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要抬手去拍小娟的肩。
小娟往旁边一闪身,瞪了他一眼,说,“那等你涨了薪水再说吧!”
说完,脚步更快,把王师傅甩在了身后。
王师傅盯着她的细腰,嘿嘿笑,更紧的跟在后头。
他是没想到,自己天天偷奸耍滑,还能有涨薪水这种好事。
不过也是,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十足的蠢货,好赖不分,自己占了多少油水,她根本没察觉出来。
怪不得都说她是没见过市面的农村土妞出身,看来确实不假,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后厨欺瞒了这么久。
最可笑的是,糊弄了这么长时间,对方不仅不知情,还要给他涨工资,这人得蠢到什么份儿上!
看来这份工还得长长久久的干下去。
等涨了薪水,再好好打点一下跟卢占军的关系,肯定就没问题了。
王师傅心里的小算盘打了响亮,等到了餐厅门口的时候,一抬头,不期然,对上了卢清越的目光,整个人竟是有些呆愣。
今天的女主人看上去和平常似乎不太一样?
但要让王师傅说,女主人哪里不一样了,他又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让他心里有点没底,脚下迈步都犹豫了不少。
小娟走后,卢清越便给自己泡了一杯白茶,以清茶漱了漱口。
刚才那口有杂质的燕窝,着实令她反胃,其他的餐品也吃不下了。
喝过茶,她便坐在桌边,翻着杂志,等小娟领人回来。
过不多时,果然,小娟领着王师傅去而复返。
听见脚步声,卢清越一抬头,正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微胖男人,穿着厨师服匆匆赶过来。
卢清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眼神飘忽,油光满面,一看就不像个实在人。
她心里已经有些不喜,但面上不显,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王师傅,坐吧。”
卢清越的声音淡然平和,听上去轻灵悦耳,尤其是唇边还挂着笑模样,和平时动辄就激动急躁的样子很不相同,
王师傅不禁心里有些打鼓。
要知道,女主人之前是最不耐烦和大宅的佣人们打交道的,谁若是有事找她,她必然是十足的嫌弃,“这种小事也来打扰我,我要你们是做什么的?”
看女主人如今这幅模样,王师傅犯嘀咕,坐下的时候,眼神不知觉的就落在了餐桌的早点上。
然后,他就看见,卢清越面前的那碗燕窝粥几乎没有动过,其他菜品和主食也是原封原样。
立时,王师傅就感觉出有些不对头,这要是想给自己涨工资,不该是把饭菜都吃光么?怎么能是一口没动呢?
然而还没等他往深里细想,卢清越便开口问话了。
“王师傅,您来家里工作几年了?”
她的语调像是话家常,倒让王师傅松了松心。
“快两年了,当初还是您亲自面试的我呢,夫人都忘了?”
闻言,卢清越又一笑,说,“是了,我自然记得。今天早上又喝了你做的燕窝粥,便想起来问一问。”
王师傅的心放了一半在肚子里,当初他来面试,就是给卢清越做的燕窝羹,看来女主人是念旧,所以要给自己涨涨工资?
还没等他想明白,卢清越又问话了,
“这粥熬好之后,你尝过了么?”
说着话,她看了小娟一眼。
小娟立即会意,上前找了个空碗,给王师傅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王师傅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看着粥,没动羹匙,也没答话。
卢清越继续说,“王师傅,你尝一尝啊,自己做的东西,怎么不吃呢?”
王师傅的手暗自握成拳头,额头已经开始流汗。
卢清越这时候又轻笑了一声,徐徐道来,“燕窝分为三等,官燕,毛燕和草燕。官燕质优,颜色黄白,口感细腻,纯度高,而草燕品质最差,口感粗糙,还常常混有草屑,绒毛等杂质。”
“我吃了这么久的燕窝,你一直告诉我,燕窝中混有一些杂质,才证明是纯天然的,那我请你喝,你又为什么不喝呢?还是说,你这个高级厨师也知道,这品质差的燕窝入不得口?”
此言一出,王师傅立即抬头,看向卢清越。
“夫人,这燕窝品质优劣,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家里买回来什么,我就做什么,食材好坏跟我这个厨师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师傅矢口否认,激动的嗓音都拔高了。
卢清越并不管他怎么激动,语调依然是不疾不徐,“就算食材不归你采买,那发现燕窝品质不好,为什么不立即告诉我?还要用次品做原料,是打量我吃不出来好歹,好糊弄,还是故意要恶心我?”
