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待卢清越反应,何言故竟是先转身从花廊的另一侧通道离开了。
卢清越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挪动,将何言故的这番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好几遍。
他言语间意有所指,可又没有点名道姓说出什么。
这样的方式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甚至比言之凿凿更能取信于人。
难道……卢沁芳真的和郑郁林一直都有来往?
她们之间真的像坊间传说的那样,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告诉自己这些,对何言故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他们还在交往,那承认自己是个绿帽侠,显然只会让他颜面扫地,难道他真的已经和卢沁芳分开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卢清越回到酒会之后,找到了那个报嘉宾入场名单的侍者,向他要了一份到场嘉宾的顺序和名单。
从名单上,卢清越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卢沁芳和何言故已经分道扬镳,并未一起出席酒会,而往年,他们都是一起露面的。
一时间,她感觉到有些胸闷气短,太阳穴汩汩的脉冲震颤的她只觉得头晕。
找了个没人经过的角落,坐下来,跟侍者要了一杯温水,正要饮下,这时,另一位侍者又直奔她而来。
“请问,是郑太太么?您先生郑郁林正在到处找您呢,他目前在花园,请您也过去。”
闻言,卢清越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知道,有些事,可能确实到了不得不开诚布公的时候,哪怕最后的结局不会改变,至少,她也不该被蒙在鼓里。
卢清越强忍着头疼起身,跟在侍者身后,在酒会租用的别墅庄园里七拐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了后面的一座小花园里。
这里远离酒会正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前面热闹的乐曲声。
小花园里的灯光依然是幽暗的,甚至比刚才她跟何言故所处的花廊的光线还要黯淡。
一见到这样的环境,卢清越不自觉的就想到,看来,郑郁林可能和自己想得一样,也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两人开诚布公的把有些事情彻底讲透。
但是,她环顾左右,并没有发现郑郁林的身影,想找那位侍者询问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对方已经离开了,此时此地,四下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禁疑惑,想拿出手机,拨打郑郁林的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包竟然不在身边,想来可能是遗漏在了刚才的座位上。
她有些焦急,里面有她的手机和一些随身的物品,正要回去寻找的功夫,忽然听到小花园的影壁墙那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没听错的话,恰是郑郁林的音色。
想着走过去告诉对方自己要回去找手包,回头再谈。
可等她走到影壁墙那里,未等绕过,就被那说话的声音惊得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而其中一个,卢清越很确信,就是郑郁林。
她对他的音色很熟悉,不可能认错。
她靠在影壁墙上,听着那对男女的对话,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隔墙有耳,非君子所为的说法了。
因为那对男女的对话正紧紧的揪着她的心,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感觉到窒息。
男人说,“我说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显然是说谎,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随时改变结果,只要你能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杂念,和我一心一意的在一起,好么?”
女人却是轻笑了一下,嗓音清亮的说,“我怎么能跟你一心一意的在一起?你我之间,还夹着卢家的人,你难道想让我服低做小么?”
男人的声音似乎是有些激动起来,他说,“我怎么可能让你受委屈?以前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她再也不可能欺辱你了。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句明白话,你到底爱我还是不爱,若是不爱我,我不纠缠,若是爱我,便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卢家的事情,决不让你作难。”
女人似乎是哭了起来,发出低泣的声音,她哀婉的说,“我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就讲过,非你不嫁,是你狠心薄情,心思不在我这里,如今倒反过来问我爱不爱的,那我倒要问问你,你爱不爱我?”
