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黯淡,沿街店铺已经点上灯笼,不少茶酒博士站在门前,等着招徕客人。
马车在人流中缓慢行驶,盛姝的目光落在一个新开的胭脂铺子上,尤其是店前挂着的灯笼。
那灯笼是红色的,上面映着蜈蚣图样,和她前两日在府里看到的风筝的图样一模一样。
她眉头皱着,正思忖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时,胭脂铺子里的老板娘走出来,隔着人群对她远远一笑,目送她离开。
盛姝觉得这家胭脂铺子或许有古怪,她一定要想办法去看看才行。
马车很快过去,盛姝又假装去看其他店铺,直到拐进萧府所在的街道,萧霁瑾才抬手放下窗帘:“没有了,别再看了。”
盛姝收回目光坐回来,才发现萧霁瑾正紧贴她坐着,两人的手指还挨在了一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又往一旁挪了挪。
萧霁瑾虽不说,可心中到底有些不满,只是怕吓到盛姝,让事态越来越不可控,才暗暗忍下了。
马车在垂花门前停下,盛姝走出去,刚想踩着踏蹬下去,萧霁瑾就突然从身后出来,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盛姝推着他的肩膀,挣扎道:“放我下来。”
萧霁瑾抱着她下了马车,才将她放到地上:“抱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盛姝转身离去,直接回了院子。
萧霁瑾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盛姝慌急的背影,这种看得到摸不着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他离开京城时曾想,大不了再灌一次一日醉,重新□□即可,事到临头又实在不忍,只能忍着哄着,想办法让鱼儿重新上钩。
回到院子后,盛姝直接进了屋。
他们已经用过晚膳,她就在里间坐下,道:“热水,我要沐浴。”
浣青就退出去,让人去提热水。
萧霁瑾从前都有事忙,头一次在她歇下时进来,坐到她身旁:“想下棋吗?”
盛姝:“不想,哪里是对弈,都是你在陪我玩而已。”
她棋艺确实不如萧霁瑾,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盛姝看着侍女将热水兑好,又将花瓣香胰巾子寝衣一一拿进去,这才站起身进去:“不必侍候。”
浣青等人被挡在门外,只能看向萧霁瑾,萧霁瑾挥手让她们退下,一人守在外面。
房间里很安静,浴房又仅有一门之隔,里面扑簌的脱衣声和哗啦的水声听得一清二楚。
暖黄色的烛火下,萧霁瑾想象着盛姝褪下衣衫,露出白皙的肩背,水珠挂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顺着纤细的腰线滑落,凝聚在赤/裸的身躯上,又滚落在地……
盛姝洗好后换上寝衣,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推门出去,就见萧霁瑾依旧坐在那里,赤/裸裸地盯着她。那目光如有实质,似乎想将她身上的衣衫剥干净。
她开始畏缩起来,头皮发麻地往前走去,准备走到床上去躺下。
走到萧霁瑾面前时,她还故意绕开一些,见萧霁瑾无动于衷,就大着胆子上前,谁知即将过去时却被萧霁瑾一把捞了过去。
萧霁瑾把她按到双腿上,炙热的掌心按着她的腰,沉声道:“我帮你擦头发。”
“不用……”盛姝想要挣扎,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当即愣住,不敢再乱动了。
萧霁瑾揽着她,一手握起干燥的帕子,掀起长发的瞬间,熟悉的沁人香味扑面而来。
萧霁瑾贪婪地嗅着独属于她的味道,又握起披散在后背的长发——头发将衣衫濡湿了,薄薄的寝衣贴在后背上,依稀能看到白皙的肤色。
身后突然一凉,盛姝捏着萧霁瑾衣袖的手一紧,紧接着就感受到炙热宽厚的手掌贴了上去。
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那手心贴着她的后背摸下去,又一把攥住她的腰,炙热隔着衣衫烫在肌肤上,身子已经快僵硬到麻木。
盛姝想要起身,却被萧霁瑾直接按下去:“别动,我会忍不住的。”
盛姝只能坐在他腿上,一动不敢动。
萧霁瑾握住她还在滴水的发梢,轻轻擦拭着,另一只手却又在腰间不停的摩挲。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侧颈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肯松手,盛姝则逃一般地回到床上。
那夜,盛姝将自己裹得格外严实,身后有一点声响就会瞬间清醒,一直到天快亮,萧霁瑾起身离开后,她才终于睡去。
由于长发没有擦干,又一整夜没睡好,盛姝到中午起身时就有些着凉。
她身子虚弱,浣青不敢直接给她用药,就煮了些姜茶给她端去。
盛姝不喜欢那个味道,又想起昨夜的事,生怕萧霁瑾此时抓到她的把柄,因此捏着鼻子喝干净了。
当晚,萧霁瑾回来后先去了书房,他看着那些公文,越看越烦躁,满脑子都是盛姝脸颊通红,眼尾湿润的模样,最后只能扔下那些信件,灌了一盏凉水下肚。
明明不过一墙之隔,他却不敢在此时冒冒失失到盛姝床前去,只能一个人煎熬着。
他一直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这次却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推进那件事。
·
几日后,盛姝觉得萧霁瑾已经正常些了,才在他躺到身后时道:“胭脂没有了,我想自己去选胭脂。”
盛姝这几日一直能看到那只蜈蚣形状的风筝,关于胭脂铺子那件事,她一直记挂着。
萧霁瑾睁开黑亮的眸子,却故作平静地道:“我腾不出时间,明日会吩咐人带你去。出府后不要乱跑,他们会一直跟着你。”
盛姝仍不确定那间铺子有何蹊跷,只是想过去看一眼,因此问:“去哪里都可以吗?”