说道后来,卢清越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王师傅看着面前美貌纤细的女人,竟是冷汗直流,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一直都糊涂粗鄙的女主人突然就变得这么精明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厨师帽在手里拧来拧去,低着头,不敢看卢清越。
卢清越见他不敢再辩驳了,便又追问,“你说燕窝不是你买的,那么是谁买的?你那里有没有入库的清单?拿来我看看。”
听她有追查到底的意思,王师傅立即服了软,抬起头,对着卢清越求饶,“夫人,食材把关不严,让您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是我的疏忽,下次再也不会了。”
卢清越却不打算轻易饶过他,她管家理事历来是眼里不揉沙子,上一世,她之所以能把郑家治理的家门兴旺,自然是有自己的手腕,再世重生,她也没改了本色。
“你的疏忽,是一次,还是几次,你心里该有数,这些先放一边不谈,我只问你入库账册在哪里,每次采买都是什么人经手,你快去拿来,不要再墨迹了。”
卢清越虽然语调平缓,但那副当家夫人的气势十足,让王师傅不敢再狡辩,再说他有错在先,本身理亏,更是不敢再触霉头。
“好的,夫人,我这就回去找,您稍等。”
他说着,灰溜溜的站起身,脊背都比之前驼了一些,老鼠钻洞一样,从小娟身边窜过去,出了餐厅,小步跑了。
小娟看他那副样子,心里十分解恨。
这种投机倒把的小人,就该被治理治理。
再转身对上卢清越,小娟立即露出崇拜的眼神,笑着说,“夫人,您可真厉害!”
可卢清越投向她的眼神,却带着几分责备,“小娟,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实话呢?”
第4章
◎真他娘翻了天了,她还要查账?!◎
见女主人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小娟吓得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她虽有几分小机灵,但到底是个本分孩子。
刚才卢清越对着王师傅的气势,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威严和压力,之所以还有心调笑,因为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如今女主人突然转过头来,冷面看她,小娟被吓的说话都结巴了。
“夫人,我……我……我从来没对你撒过谎呀!”
看她一副似乎要哭出来的冤屈表情,卢清越神情稍松,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拉住小娟的手说,“并不是疑心你说谎,我只是伤心,你有事瞒着我。”
说完,卢清越还叹了口气。
见女主人态度缓和,小娟才回过神,反省了一下自己。
好像,自己还真得没跟女主人说实话,别的不讲,就说王师傅平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还有用雇主家的昂贵食材做人情这些事,她确实没主动跟卢清越说过。
看着女主人对自己略显失望的眼神,小娟这个憨厚孩子有些坐不住了。
但这些话,说出来就要得罪人,她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不好开口。
见她眉眼间已经松动,卢清越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大宅上下,必然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其实,她也拿不准小娟是否知道实情,只是想诈一诈她,若是真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倒省了自己再去查探。
而如她所料,小娟这孩子实诚,看雇主佯装生气,还真的绷不住了。
正所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小娟也没真的犯错,只不过是想明哲保身,卢清越也不想过分责难她。
如今她对大宅上下的情势两眼一抹黑,正是需要有人帮衬的时候,要是小娟能成为助力,那再好不过。这孩子没有什么歪心眼,只是有些憨直罢了,在卢清越眼里看来,这些并不算缺点,反而是她可爱可贵之处。
既有心拉近关系,她便收了夫人的架子,亲手给小娟斟了一杯白茶,推到她面前。
再开口,便带了些语重心长的真诚,“小娟,你平时负责我的贴身事,我自然待你和别人不同,虽说我是雇主,你是雇员,但私心里,我是拿你当妹妹,所以,你顾虑不要那么多,要跟我实话实说,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我给你做主。”
卢清越气质清贵,看上去有些不好接近,但若是真诚起来,很能入心入情。
小娟被她的态度感动,但仍是有些顾虑。
见她要说不说之间,卢清越便拉了她的手一下,“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王师傅,我不打算让他在大宅继续做了,如此敷衍雇主,人品拙劣,就算手艺再好,也不能用了。”
听说卢清越要把王师傅辞退,小娟微微惊讶,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不由转念一想,如果对方被辞退了,以后他们就不必一起共事,那“告状”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夫人。”
她刚开口,卢清越就笑着纠正了她,“以后叫我清越姐吧。”
见她脸上亲和淡雅的笑容,小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喊了一声,“清越姐。”
接着便跟卢清越说起了王师傅平时的种种劣迹。
卢清越默默听着,倒是并不多么惊讶,毕竟,后厨的人占些小便宜,从古至今都是不可避免的。
可小娟刚才被女主人一番动情说辞弄的十分感动,如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继续说道,“依我看,王师傅之所以胆子这么大,敢把燕窝以次充好,还不是因为有卢占军给他撑腰。”
“卢占军?”
