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姨,我劝了他好多次,他都不听,往常,他最听我的话,可这次却是只认自己的理。那天,我听到他在电话里和郑叔叔吵架,说什么‘你迟早要后悔,我妈是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女人,你以为自己是块宝么?小心成了糟老头子,孤独终老’,他竟然还敢说郑叔叔没良心,不知道珍惜你的好,以后会被狐狸精骗什么的。我看抚林真的要疯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跟他爸说。”
谢冉到底年纪小,脸皮薄,学起这些话来,自己倒先脸红得不行。
卢清越没应声,只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汤。
见她似乎是听进去了,谢冉又道,“越姨,您劝劝抚林吧,这么闹下去,我也担心得很。其实抚林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他总觉得是郑叔叔有错在先,才导致你们离婚,所以没脸跟您联系。”
闻言,卢清越几乎是下意识得反驳,“我们离婚,错不在郑郁林。”
谢冉马上“啊?”了一声,然后发现卢清越的脸色似乎不对,又忙闭上了嘴巴。
卢清越也察觉自己的反应似乎是太快了点,她顿了顿,才说,“并不是抚林想的那样片面,我们离婚,主要还是感情不和,跟谁对谁错没有关系。”
谢冉却是抓住了重点,问道,“感情不和?越姨,可我觉得郑叔叔他很爱你啊,抚林因为你们离婚的事情和他吵架,他从来都没有辩驳过一句,还总是自我检讨。而且,我上次去大宅,发现他把您的卧房一直保留着,还是原来的样子,被子床品都不让人换。说实话,虽然我心里向着你,可看郑叔叔那副样子,我也有点动摇了,总觉得他也……”
看她吞吞吐吐的停了下来,卢清越看了看她。
谢冉便继续说,“他也有点可怜。越姨,你要不要再给郑叔叔一次机会,让他弥补过错?”
卢清越却是淡淡看她,“冉冉,是你郑叔叔让你来做说客的么?”
闻言,谢冉急得脸都红了,立即摇手,“怎么可能,他没有!”
很了解谢冉的性格,看她这个表现,就能明白她没有说谎。
为自己刚才有些直白的问话后悔,怕伤了两人之间的彼此信任。
卢清越伸手,揽住谢冉的肩膀,说,“对不起,冉冉,我也有情绪化的时候,也会口不对心,无意伤害到别人。我和郑郁林会离婚,原因很多,对你也说不清,但我谢谢你劝和的好意。”
被卢清越搂住,谢冉心中涌上暖流,虽然对方年纪不大,叫阿姨都显大了,年纪上来看,更像是一位大姐姐。
可谢冉总是能从卢清越身上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和安全感,这也让她格外依赖和珍惜她。
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克制不住的掉了两滴眼泪,然后对卢清越说道,“越姨,你也别怪我姐多嘴,其实,我心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念头。毕竟,郑叔叔这边,还有抚林,我时常便能看到他,可若是你不在那个家里了,我怎么能总是见到你?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我和抚林闹别扭,也会有冲动生气,想分手的时候,可每每一想,若是我和他修成正果,便能名正言顺的喊你‘妈妈’,便觉得那些小事都变得无所谓了。思思未必不是这样的想法,她原来就说过,羡慕我和你亲近,以后更是会亲上加亲。可如今您和郑叔叔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好怕失去你。”
未等说完,谢冉已经抱住她,哭的呜呜咽咽。
孩子的一番话,怎能不让卢清越动容,她也回抱住谢冉,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
安抚了好一阵,谢冉才平复了心情,之后又为自己说过的话有些害羞。
卢清越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和你,还有思思,抚林的关系,并不受任何因素的影响。你只管放心,要是不放心,我就认你和思思当干女儿,免得她再乱点鸳鸯。”
说道这里,正好霍思思从外面回来,面对正笑着的两人,她一脸懵懂,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两人但笑不语,免得她又不好意思,逃出去躲着。
说了一大篇话,也到了用餐时间,卢清越便请姐妹两个在自家餐厅用餐,她来作陪。
席间,三人都换了古装服饰,品尝美食的同时,还拍了美美的照片。
因为工作太忙,卢清越也没有时间陪她们两个在海城多逛,只是约定好了,暑假时候,三人成行,一起去做个短途旅行,再同吃同住同玩。
临别之际,送姐妹两个上车的时候,卢清越终于松口,对谢冉说道,“你跟抚林讲,让他安心学习,过几天,我有空去帝都出差,便去学校看他。”
终于得到了期待中的应许,谢冉眼神擦亮,笑着抱了卢清越一下,说,“越姨,那我就告诉他了,免得他心里煎热油,天天难熬。”
闻言,卢清越点头,同时暗暗思忖,有必要尽快回一次帝都,不能让抚林这孩子钻了牛角尖,何况他性格本来就犟。
送别了霍家两位同胞千金,又在海城的餐厅忙了一阵宣传工作,以及选拔招聘了一批新的储备干部,卢清越才算得闲。
这次招聘的新人,是她为浅湾开发区新店做的人才储备。
经过近五个月的运营,帝都的总店已经收回成本,并开始以令人惊讶的速度盈利。
为了复刻之前的成功营销经验,卢清越跟贺鹏导演取得了联系,请他介绍圈内人士,在拍摄MV,和网络短剧的时候,可以考虑去帝都店取景,进一步巩固网红打卡店的热度。
