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在对上季临远冷淡的视线之后,却蓦地有些心惊。
季家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气势了?
这气场, 他只在一些商界大佬身上见识过。
白山下意识避开了季临远的眼神, 随即心想,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居然也敢在他面前示威!
怒气涌上心头,白山的语气也越发严厉:“苏梨, 你别忘了你姓什么, 是哪家的人!外人对你好,那是有所图谋。有人妄想拆散我们家,从中得利, 你要是犯蠢被人利用, 那可是要铸成大错的!”
苏梨轻笑一声,道:“我当然记得我姓什么,我想你也一直记得你姓什么, 所以才二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地在苏氏替自己捞钱!入赘苏家让你很不甘心吧?这些年没少在心里埋怨苏家人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山被苏梨一下子戳穿内心的隐秘,顿时恼羞成怒了起来, “孽障,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你这是要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这十几年真是白养你了!”
苏梨:“你从来没将我真正当成一家人, 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而且, 是苏家养我, 不是你养我。哦对了, 苏家的钱不只养了我,还养了你在外面的小老婆和私生女。这么看来,苏氏的大恩大德,你们一家都要感恩戴德才是。”
齐舒兰这时突然插话道:“小梨,话不是这么说的。山哥在苏氏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有,苏氏的资产,本来就该有他的一份!”
苏梨冷笑道:“苏氏又不是没发他工资,一个入赘苏家,替苏氏打工的外人,凭什么肖想苏家的财产?”
苏梨这话说得戳心,白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脸部狰狞,往日的儒雅谦和瞬间消失殆尽。
白山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梨:“离婚,还股份,净身出户。”
“不可能!”白山嗤笑道,“离婚?我敢保证,就算我愿意离,你妈妈都不会愿意!”
苏梨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她那边由我来操心。再说了,你的小老婆今天特地上门助攻,把你们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妈,她被气得心脏病发,你觉得她现在还会听你虚假的甜言蜜语吗?”
“什么?!”白山又惊又怒,终于把目光放在了齐舒兰身上,“你今天是来找秋霜的?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原来……苏秋霜不是不在家,而是被齐舒兰气到病发。
他还以为齐舒兰是被苏梨喊来和他当面对质的。
白山气得直接上手扇了齐舒兰一巴掌,那一掌毫不留情,齐舒兰被猝不及防扇倒在地,久久没能爬起来。
苏梨冷眼旁观,冷不丁道:“你可真是狠心啊。”
白山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齐舒兰终于爬起来,捂着脸颊哭着对白山道:“山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心急了,担心你不离婚,害怕你不要我。苏秋霜她没事,她自己身体弱有心脏病,不关我的事啊!”
“所以……”白山猛地抓住她的头发,阴沉道,“你这个蠢货,真的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齐舒兰害怕地瑟缩了一下,道:“我、我没有炫耀……只是和她聊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蠢货!”白山将她扔到地上,气得直喘。
苏氏的股份还没完全到手,全被这个蠢女人给毁了!
苏梨看得不耐烦,道:“够了,你们的事自己回去解决,不要在苏家碍眼。我的诉求已经说过了,希望白先生赶紧履行。”
见白山盯着她,眼神阴沉,苏梨丝毫不怵,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履行,你这些年见利忘义、过河拆桥,在苏家当孙子在外面养情人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地爆料出去,让全国网友都欣赏一下渣男的嘴脸。”
“苏!梨!”白山咬牙切齿道,“你眼里是真没有我这个父亲啊!没错,我是有其他心思!但是你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良心的——啊!”
白山话还没说完就被季临远突然一拳打倒在地,这一拳不轻,一下子打得白山口齿出血,话都说不清楚了。齐舒兰也被吓得缩在一旁,不敢上前。
“没事吧?”苏梨连忙握住季临远的手,小心翼翼翻看道,“手打疼了没?这种人渣,下次不要浪费体力亲自动手。”
“苏梨……苏梨……”脸上剧痛,又听到苏梨的话,这让白山气得险些撅过去,他口中含含糊糊地念着苏梨的名字,狠声道,“你可真不愧是苏家的人,和那个老不死的一样的冷血无情狗眼看人低!”
