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骂的这样难听,抚林气得不轻,将睡熟的妹妹交给小娟,让她带孩子去自己卧室,然后挤到前面。
刚才李妈妈那番语焉不详,意有所指的话就是在凭空诽谤他,郑抚林已经羞怒不已,如今又听对方这样侮辱卢清越,他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郑抚林推开司机小赵,对上李妈妈,他眼中怒火中烧,看样子像是要活剥了她的皮。
李妈妈没想到抚林也在,那自己刚才的一番话不是被他也听去了,登时心虚气短,害怕的直往人群身后藏。
眼见着抚林就要动手,胳膊却被人拽住。
卢清越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抚林,冷静,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我也已经报了警,她跑不了的。刚才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以后判刑定罪的证据,且让她蹦跶,看她还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卢清越说着话,也在给司机小赵使眼色,小赵立即上前抱住抚林肩膀,将冲动的少年拦了下来。
郑郁林之前的嘱托,她都记在心里。
郑抚林毕竟岁数小,年轻气盛,如果没人解劝,很可能冲动之下失手伤人。
李妈妈确实该打,但因为她,搭上郑抚林的前途,则无必要。
卢清越的话显然是起了作用,郑抚林果然没有像之前那么冲动。但他依然是满腔怒火,因为压抑不发,显得两眼像是着了火。他冲李妈妈吼道,“你黑了心肝,我爷爷奶奶那么信任你,你却虐待我妹妹,污蔑诽谤我!我们郑家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做?”
众佣人看抚林的样子,都知道他是暴怒不已,谁也不敢再往跟前凑,都唯唯诺诺的躲在一边。
可仍然有脑子不清楚的个别人在低声议论,“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没这种事,李妈妈也不可能瞎编吧,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卢清越在旁听得清楚,立即冲那几个人的方向说道,“要说什么就高声讲出来!”
那几个人一看她如此强硬的态度,登时有些不爽。
这里是老宅,她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儿媳妇,连半个主人都算不上,哪里就轮到她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马上,就有一个平时跟李妈妈关系不错,没少跟着她捞实惠的女佣人在人堆里喊道,“你凭什么打李妈妈?她犯错有老爷子老夫人管,她犯罪有警察管,你算哪里来的天兵天将?”
一听这话,卢清越被气笑了,她说,“我算哪里来的天兵天将?你这话问得好!”
“若是没有我这个天兵天将,我看这满院子里的人都是闭眼塞耳的糊涂虫,一个个的不明是非,不辨黑白!你们拿着郑家的薪水,却没有一个替主人家着想。佳琳被打,你们不仅没人伸张正义,竟然还站在那个歹毒的女人一边,替她开脱,甚至还要任她把屎盆子扣到抚林头上。我倒要问问你们,到底是何居心?拿着郑家的钱,不帮郑家人办事,反而想看郑家的热闹,你们到底是麻木不仁,还是幸灾乐祸?!”
一通话堵得那群佣人哑口无言,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讲话了。
这话确实是戳到了他们的脊梁骨上,他们谁还敢出来放声,也不敢再往李妈妈的身边靠近,都慢慢挪着步子,和她保持距离。
看到佣人们都偃旗息鼓不说话了,也没人再敢公开护着自己,李妈妈感觉事情不好,若是没人再给她造声势,卢清越又说报了警,那一会警察来了,真的将她带走……
想到此处,她不禁脊背发凉,心里发了狠,涌上破釜沉舟的心思。
她冲卢清越大喊,“你这个狐狸精,就会挑拨离间,蛊惑人心!你说我虐待佳琳,你有什么证据?你说我污蔑抚林,你有什么证据?”
果然,她的话在人群里激起了一阵躁动。
大家虽不敢再大声议论,但看神情也知道,有人不服。
这时候,老管家站了出来,对卢清越说道,“少夫人,您也别在这里跟我们这群佣人置气了,若是报了警,就等警察来了,给断断是非吧。”
这话明面上看,好像是不偏不倚,实际上,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就是在偏袒李妈妈,暗地里也在讽刺卢清越。
手里没证据,还来公婆家大闹,将老宅的佣人从上到下的训斥了一番不说,还要报警将事情闹大。
这里面最不舒服的人,最被卢清越冒犯到的人,就要数老管家。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且不说真假,已经是他的失职,如今又被卢清越堵上门训斥,他心里怎么能好受。
刚才他一直没说话,以为事情不会闹得太大,毕竟抚林是小主人,没那么大的主意,面对一群佣人,他人单力孤,撑不起场面来。
小打小闹一下,自然也就偃旗息鼓,在老爷子和老夫人回来之前就能结束。
即便抚林再去老爷子和老夫人跟前告状,他们佣人联合起来,一张嘴辩不过百张口,届时,又能和每次遇到事情一样,糊弄着平安过去。
老爷子和老夫人最在乎的是体面,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大宅里乱纷纷。
他一个小孩子,还能翻出大天来?