而海城分店虽然开业仅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人气一直居高不下,甚至还在节节攀升。在海城,餐厅接待的团建业务非常多,因为海城的外资集团总部林立,这些外企高管普遍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有兴趣,因此,卢清越对这家分店的定位主要是专业,清幽和个性化服务,保证大客户的体验度。
餐厅精准的定位,使得营业额也在不断刷新高点记录,这让卢清越对自己的事业更有信心,因此,她打算在两个月之内,再去经济最发达,生活节奏最快的浅湾开发区开设一家新的分店。
至于那家分店的定位,还需要她亲自到浅湾做一下市场调研。
去浅湾出差的时间必然不会短,在次之前,卢清越打算回一趟帝都,去看看抚林。
自从上次谢冉来访,跟她说了抚林的情况之后,卢清越便一直有些放心不下,怕下一阶段的工作太忙,耽误了最佳沟通时机,她便先抛开工作,回了帝都。
郑郁林正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忽然出现在教室,和颜悦色的对他招了招手,站在门口喊道,“抚林同学,你家长来了,在接待室等你呢。”
郑抚林眉头一皱,以为又是他爸,心里有些不耐烦,在座位上磨蹭了半天,把英语作文写完之后,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是三好学生,年级第一,老师们对他总是格外宽容一点,因此等在门口,也没太催。
在去接待室的路上,老师还笑着说,“你母亲真年轻。”
郑抚林却是一怔,“我母亲?”
说着话,师生两个已经来到了接待室门口,老师推开门,笑着道,“抚林妈妈,孩子给你带来了,你们聊吧。”
看着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的“亲人”,郑抚林却是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老师出去之后,卢清越对他笑了一下,说,“傻站着干嘛,坐下吧,最近学习累不累?”
她说着,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一袋零食来,放在桌子上,“没什么给给你拿的,送点垃圾食品,表表心意。”
可抚林对她的玩笑似乎是毫不领情,脸上的表情沉而重。
待他正式开腔,让卢清越的笑容也滞住了。
他说,“你是介意我和佳琳的身世,所以才和我爸离婚的么?”
见卢清越不接话,他便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来,和卢清越隔着桌子,面对面。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是因为这个,你的婚就离错了。因为我和佳琳并不是郑郁林亲生的,我们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更不是他的私生子。”
第90章
◎如果他想复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这些?◎
关于自己的身世,郑抚林没有丝毫隐瞒,对卢清越和盘托出。
他和卢清越隔桌对坐,眼睛却没有看向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放在桌面上,交叉的双手。他的语调平静而清晰,“我妈妈是老宅的一个女佣人,她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去了老宅做事。那时候,老宅里除了主人夫妇,还有个八九岁的孩子,但那孩子不是主人家亲生的,是他们的侄子,据说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借住在老宅。那孩子被叔叔婶婶关在后院的一间小院子里,只有我妈一个佣人在照顾他。”
“我妈对他很好,照顾他日常起居,看他可怜,还给他讲故事,陪他看书。厨房每次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我妈为此和厨房的佣人吵架,可并没有用,自己还被扣了工钱。她怕那孩子吃不好,就偷偷在院子里搭了个小土灶,在院子里种菜,养鸡,给孩子开小灶。就这么着,我妈照顾了那孩子两年多,直到主人家发现了小院里的秘密,把我妈辞退了。”
“那之后,我妈也辗转去别的人家做过佣人,保姆,但一直没忘了郑家的那个孩子,时常去孩子的学校看他,给他买些零食,帮他换洗换洗衣服。”
“再之后,我妈就认识了我的亲生父亲,要跟他一起去外地打工,临走前,我妈给了郑家那个孩子三千块钱,让他留在身上,防备不时之需。”
“那笔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却是我妈从微薄的工资里攒下来的。”
“那个孩子接了钱,一直留着没花,现在还保留在保险箱里。”
“我妈去了外地,和我爸一起打工,两人未婚同居在一起,很快就有了我。但我爸是个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人,在外地打工赚不到钱,又要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老婆照顾孩子,不能出去工作,没有收入贴补家用,他嫌压力大,便在我不到周岁的时候,抛弃了我妈和我,至今下落不明。”
