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以确定的是她不认识,且,她隐约记得在她踏进大厅后,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打量与等着看戏的。
――连视线对上,都不屑点头回应的那种。
且,她对燕雪瞳说话可热情了。
这人大概作梦也没想到,她热情奉承着的燕雪瞳竟不是燕家人,发觉不对,还第一个当了墙头草来跟自己示好。
察迟迟看她看得滑稽。
有了一个人开头后,剩下的人要搭话也就容易得多。
开玩笑,察迟迟可是真正的燕家千金,不趁这种时候恭喜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本察迟迟身边只有粘玫芹他们几人,短短时间里,周围聚了不少人,都是想趁机刷个脸熟的。
燕霖重过来分开人群,对他们说:“今天感谢各位拨空过来,餐点可以自行取用,但不好意思,我们有些要事需要谈谈,可能得先失陪一下。”
宾客们表示理解:“明白、明白,兄妹是该好好谈谈。”
都认回失散在外的孩子了,光是安抚补偿什么的,肯定还有许多事得处理。
察迟迟看着燕霖重还有一直关注自己的燕家父母,觉得也确实该把话说开。
粘玫芹凑近她,小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察迟迟对她笑笑:“可以的,放心,我很快回来,你们好好玩。”
目送察迟迟随着燕家人上了二楼,粘玫芹的目光仍然担忧。
唐佳远看着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粘玫芹的眼神,问了句:“哎呀芹姐,你担心什么呢?从今往后,这里就是迟迟姐的家,是燕家的千金,我们都该替她高兴,不是吗?”
怎么就愁眉苦脸的?
沈振杰直接往唐佳远脑后轻拍了下:“你傻啊!就算察迟迟是这家的女儿,可是双方的感情基础是零,明天突然说你爸爸不是你爸,我才是你爸爸,你怎么想!”
唐佳远露出震惊脸:“不是吧沈哥,你好好举例不行吗?还非要占人便宜啊。”
说自己是他爸?他怎么可能喊得出口?想得倒美!
不过这情况套用在自己身上以后,唐佳远沉默了下。
心情确实复杂得很,好像不是单用一句高兴就能形容的。
宁成安也忧心忡忡的:“我感觉,察迟迟对那些人,比对我们还不熟。”
要跟几乎陌生的人当家人,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就算给了金山银山,不自在也是肯定的吧?
燕家书房。
四人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燕长松这次是第一次见到亲生女儿,目光实在没忍住盯着察迟迟的脸端详。
她相貌柔美,眉眼轮廓有几分像自己妻子。
他忽地就悟了。
为何当初燕雪瞳吵着想整容。
她总说进入演艺圈,想整得容貌更有辨识性,才更好让大众记住。
如今一看,从她想整型开始,就已经是欲盖弥彰的一切源头。
拿燕雪瞳原本的模样和察迟迟摆在一块儿,问一百个人,一百个人也会说察迟迟才是燕家人。
燕长松心中感慨。
察迟迟却没有太多情绪,主动开口:“谢谢你们接受我提出的建议,才能将郝春兰和燕雪瞳母女俩做的事公诸于世。”
别的先不说,但就燕家肯出手,送那对母女一起吃牢饭,察迟迟就愿意和他们坐下说几句。
提到这两个名字,三人面上都不太好看,邹夫人本来就红的眼眶,更是立刻蓄起眼泪。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小时候的经历,和进入演艺圈的痛苦,都是郝春兰那对母女带给察迟迟的。
她的女儿,在最需要家人陪伴的任何时刻,自己都不在身边,每次想起这件事,邹夫人就觉心如刀绞。
燕长松揽住她肩,想安慰,也无从安慰起。
她心中的无力,他们都是最感同身受的。
燕长松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情绪后,进入正题:“郝春兰要面对的不光是刑责而已,我们也打算对她求偿,赔不起就拿房产抵,这些还有雪瞳的财产,都会转移到你的名下,我在B市有几间别墅,迟迟你喜欢哪几间,尽管去挑!”