可现在卢清越一来,又是掌掴,又是怒斥,还报了警,眼见着事情就要弹压不住。
管家便想试试她的虚实,到底手里有无证据,是不是真的报了警,还是只是虚张声势的吓唬人。
毕竟她前几次来大宅,哪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却都是她自己的错误,弄得里子面子全没有,草草收场。
这一次,管家也不认为她和抚林说的话是真的,更愿意相信李妈妈,觉得是后妈撺掇继子,在公婆家里挑事,要向两位老人叫板。
因此,他的态度才这么暧昧。
看着老管家不咸不淡的脸色,卢清越笑了笑。
她说,“好,我也正有此意,等警察来了,让他们看看证据,来断一断,到底是李妈妈虐待孩子,信口雌黄,还是我卢清越无理取闹。”
她说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毫无怯色。
大家都看在眼里,心下顿时就打起了鼓。
难道卢清越真的有证据?
最害怕的还是李妈妈,当时就心虚的抖了两下,但她定神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卢清越肯定是在吓唬她,毕竟她一个外人,又不住在老宅,怎么可能有证据?
再说,如果早有证据,为什么刚才抚林不拿出来?
如此一想,她更恨卢清越,这个女人太不好对付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而且一副不把她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模样。
她又不是佳琳和抚林的亲妈,两个孩子也跟她不亲近,甚至抚林还和她有过节,她为什么要上赶着帮这两个孩子?
李妈妈忽然有点想明白了,她当即就窜了出来,趁着司机小赵不备,冲到卢清越眼前,恶狠狠的说道,“你放屁,你根本没有证据,你就是想把我从老宅赶出去,好抢走佳琳。你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自己生不出来,就想夺别人的孩子,方便以后霸占财产!别以为我不知道……”
没等她说完,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卢清越毫不留情,再抽出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李妈妈另一侧的脸颊上。
看着李妈妈错愕的神情,卢清越冷笑着说,“小人之心!”
李妈妈再次被打,两个脸颊都高肿起来,已经有点面目全非。
她没想到卢清越会再次出手,因此毫无防备,这次挨得打甚至比上次还狠一点。
两次挨打受辱,她变得彻底疯狂,口中“嗷嗷”哭喊,状似失控,“你还敢打我,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卢清越冷冷的说,“你且庆幸生在这个时候,若是换了时节,你这样的刁奴恶仆,早就被当场杖毙了!”
她话音未落,却听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都别说了,深更半夜,聚在这里喧哗什么?”
众佣人率先反应过来,这声音他们太熟悉了。
众人立即站直了身子,肃立到一旁,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李妈妈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如蒙天籁,“嗷呜”一嗓子就哭嚎起来。
“老爷子,老夫人,你们可回来了~”
卢清越微微一怔,随即转身,看到两个身影被几名佣人簇拥着走进了佳琳所住的小院子。
呵,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卢清越并无惧色,反而心中隐隐泛起期待,她倒要看看,面对老宅里的这一番乱象,郑郁林的父母会怎么处理。
郑郁林的父母已经六十多岁,但因为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上去很年轻。
刚才说话的是郑老爷子,他一进门,便看到卢清越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发现她没有像每次见到自己那样,畏缩后退,反而是眼神清明,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郑老爷子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而未等他们再问,李妈妈已经连哭带跑的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老夫人的腿,号丧似的哭叫道,“夫人,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就要让警察带走了!”
郑郁林的母亲头发乌黑,梳着精致的盘发,穿着高定的裙装,身上无一不透着精致和讲究。
看面容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深宅妇人,倒颇有几分英气。
李妈妈一哭诉,她马上皱眉,说,“有事起来说话,这又哭又闹的成什么样子。”
说完,她一抬眼,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卢清越,接着便皱起眉头,厉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卢清越很淡定的应答道,“佳琳出了些情况,郁林让我过来看看。”
“郁林让你来的?”