老不死的……显然是指已逝的苏老先生。
苏梨听完眼神冷凝,语气冰冷道:“白先生,话都说完了,现在,带着你的情人滚出苏家,这是苏家的房子,你没有资格住。再不走我让保镖把你们拎出去。”
白山颤巍巍站起身,眼神死死盯着苏梨和季临远,半晌后冷笑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好!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苏氏,苏家,是个什么下场?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来求我!”
说完,白山冷眼看向还被保镖牢牢看守着的齐舒兰,道:“还不赶紧滚?”
苏梨给了保镖一个眼神,保镖随即松开手,齐舒兰连忙爬起来,跟着白山小跑着离开了苏家。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季临远问道:“这样就够了吗?如果你想让齐舒兰吃点苦头,我们可以报警,之前布置了录像,可以作为证据。”
苏梨摇摇头:“那太便宜她了,顶多在拘留所待几天,花点钱就出来了。她就该留在白山身边,两人互相折磨。”
季临远轻笑一声道:“我懂了,难怪你刚刚没有说齐舒兰那个小儿子的事。”
苏梨:“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把齐舒兰儿子不是白山亲生的这件事爆出去,到时候才好看呢。”
·
苏梨故意激怒白山,让他答应了离婚。
但已经被他吞进嘴里的苏氏股份,他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
虽然白山自以为自己即将事业起飞,对呈颓丧之势的苏氏已经看不上眼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氏的股份现在还是值不少钱的。刚好他的项目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白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找机会将股份出手,一来缓解自己的资金紧张,二来让苏氏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彻底消弭苏家的势力。
白山想的很好,苏梨也猜到他会这么做。让他退回股份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等白山将股份抛售,把所有资金都注入项目中时,才是他真正的绝境。
然而目前整件事里最难的既不是白山的态度,也不是项目的布置,而是让苏秋霜同意离婚。
苏梨来到苏秋霜的病房时,听护士说她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了,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苏秋霜破败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但她自己却不爱惜。
苏梨默默走进病房,在病床边坐下,她从带过来的果篮里拿出一只苹果开始削皮,一边削一边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要做给谁看?”
苏秋霜不说话,眼睛看也不看她。
苏梨毫不在意,也不需要她的回应,继续削着苹果说道:“给医院的这些外人看吗?他们只会觉得,好可怜的女人,被丈夫背叛,心存死志不想活了。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这些是你想要的吗?”
“还是做给我看的?我们是彼此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你想让我心痛,想让我失去唯一的亲人?那恭喜你,你很快就要做到了。”
苏秋霜依然没有反应。
苏梨继续道:“难道你是想让齐舒兰看?那齐舒兰一定会高高兴兴容光焕发地赶过来看你的笑话,看啊,这个养尊处优事事不需要争的富家千金,最后还是输给了她。不止你的男人,你的财产最后可能也归了她。她会花着你的钱,过上你曾经的生活。而你,会沦为她口中永久的笑话。”
说到这里,苏梨看到苏秋霜胸口终于有了些起伏,眼神也不再是涣散呆板的,而是染上了怒火。
苏梨:“看来我猜的还是不对,你是想给白山看的?这个你爱了二十年的男人,其实你心里明知道他有很多的缺点,也明知道他更看重苏家的钱,甚至明知道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但你还是爱他,甚至于用生命爱他。可惜啊,他看不到你这个样子。因为……他根本不会来看你。”
最后这句话让苏秋霜的眼中漫上了泪水,她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紧紧抓住被子,心中满是悲哀和不甘。
苏梨的苹果快要削完,该说的话也到了尾声:“还是说……你是做给最疼爱你最放心不下你的父亲看的?他已经去世多年,你却仍然想让他为你操心。妈妈,你该长大了。”
苏梨像叹息般说完这段话,随即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到苏秋霜嘴边。
半晌,苏秋霜流着泪看向她,张口吃下了一块苹果。
第168章 丢失的记忆16
苏梨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很重, 重到苏秋霜可能承受不住。
但她也心知,温言软语说不进苏秋霜心里。
苏秋霜在亲人为她建造的水晶玻璃塔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并麻木,甚至不愿意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她连和白山去吵去骂都不敢, 只愿意缩在医院病房,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消极地浪费自己的生命。
或许是提到自己的父亲, 才让苏秋霜终于有了些触动。
她流着泪有了反应, 吃完了苏梨喂给她的一整个苹果,还乖乖喝了一整杯水。
就在苏梨放下杯子, 为她擦去嘴边的水渍时,苏秋霜突然开口道:“我要出院, 和他离婚。”