而燕霖重也把一牛皮信封袋推向察迟迟:“燕氏娱乐和公司股份,这些是你应得的,还需要什么你只管说。”
邹夫人给了几个绒布盒,打开后,里面装了一看就价值不斐的珠宝。
“从没给你买过什么首饰,这些你都拿去,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挑,明天是你生日,生日宴也不能落下。”
燕长松点头:“喜欢什么食物跟你妈说说,要住哪间房也随你布置,行李什么时候搬进来都行。”
三个人七嘴八舌,像是恨不得把二十年来没给的全都给出。
察迟迟静静听着,听他们似乎还没打算停下,忙出声制止。
“我想,你们都误会了一件事。”
察迟迟一开口,燕家三人止住话头,纷纷看向她,眼中露出不解。
“郝春兰该赔的那些,还有她的房产,我收。”
再怎么样,那都是原身的辛苦钱,察迟迟得替她拿回来。
燕长松闻言直点头:“当然得收,那是应该的。”
郝春兰欠下的,哪是一点钱就能完全偿还?
但察迟迟话还未说完:“我并不打算回燕家,所以你们不必想着要给我什么、要补偿我什么,和往常一样就好。
她们给的,都不是察迟迟需要的东西。
倒不如说要是收了,反而还要跟燕家人牵扯不清,那不是她想要的。
听她这番话,三人表情一僵。
燕长松问:“你是……想跟我们划清界线吗?”
察迟迟说要拿走的,仅有郝春兰该赔的那部分。
对于燕家想给她的,却是一分未取。
怎么看,都是不想和燕家有其他瓜葛。
察迟迟轻声道出事实:“在这之前,我们仅是陌生人。即便真有血缘这层关系在,彼此之间隔了二十年,没有情分还要去培养,对双方来说都是很累人的事,还不如维持现状就好。”
而且她并非原身,即便他们有心想补偿,那也找错了对象。
她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燕雪瞳抢走的气运而已,旁的,她并不稀罕。
察迟迟站起,离开前又多说了一句:“那些如果真想补偿,就捐出去给需要的人吧。”
也算是给原身积点阴德了。
燕霖重也跟着站起,对察迟迟说:“可你是我们的家人啊?以后想要什么有什么,不用再像以前那么辛苦……”
就跟燕雪瞳那样,想要什么,对着家人撒娇说上一句,不就都有了吗?
察迟迟看着他,只回了一句:“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
一直以来,她也都是这么做的。
燕长松也想喊住察迟迟,邹夫人按住他,轻摇了摇头。
邹夫人勉强露出微笑,轻声问察迟迟:“那,我们还能保持联络,平日有空的话,也能抽空吃个饭什么的吗?”
她虽努力在忍,但还是能从语气里听出一丝哽咽。
对邹夫人,察迟迟语调稍稍放缓:“有空的话,可以。”
虽然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已经太迟,原身再也回不来,对于打击最大的原身母亲,陪她吃几顿饭,察迟迟还是愿意拨出时间,代替原身和她相处。
但,也仅此而已。
彼此都回到原点,互不干涉,就好。
燕家人望着察迟迟离开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挽留。
他们之间的鸿沟太深,想把她留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察迟迟离开。
父母伤心,燕霖重叹气。
虽然察迟迟那样坚持,但,多少应该也有自己能做的才是。
他拨了电话给助理:“是我。迟迟住的那间房,帮我联系房主,我出双倍价格买下。”
燕霖重知道,察迟迟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既然她不收另外的房产,但买下现在住的给她,应该会接受吧?
助理的电话很快回拨回来,看到来电显示,燕霖重还意外了下。
这么快?
他将电话接起,就听助理说:“燕总,房主说多少钱都不卖。”
燕霖重惊讶反问:“这么好的条件,对方也不松口吗?”
不管是谁,听到有人愿意出双倍高价要买下自己所有物,多少应该都会动摇才是吧?
得到助理肯定的答案以后,燕霖重想了想,没打算放弃:“这样吧,我亲自和他谈谈。”
要交涉,就得弄明白对方需要的是什么。
燕霖重致电,对方接起后开门见山,用沉稳的声音对他说道:“我不会接受任何条件,就请你打消买房的心思吧。”
想好的开场白被打断,燕霖重趁着对方电话还未挂断,急忙说道:“实不相瞒,我妹妹就是租客,我就想着买下当礼物送她,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妹妹?
对方静了一瞬,反问一句:“你是燕霖重?”