郑老夫人显然不相信,她说,“孩子有情况?什么情况?再说,孩子有问题,郁林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反而让你过来?”
看来郑老夫人也并不真的糊涂,这一连串的反问,看起来倒是很精明。
而未等卢清越应声,郑抚林先接过了话头,“爷爷,奶奶,李妈妈虐待妹妹,我和卢清越都看到了。”
闻言,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是一惊,马上问,“虐待孩子?有这种事?”
老夫人看向已经被管家扶到一旁的李妈妈。
李妈妈立即反驳,“怎么可能呢,夫人。我只是在正常照顾佳琳小小姐,可是抚林少爷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他不仅推了我,还把小小姐强行抱走了!”
一面是孙子说的话,一面是深得信任的老佣人说的话,他们两个一时难辨真假。
在犹豫的当口,卢清越说道,“李妈妈你不用狡辩了,我们手里有监控录像为证,警察马上就到,你留着话跟他们说吧。”
谁知,这话说出口,反应最大的不是李妈妈,反而是老夫人。
她立起眼睛,看向卢清越,“你说什么?你报了警?”
卢清越点头,“是的,李妈妈虐打孩子,刚才又言语诽谤抚林,而且拒不认错,我们只能报警了。”
他这话一说,老爷子登时气得将手里攥着的手串扔在地上。
“胡闹!”
“让人知道我们郑家老宅进了警察,会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卢清越,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一听这话,卢清越不禁紧锁眉头。
这两个老人怎么如此糊涂,事到如今,竟然想得不是孙子孙女的安危和名誉,反而是自己的名声?!
难道纵容家仆虐待孩子,对孙子孙女不管不顾的名声会比半夜叫警察更好听么?
卢清越已经被他们的迂腐和糊涂搞到气结。
谁允许她这么做,当然是良知和她对佳琳的感情。
毕竟哪个正常人也不会像他们两个老顽固一样思考问题,即便卢清越这样的古人,对他们的陈腐也是望尘莫及。
她兀自气结,没有去回答郑老爷子的问题。
可她的沉默却激怒了郑老爷子和老夫人,老夫人满面怒容的说道,“你真是个搅家精,哪次来这里,不是闹个天翻地覆!”
“你给我出去,现在就走!”
说着,老夫人还冲管家说道,“把她送走!”
管家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但隐隐有些得意的神情。
李妈妈更不用说,就差敲锣打鼓,庆祝胜利。
抚林见状,再也忍不住,他冲到爷爷奶奶面前,说,“这件事卢清越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把她撵走?佳琳被打,为什么不让警察来调查清楚?李妈妈这种人就该把她抓起来!”
可抚林的话说完,等着他的不是安慰和劝解,却是郑老爷子劈头盖脸的训斥。
“闭嘴!你懂什么!”
他怒斥孙子道。
“家丑不可外扬,李妈妈的事,我和你奶奶会处理,且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插手!你也不要跟着掺和了,还不去睡觉!”
而这时候,门口的保安匆匆跑过来,说,“先生,夫人,门口来了两名警官,说是咱们宅子有人报警,过来核实。”
老夫人冷冷看了一眼卢清越,然后回头向保安说,“把他们打发走,就说是恶作剧。我们家能有什么事需要警察来处理。”
闻言,卢清越觉得眼前仿佛被人罩了层黑纱,竟是看不到光亮。
她实在是想不到,在三百年前的后世,竟然也有这样不明事理,不辨是非的大家长。
卢清越上前,拉住抚林的胳膊,轻轻安慰他,“别急,我们还有办法。”
抚林却是眼中隐隐含泪,“能有什么办法?爷爷奶奶都说了,他们肯定会把事情压下去的。”
这么一讲,卢清越也感到绝望。
是啊,说到底,这是郑家老宅的家务事,如果当家人不追究,她一个外人闹破天,又能有什么用?
可,难道就这样看着佳琳和抚林受辱,让那群小人得志么?
卢清越的眼神里又燃起光来,她放开抚林的肩膀,挺直腰背走到老夫人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我会坚持报警,直到警察进来把这个女人带走!”
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固执,竟有胆子公然唱反调,老夫人气得有些失了仪态,精致的盘发都微微松了,“你放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我!我让她报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