先生的‘妹妹’而言，可能挺不利的就是。”
从最开始，在知道原身与燕家关系以后，察迟迟就想了很多。
比方说──
该如何利用这一点，慢慢击溃燕雪瞳。
燕霖重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对察迟迟郑重说道：“从知道燕雪瞳做出那些事开始，我就没法继续当她是自己‘妹妹’了。”
为了自己前途利益，花钱去争取，燕霖重能理解。
但在争取的过程把无辜的人拖下水，还要把人死死摁在水里，又算什么事？
──更别提她摁下去的那个，有极大可能才是自己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燕霖重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燕雪瞳那张人皮下裹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怎能如此冷血？
察迟迟说出自己想法，燕霖重想也没想，听到的当下直接点头同意：“可以，你只管放心去做。”
虽然鉴定报告还没出来，燕霖重不好以燕家的名义保证什么，但，眼前的姑娘即便与自己只是陌生人，她被燕雪瞳暗害那么多次，燕霖重也不可能眼睁睁放着不管。
“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不必客气。”
察迟迟操作手机，将画面中的二维码对着燕霖重：“我的联系方式，燕先生还是加一下吧，省得还要大老远跑来，坐两小时才能跟我说上几句。 ”
终于得到察迟迟的联系方式，燕霖重心下一松。
等实际加上她之后，燕霖重才对她说道：“我来这趟，也不是光为了找你说这件事──也做好了，你可能没打算见我的心理准备。”
在察迟迟眼里，他若还跟第一次见面那样，话里话外袒护燕雪瞳，她会不想见自己，燕霖重也觉得再正常不过。
察迟迟闻言，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都觉得自己可能不会见他，要是闭幕前她没发现，让陈姐过去多问几句，察迟迟也不会知道燕霖重曾来过的事。
既如此，那燕霖重为何还跑这一趟？
她的困惑写在脸上，燕霖重看着难得她在没有演戏的时候外露情绪，眼里带笑。
“你演的琳很生动，这场音乐剧很成功。”
察迟迟眨眼。
所以燕霖重……这是为了看她演出而来？
一个大忙人，坐了两小时，只为了这个？
邹夫人人在国外，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没能赶得上，特别扼腕，还发了消息特意告诉察迟迟：【下回再有这样的演出，可以的话事前通知我一声，我也想去现场看看你，可以吗？】
察迟迟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才发了一个“好”字过去。
记得他们平日素来没有看音乐剧的习惯，起码察迟迟就没见过相关报导。
那他们为何会想来，原因除了是为了原身以外，还能是为了什么？
可是晚了啊。
他们注定再也看不见原身的任何一场表演。
燕霖重离开后，陈姐才进来，对着沉思中的察迟迟问了句：“那个燕总，到底为什么总是来找你啊？”
要说是要追求察迟迟……看着也不像啊？
哪有追女朋友还要亲妈出场的？
再说了，那个燕总一看就不是迟迟会欣赏的那类男人。
察迟迟沉吟了句：“因为他……可能是我名义上的哥？”
不管她想不想认这层关系，可最起码，燕家和原身的血缘关系，是再真不过的。
而这份血缘关系，也将是击倒燕雪瞳的，最重一击。
那时候的陈姐听了，还以为察迟迟也会开玩笑了，一笑置之，并没将此话放在心上。
然后，千等万盼，《代嫁》终于迎来了播出日期。
察迟迟和陈姐以及池小月一同观看，相较于池小月的兴奋，陈姐的情绪就要显得复杂得多。
她看见察迟迟出场时，明明只是出场的镜头，已让陈姐看得热泪盈眶。
察迟迟给她递了纸，陈姐一边擦掉眼泪一边说：“我就是太感动了……迟迟第一次能在网络剧里演上有名有姓、有台词的角色，还是个女三号……”
想起以前种种，每回播出后还得从一大堆群演里去找出察迟迟，这回却半点也不费劲儿。
单独属于察迟迟的镜头，还有近距离特写。
将一个酒肆姑娘的纯净和美貌发挥得淋漓尽致，待到夜里随着夜色加深，虞卿卿的变化，伴着喷洒在窗子上的鲜血，镇住观众。
【wc！鸡皮疙瘩！这段演得也太好了吧？】
【我刚刚都不敢呼吸！刺激！】
【先前不是还有人说察迟迟不会演戏吗？来，说出那些话的人自己看看，这叫不会演戏，什么才叫会演？(虚心求教)】
池小月把网友们的评论念了一轮后，对陈姐说道：“迟迟姐演得这么好！当然值一个女三号！未来也会有更多更好的角色！”
网友们的讨论相当热烈，开播第一天还不到一个小时，光是《代嫁》的话题就有好几个冲上热搜。
察迟迟演出的角色反差，白天萌妹晚上飒姐，还有蓝怀川的三皇子一出来，平那张脸就带了邪魅本色，生生拔高男三号和女三号的存在感。
【啊啊啊啊啊这张脸我可以啊！！】
【反派阵营好香！一秒倒戈！555】
【迟迟老婆加油飞！我们永相随！】
陈姐也跟着看了网友评论，眼泪掉得更凶了。
察迟迟轻拍了拍陈姐的肩：“会越来越好的。”
她和原身以前经历了太多，原身受了多少委屈，陈姐大概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如今看见察迟迟工作行程越来越满，表现越发亮眼，陈姐大抵是最感慨万千，又最为察迟迟高兴的那个。
透过屏幕看见自己出演的角色，察迟迟觉得很新鲜，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身边两人都沉浸在戏剧里，看得投入得很，大大降低了她的不自在。
她们这边带着温馨的氛围看了《代嫁》一、二集，笑中带泪，而另个人，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燕雪瞳满心期待，日日都在倒数今日到来。
她不放心，还事先跟剪辑师要过剪辑完成的片子。
但凡碰上虞卿卿出现，本该是特写的近景全都删掉，独独留一个只能勉强辨识出人物轮廓的远镜头。
燕雪瞳还是挺满意的。
就算是她，她也了解要将察迟迟的戏份全剪没了不现实，多少还得留些戏份，免得前后不能衔接。
观众就算再有微词，对一个不过是女三号的配角，难道还要求呈现出来的镜头要有多精致？
燕雪瞳演过的戏太多了，《代嫁》在其中，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她当初横插一脚，就是为了膈应察迟迟，顺带再以赞助商的身份，从中动手脚。
现在正是验收的时候，燕雪瞳关上房门，隔绝客厅那一家三口霸占着大屏幕电视的吵闹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嗅。
平板点开，燕雪瞳踩上柔软舒适的绒毯，斜倚在躺椅上收看。
她唇角微勾，轻晃手中高脚杯。
透过透明杯中流淌的红色酒液看出去的景象，就像人也染上鲜血似的红光。
终于，虞卿卿出场。
即便隔着酒红色液体，看出去的景象，那也半分都影响不了察迟迟的美貌。
她样貌温婉柔美，纯真善良，就像冬日里照下的暖阳。
日光不过份炙伤人，却又让人贪恋这份暖。
“q”，高脚杯落地。
红色的酒水染红地毯，玻璃杯因为绒毯的缓冲，发出闷响，并无碎裂。
燕雪瞳猛地坐正身子。
她看到了什么？
燕雪瞳抓起平板，瞪大眼看着屏幕。
画面中，特写虞卿卿干净无瑕的笑容，正对着镜头展露。
──彷佛在取笑自己似的。
燕雪瞳怒上心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抓起自己手机，直接拨给剪辑师。
“嘟……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