名字直接被喊出来,燕霖重一愣:“我就是。”
“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谈。”
燕霖重立刻应下:“没问题。”
能见面谈,那机会就大了。
来到和对方约好的包厢,燕霖重提早到了,包厢里还未有他人。
约定的时间一到,门打开,燕霖重也起身准备和对方寒暄。
一见进来的人是谁,燕霖重又是一惊:“厉先生?”
他见到的人,不是厉家那位大少,又是谁?
厉千里对他轻轻颔首,以示招呼。
他做了个手势:“燕先生,坐。”
燕霖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透由这动作在坐下时不动声色观察厉千里。
厉千里来了,且,对于在这里见到自己并不意外。
这也就是说──厉千里就是那位房主?
刚理清这层关系,燕霖重还未从房主竟就是厉千里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听他说:“劳烦你跑这趟,但,房是不会卖的。”
燕霖重这是第一次能近距离和厉千里两人好好说话,知道房主是他以后,对于为何自己出了双倍价钱,对方也不肯售卖,燕霖重便不觉得意外。
厉家就是个不差钱的,并不会因为自己抬了几倍的金额,就轻易将到手的东西卖出。
燕霖重知道,自己今天这趟怕是白跑了。
只他纳闷的是,在知道想买房的是自己,厉千里也一再拒绝后,他把自己约出来谈话,又是为的什么?
据他所知,能让厉千里主动相邀的人,可以说几乎是零。
通常都是别人求着见他,还不一定能见上。
没让燕霖重独自思索太久,厉千里直接说明自己今天邀约见面的意思:“房虽然不卖,但,与燕氏的合作,可以考虑。”
又是一句让燕霖重震惊的话。
厉氏打造国内外许多高档的度假会馆,而燕氏主要走的是商务酒店路线,娱乐公司只是开给燕雪瞳玩玩的玩票性质,并非他们燕氏的主要产业。
燕霖重跟父亲评估过未来市场,认为度假酒店是个可以尝试的目标,为此想与厉氏商讨能否有合作的空间。
厉氏知道以后,从未主动提起过此事,燕霖重也就觉得这事估计得黄。
但现在厉千里说的是……可以考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燕霖重问:“不知厉总有什么条件?”
讨论的是工作上的事后,自然就得换个称呼。
“确实有唯一一个条件。”厉千里直视燕霖重,“条件是──不要去干涉她想做的事,也别对她说,房主是我。”
若说听前面那个“她”还不清楚厉千里说的是谁,那么后面关于房子的事,燕霖重听懂了。
她,指的是察迟迟。
燕霖重不解,问:“为什么?”
其实心里有更多的为什么想问。
厉千里认识察迟迟?
所以不卖房子,也是因为她吗?
那是不是也就代表,厉千里是知道他是察迟迟亲哥,才会邀他见面?
燕霖重问的为什么,厉千里回答:“不去干涉,才是真正不带给她负担的方式。”
厉千里说的这话,让燕霖重哑口无言。
就好像一直以来困惑不解的,被他这句话点明。
燕霖重反思了下。
那些他们想要给察迟迟、并且将她认回燕家等等的事,是不是都是他们自以为能对察迟迟好,能补偿她的方式?
而在说出那些事时,他们没有一人去考虑过――给出的,究竟是不是察迟迟要的。
燕霖重恍然大悟。
原来一开始,他们踏出的每一步就是错的。
一步错,步步错,走得离察迟迟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产生交集,也难怪察迟迟从没有考虑过要回到他们身边。
对她而言,也许回到燕家,那也跟他们说不到一处去。
要强行理解彼此、接受彼此,确实是太强人所难,而他也理解得太晚了,还不如厉千里看得透彻。
可关于厉千里……燕霖重又没能想明白。
他总觉得厉千里这人,似乎比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更了解察迟迟。
但,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察迟迟从燕家跟其他人告别以后,直接回家。
她最想做的事已经完成一大半,众人再不会将燕雪瞳当成燕家千金,而燕雪瞳和郝春兰也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做尽坏事,总得付出代价的。
可被牺牲掉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察迟迟想到原身,轻叹了一口气。
还差1气运值就可以了。
她得再想想办法。
回到家门前,察迟迟见已经有人在自己家门前等着。
察迟迟快步走过去,问:“陈姐,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在外面待着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