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我爱你,卢……”
后面的话,竟是嘎然而止,卢清越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吻在了一起。
心如刀绞般的疼痛,让卢清越甚至有了眼前一黑的感觉,她以前就知道自己对郑郁林的心思,但没想过,竟是已经深切,爱恋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至于亲耳听到他和卢沁芳的绵绵情话,会到了伤心失神的地步。
但,卢清越始终相信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尤其是经历了韩良的绯闻炒作之后,更是觉得连眼见的都未必为实,必要是自己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也许是对郑郁林还抱有最后一丝的幻想,让她鼓起勇气,悄悄看向了影壁墙的另外一侧。
其实,不必她费什么心思,因为只是稍微转过一点身,她就看到了影壁墙对面的一面大镜子。
那是一面黄铜圆镜,伫立在这个花园的一角,想来是房主懂些阴阳风水学,为了破解什么凶煞,而故意为之,否则也不会做得这么大,这么亮。
而那镜子的位置刚好能将影壁墙另一边的男女照个清楚。
令卢清越略感好受点的是,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两人接吻,而是女人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但这并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因为,影壁墙后面的人就是卢沁芳和郑郁林两个,绝无可能是冒充的,虽然花园里光线黯淡,但郑郁林身上的钻石袖扣依然在微光下闪闪发亮,还有他经常喷洒的那款香水,味道已经随着微风淡淡的飘荡过来。
袖扣是卢清越亲手给他挑选的,香水更是她伏在他肩头,在他怀里闻过很多次的。
但现在,他正含情脉脉的对着卢沁芳诉说着衷肠,一口一个爱的,讲得毫不害臊。
卢清越不打算再听下去,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被人当成笑话的绿帽侠。
她提起裙子,快跑着奔出了小花园,一路上,好几次忘了来时的路,跑到了死胡同里。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正在扑簌簌的落下,只是觉得耳边嗡鸣,脑子似乎也不会转动一样。
她漫无目的的跑了一阵,终于是找到了宴会厅的出口,看着正厅里熙熙攘攘,忙于交际的贵妇富商,她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假象,上流社会的恶心龌龊,简直能让她当场呕吐。
再也闻不得胭脂香粉得味道,再也听不了虚情假意得热络,她急急跑向外面,招手便叫了一辆出租车,立即离开了酒会的现场。
而石影壁后面的郑郁林同样感觉到了头晕恶心的感觉。
刚才,他是强打精神在和“卢清越”说话。
此时两人互相剖白了心思,确定了感情,他终于是有点撑不住了,扶住墙壁,堪堪站稳。
一旁的“卢清越”看到,马上关怀备至的说道,“郁林,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间躺一下吧。”
郑郁林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今晚的卢清越和平时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许是自己喝多了的关系?她的声音和面貌都让他觉得模糊而遥远……
第85章
◎“离婚协议书”◎
卢清越从酒会出来,直接叫了出租车,一路直奔大宅。
车子在大宅门前停下,小娟看到是一辆出租车,还以为是抚林回来了,刚要吩咐佣人去准备他的房间,自己则亲自迎了出去。
可刚下了两级台阶,发现下车的人竟然是卢清越,惊讶的直接喊道,“夫人,您怎么自己回来了,赵诚没有送您么?”
在车上时候卢清越已经擦了泪痕,但此时脸上的妆容已然半褪,神情更是看起来魂不守舍,十分憔悴。
对于小娟的问话,她只是简短答道,“我有事,先回来了。”
说着,便提着裙子直接从她身边掠过,并没有做停留。
小娟自然也看出她的异样,夫人眼睛红肿,像是哭过,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又是孤身回来,种种迹象,看起来都像是和董事长闹了矛盾的样子。
可今晚的酒会规模盛大,名流云集,是重要场合,以卢清越的得体大气,根本不可能在外与郑郁林闹别扭,那能是什么事情,把她惹哭?
一时之间,小娟也是没有头绪。
她转身追上卢清越,想帮她提裙子,却发现对方虽然穿着拖地的长裙,却是动作很迅速,自己犹豫不决的功夫,夫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卢清越回到卧室,便立即将礼服脱掉,同时也摘去了豪奢的首饰。
她的脑子里依然在不断回响着刚才在影壁墙后听到的那些对话,每一句都让她感觉到锥心般的疼痛。
实在是没想到,郑郁林真的和卢沁芳在私底下保持着来往,不仅是来往,可以说是维持着私情。
怪不得连周童这样从不再背后议论人长短的,都要提示自己,看来坊间传言已经尘嚣日上,恐怕路人皆知,被蒙在鼓里的,恐怕只有她自己一个。
虽然知道两人是商业联姻,并无感情基础,自己也不该对一个在婚前就有了私生子的男人抱有多大的幻想。
可如果她始终能保持这份清醒,如今也不会这般难堪,难受。
也许,自己在郑郁林眼里,不过是个唾手可得的玩物,只要他舍得花一点心思,自己马上就会投怀送抱,他便可在卢沁芳和自己之间来去自由,坐享齐人之福。
甚至,通过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卢沁芳似乎并不满足于“伏低做小”,而郑郁林也承诺她,以后再也不会让对方再受“欺辱”。
回忆到此处,卢清越脸上不禁露出自嘲的苦笑。
到底是谁在欺辱谁?