苏梨顿了一下, 道:“不急,你先养好身体,离婚协议我会替你拟好发给他。等需要你亲自到场办手续的时候, 我再来接你。”
苏秋霜抬眼, 看向苏梨,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认认真真地看过这个女儿, 仿佛一夜之间,她就长大了。
苏秋霜第一次体会到伤心, 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愧疚, 却是现在这个时刻。
她抬手抚摸苏梨的头发, 轻声道:“是妈妈对不起你。”
苏秋霜自诩像个公主一般活了四十多年,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活得浑浑噩噩。
万事不理, 看不清男人, 也没好好照顾女儿。
但她还是像花儿一样好好长大了,还如此懂事聪明。
苏梨感受着母亲轻柔的抚摸,头一次有了一种几欲落泪的冲动。
仿佛是久别重逢,又仿佛是深藏在内心的遗憾得到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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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秋霜的态度一旦坚定下来,后面的就都不是事了。
苏梨火速安排两人离了婚。
在苏氏股份上,苏梨故意和白山拉扯了一番,以避免白山发现异常。
但白山态度坚决且轻蔑,苏梨便顺势放手,让两人做了彻底的切割。
离婚证到手后,白山还想靠近苏秋霜说些什么,被苏梨直接挡住,不允许他靠近。
白山“啧”了一声,不屑道:“本来看你们母女俩可怜,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以后有困难了我还可以搭把手,谁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把自己家拆散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梨:“把这个家拆散的人是你自己。白先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的事不会求你,你以后有事,也千万记得别求到我们头上。”
白山完全没将苏梨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道:“连爸都不会喊了,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小梨,我们走吧。”苏秋霜突然开口道,“和这种人待得近了,让人感觉不舒服。”
话音落地,白山呆住了,他看着苏梨和苏秋霜的背影愣了半天,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回过神来。
白山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东西!我还没嫌弃你是个病秧子呢!”
这时,在一旁久候多时的齐舒兰走上前来,挽着白山的胳膊道:“山哥,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享惯了福,不知道家里没个男人当顶梁柱日子会有多难过。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终于从苏家这个牢笼里解脱出来了,念念和小轩都在家里等着为你庆祝呢。”
齐舒兰能在白山身边待二十年,哄人功夫可见一斑。
白山听了她的话,心情舒畅不少:“你说的对,苏家就是个牢笼,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它彻底摧毁!走,回家庆祝!”
齐舒兰笑着跟上,心中却在默默盘算着合适的时机,跟白山提一提两人结婚的事情。
这一天,她可真是等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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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苏家后的白山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满面春光地游走于各个社交场合。
不少人都得知了他离婚的消息,这种豪门内幕,往往传播得最是迅速。
尤其是在白山开始对外抛售苏氏股份后,议论声更是甚嚣尘上。
众人一开始暗地里感叹白山人品不行,这些年靠着丈人家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结果情人、私生子是一个没落,最后还捞了苏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反手就离了婚,抛下苏家孤苦无依的母女俩,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也有人感叹他目光短浅,为了一时的钱财,放弃了整个苏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确实能换不少钱,但苏家母女俩手上的股份加起来可还有百分之四十呢,苏氏虽然这些年发展一般,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守着苏氏,总归一辈子都不用愁。
但众人很快得知,白山最近在做一个跨国大项目,这项目极有前景,做成了的话,收益和发展都不可估量。
利益才是永恒的主导,人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对白山的看法又转了个弯,纷纷感叹苏家人没福气,过去二十年靠着白山维持苏氏,现在白山不干了,人家自己出来单干更有前途。一个正在上升期,一个已经走下坡路了,再过几年,两家的光景恐怕就要颠倒了。
这些言论苏梨听了都一笑而过,白山现在越是得意越是炫耀,以后才会哭得越惨。
季临远告诉她,已经安排人去着手收购白山手上的股份了。而白山卖股份得来的这些资产,没有意外的话,都将投入到他们为白山准备的“项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