“我爸抛弃了我们两个,但我妈没有丢下我,她一直带着我在外打工。我小的时候,没有去过托儿所,幼儿园,我妈的背上就是我的学校,我跟着她卖过菜,送过牛奶,给人当过保洁,出过夜市,摆过地摊。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八岁,快去上学的时候。”
“那天,我和我妈又在外面送牛奶,牛奶送到一户大宅的门口,从里面驶出了一辆车子,本来稀松平常,可那辆车子却在我和妈妈面前停下来,然后,车门推开,下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说道此处,郑抚林抬起头,看向卢清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爸。”
卢清越眉头微微颤,不自觉地抿住了唇。
郑抚林继续说道,“我妈是未婚生子,我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户口,上不了学。我爸便收养了我。他本想让我妈继续留在大宅做事,可我妈怕他被人说长道短,便没留下,自己又去了外面打工。”
“我妈每年都回来看我几次,后来,她又找了个男人,和那男人生了佳琳。可那男人不务正业,心术不正,听说我被东林集团的董事长收养,便起了歪心思,背着我妈,来大宅找过好几次,哭穷卖惨。我爸明知道他是骗子,但看在我妈和佳琳的面子上,还是给了他一些钱。后来,那男人变本加厉,狮子大开口,跟我爸要一百万,说要做生意用。我爸没给,他便气急败坏,出去造谣我爸和我妈有私情,我是我爸的私生子,还要把消息卖给不良媒体。”
“我爸察觉之后,便报了警,没想到,警察核实之后,发现他是个在逃犯人,十多年前,在老家打架斗殴,失手杀过人,一直在潜逃。”
闻言,卢清越的眉头越皱越紧,但也并没有打断郑抚林。
抚林看到她的脸色,脸上也有些红,他说,“我妈人很好,勤快,善良,人也蛮漂亮,但确实不会选男人,她心太软了,总是容易上花言巧语坏男人的当。”
卢清越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郑抚林。
郑抚林便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男人依然在服刑,这辈子恐怕也出不来了。佳琳不到1岁便被我爸接到了身边,本来是想让我妈留下来,一起照顾她们。可我妈却被诊断出了癌症,在佳琳不到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抚林说到这里,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微红。
卢清越见了,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握住了他的肩膀。
抚林仰起脸,看着她,“我和佳琳都有收养手续,可以查到。”
说完,他像是怕卢清越不相信,又从校服口袋里翻出两页折痕很深,边缘磨损很严重的纸,递给她。
卢清越接过来,未看内容,便猜测,这两页纸肯定是抚林经常带在身上,否则也不会被磨损成这个样子。
待她展开纸张,看到竟是两份亲子鉴定报告,检测结果证明郑郁林和两个孩子并无血缘关系。
她看完,什么也没说,将那两页纸还给了郑抚林。
抚林没接,那两页纸便掉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背着爸爸和妹妹做的鉴定。其实,我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她对我妈已经没印象了,更是不知道那个败类父亲的下落。在她眼里,你就是她妈妈,郑郁林就是她的父亲。她原来就说过,如果爸爸妈妈有了孩子,她是不是就可以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抚林说到这里,已经有泪水在眼窝打转,妹妹佳琳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了,亲近自然非比寻常。
“现在您和父亲离婚,虽然暂且瞒着佳琳,但她早晚都会知道。想想她小小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么多曲折身世……”
郑抚林不再往下说,只是看着卢清越。
提起佳琳,卢清越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她没想到,两个孩子竟是如此可怜,母亲亡故,生父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
而郑郁林为了两个孩子能少受影响,健康成长,宁愿自己饱受非议,也要报答小时候保姆的养育之恩,确实有情有义。
一时间,她心里也五味陈杂,面对郑抚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她表情明显松动,抚林继续说道,“我来郑家十年,对我父亲为人还能算得上了解。这些年,除了您,家里从来没有进过别的女人。我爸日常忙于工作,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但我已经快成年了,很多事情也已经明白过来。前些日子,我看您和爸爸相处的好,心里也跟着高兴。我爸这么多年,为了我们兄妹付出太多了,要是他能有个真心相待的妻子,我心里还好受点,如果一直找不到,我和佳琳岂不成了最大的罪人,耽误了他终身的幸福。我和佳琳一样,心心念念盼着你们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不希望我爸到最后,竟是替那两个王八蛋忙活一场,最后却连自己的家,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