她好歹是郑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如果不是卢沁芳屡屡寻衅,自己又怎么可能和她发生争执?
不想“伏地做小”,难道还要休了自己,把她扶正不成?
一时间,卢清越感觉自己胸腹间有一股热流涌动,实在抑制不住,竟是咳出了一口清痰。
想来是这段日子郁结于胸,才会让身体都出现了异症。
可她上一世就是太傅千金,世家夫人出身,两世为人,皆是人品身份贵重,那份傲骨已经是天生。在自己毫无错处可被指摘的情况下,丈夫竟在外面和情妇谋划,要将她休妻下堂,这让从来要强优秀的卢清越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反正都是要离婚,反正都是要离开郑家,那凭什么让郑郁林对自己予取予夺?
现代社会,男女平等,他能休她,她凭什么就休不得他?
想到这里,卢清越再无什么纠结,立即给自己的律师拨通了电话。
其实,她之前就为这一步做过一些准备,可那时候心里还对郑郁林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故而很多事情都没有落到实处。
她总以为,郑郁林会做出什么举动,让自己看到他的真心,而不是那些步步为营的算计,运筹帷幄的高高在上。
可她并没有等来这些,她等来只有羞辱和绝望,那便再也不用犹豫了,有些事情,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看不开,想得太过美好了。
不同于之前跟律师的沟通,这一次,卢清越说了自己的诉求之后,律师表示非常惊讶。
“卢总,您真的不考虑保留这部分财产么?这些都是郑郁林无偿赠送给您的,和婚姻存续与否没有关系。”
卢清越的回答很肯定,“我对这些都很清楚,也不是意气用事,我只拿我自己挣来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律师看着手里那份房产证明,心都在替她滴血,这不是个小数目,足够几代人养尊处优了。真不知道现在的阔太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闹离婚,都要去做什么独立女性。
但甲方就是上帝,律师是拿钱办事,他的建议不被采纳,也只能按照卢清越的吩咐办理。
“好的,离婚协议很快就能拟定好,我会发给您过目的。”
卢清越却说,“我信任您,这份协议,暂时不用邮寄给我,我这段日子可能要出差,居无定所,您费心,直接邮寄给郑郁林就可以。”
律师对这种离婚男女的诀别戏码屡见不鲜,倒并不奇怪,应承下来之后,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之后,卢清越便连夜收拾了行李,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一一装好。
全部收拾完之后,她发现,加上原身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两年多了,她的个人物品竟然只堪堪装满一只小旅行箱。
而箱子里,除了几本书,便是原身的旧衣裙,那些东西,虽然廉价,但她并不想丢掉,原身的魂魄已经不知所踪,而此间还能记得起她的人,恐怕只有自己,卢清越怎么能忍心再把她的一点遗物丢弃掉。
收拾好东西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她买了夜航的飞机,打算连夜飞去海城,正好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新店的装修和开业上面。
而在这个时间,郑郁林依然还没有回来,卢清越为自己竟然还在关注那个男人的动态而感到自我厌弃,但同时也更恶心那对男女的不耻行径,竟然在合法妻子的眼皮底下,就和情妇苟且偷情,甚至夜不归宿!
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动情。
拖上小行李箱,卢清越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的门。
她不想惊动小娟等仆佣,否则又要废一番口舌,交代前因后果。
而对于小娟,这个她一手提拔,非常信任的女管家,两人既是主雇,又是朋友,以后当然可以多联系,只是眼前,她实在不想面对,此时,朋友的关心反而更让她难受。
要说离开郑家大宅,她最舍不得的,只有一个人,便是佳琳。
佳琳年幼,之前没有养在郑郁林身边,受过保姆的虐待,性格有些孤僻内向,自从来到自己身边,日渐开朗活泼,和她亲近如亲生母女。
上一世,佳琳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姑子,最后却没能看到她有自己的孩子,卢清越也没能享受含饴弄孙之福。
这一世,本以为会有机会弥补一些遗憾,却不想,又是这样草草收场。
可能两人的缘分只能止步于此,但愿郑郁林能念在父女亲情的份上,不要太过薄待她。
思及此,卢清越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将行李箱放在门前,放轻脚步,去了佳琳的卧房。
看到孩子在月光照耀下的公主床上睡得香甜,她的内心也得到了些许宁静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