小娟听卢清越反问,一下醒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停住。
毕竟卢占军和卢清越沾亲带故,女主人会处理王师傅,却绝对不可能收拾了卢占军。
如果自己再多嘴,得罪了卢占军,这份高薪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小娟深恨自己嘴快,悔得脸都有些白了。
卢清越察觉她的异样,有心再问,却忽然感觉一阵头疼。
有了前几次得经验,她知道这可能是原身得记忆又要回溯的前兆。
“小娟,你先去忙吧,今天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知道小娟胆子小,卢清越为了宽她的心,特意嘱咐了一句。
看到女主人颇有成算的稳重模样,小娟心里略定了定,心说,女主人现在和之前看起来确实大不一样了,要是她真的能变得靠谱,自己今天这番“小报告”也算是投名状,以后有了粗腿抱,倒也不用怕卢占军了。
这么一想,她更有了几分底气,帮卢清越换了一杯热茶,说,“清越姐,您有需要再喊我。”
然后才离开餐厅。
小娟走后,卢清越的头疼了一阵,她以手扶额,慢慢揉按太阳穴,渐渐地,便好转过来。
属于原身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而这部分记忆让卢清越诧异非常。
这个卢占军是原身的远房亲戚,按照辈分,算是原身的子侄辈。
但这个侄子从年龄上,比卢清越大了三岁,之前一直在卢家,替卢夫人做事。
自从原身和郑郁林结婚,卢占军便跟着过来,到郑家做事。目前,名义上是“卢清越”的司机,实则,大宅上下的大小事务,他都要过手,虽然不是大管家,但和大管家也差不多,大宅的佣人都背地里喊他“卢大印”,因为他拿着卢清越的小名章,采买东西,都是他来盖章审批。
但这枚小名章,卢清越本人却是从未看过,而是由卢夫人亲自交到卢占军手里,连人带章,陪送到了郑家。
听上去,好像这卢占军是来协助卢清越管家的。
但卢清越觉得事情并不可能这么单纯。
因为原身根本就不是卢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前两年,卢定远夫妇从偏远的农村老家,认的一个族亲的女孩做得干女儿。
当时,“卢清越”已经二十出头,父母双亡,她自己没读几年书就辍学了,在家务农,等着族亲给介绍对象,再过两年,嫁人了事。
这个时候,泸定远夫妇忽然回到农村老家,认了她做干女儿。
能被族里最有钱有势的亲戚接到城里当干女儿,卢清越兴奋的好几天没睡好觉,以为自己时来运转,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她到了卢家才知道,卢家的豪宅,豪车,香衣宝石和她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她名义上是干女儿,实际上是卢家亲女儿卢沁芳的贴身保姆。
她吃的,穿得都是卢沁芳淘汰下来不要的。卢沁芳坐着,她就要在身后站着,大小姐坐车,她开门,大小姐出门,她打伞。
她确实不用再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务农了,但这种伺候人,被人瞧不起,每天被卢沁芳骂“蠢猪”“土包子”“丑女”,成天被指着鼻子说,“你能有今天,还不是全靠我们卢家”。
这样的日子有多压抑,多窒息,卢清越只是替原身回想一下,就觉得头疼欲裂。
可见,这段日子对原身的伤害有多大。
而就在原身忍受不了,想离开卢家的时候。
郑郁林按照婚约前来提亲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卢清越”才明白了,为什么刻薄吝啬的卢家夫妇要认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做“干女儿”。
因为他们的宝贝女儿卢沁芳不想嫁给比自己大了8岁,还带了两个拖油瓶的“老男人”郑郁林。
而她“卢清越”正好可以去做那个替嫁新娘。
如果换成别的豪门贵女,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但“卢清越”作为“干女儿”,已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