萧霁瑾道:“京城的胭脂铺子随你挑。”
盛姝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刚想闭上眼睛,萧霁瑾就翻身过来:“我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盛姝呼吸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萧霁瑾的手就摸到她腰上,胸膛也贴了上来。
盛姝攥紧了被角,由于拢着腹部的那只手,呼吸开始混乱起来。
萧霁瑾贴在她耳边,闷声道:“不要乱动,我真的会忍不住。”
第30章 再逃
◎盛姝看到了手握长剑的……萧霁瑾。◎
盛姝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睡了一整夜, 翌日醒来时左肩都是麻的。
她特意早起梳洗,选了款式简单的衣裙,又将发髻挽起, 缀上几支简单的珠钗。
用过早饭后,马车已经在府门前等候, 她上了马车,等出府后报了那个胭脂铺子的名字。
跟随的暗卫并没有多问, 只是驾着马车往胭脂铺子而去。
盛姝坐在马车上,有些紧张地攥着手指,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若一切只是她的臆断,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 马车终于在胭脂铺子前停下。
盛姝戴上帷帽,在侍女暗卫的跟随下进去。
这间铺子大概是生意不太好,里面的客人稀稀落落的, 一见到他们这阵仗,就知道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全都前后脚出去了。
盛姝来到一排胭脂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一盒胭脂,刚打开看了看, 就听有人道:“客人都走光了,姑娘耽误我这么多生意,一定要多买几盒才行。”
盛姝转过头去,就看到那日见过的老板娘从楼梯上下来, 她一身罗衫, 红唇皓齿, 手里捏着扇子, 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盛姝心中紧张,声音也显得有些发涩:“能帮我挑几盒胭脂吗?”
“当然可以,”她来到盛姝面前,用扇子挑那层薄纱,“但我得看到姑娘的脸才行。”
暗卫挡开她的手:“别乱碰。”
老板娘收回手,遗憾道:“那该怎么选胭脂呢?”
盛姝示意暗卫后退,道:“到屏风后面去看。”
她看向浣青:“你跟着就行,其他人留在这里。”
浣青觉得今日的盛姝有些奇怪,这样做实在冒险,就回头看向那些暗卫求助,谁知那些人都一脸肃穆,似乎完全不懂似的,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妥了,”老板娘拉住盛姝的细白的腕子,“我这里还有不少压箱底的宝贝,全都拿出来随便你挑……”
盛姝被她拉到屏风后,还未站稳就见她绕到身后,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将浣青打晕,又接住了轻声放到地上,而后抬手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盛姝点点头,就被她拉着从暗门出去,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她边拉着盛姝进屋,边道:“王爷已经为姑娘备好了盘缠和马车,姑娘换上衣裳就可以离开了……”
盛姝皱眉道:“王爷?”
女子道:“我的主子是贤王,自从姑娘被带回萧府后,他就开始着手布置这一切了。您只管放心去雍州,京城有王爷为您善后。”
听说有人带她走,盛姝原本是欣喜的,可是一听到此人是赵潭反而犹豫起来,那也算是害死她父兄的人,她该接受这好意吗?
女子将她推到房间里,关上门,火急火燎地拿出衣服头巾:“王爷说了,姑娘不必迟疑,就当是他还您的。”
盛姝顿了顿,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替我谢谢他。”
她说完就拿起衣裳换上,又将头上的珠钗拔掉,用发绳将长发扎起,然后用头巾遮住了半张脸。
女子见她收拾妥当,就把提前准备好的包袱给她,又带着她从后门出去,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
她把盛姝推上马车,对车夫道:“按之前说过的做。”
车夫应了一声,就开始驱赶马车。
事发突然,时间又紧,直到坐上马车,盛姝才有一点真切感。
同时又想,为何是去雍州,难道二哥就在雍州?
早知临走时问一下就好了。
她一路上焦急不安,生怕那些暗卫追上来,直至出了城门才放心些。
马车又行驶一会,突然停下来,车帘被掀开,有人迅速上了马车,而后继续行驶。
盛姝抱着包袱抬起头,只见是微微喘息着的赵潭。
他在一旁坐下,笑道:“差点以为赶不上送你了。”
盛姝顾不上昔日的恩怨,只急着询问心中疑惑:“我二哥在雍州吗?我走后你准备怎么办?”
“看来你还是有些关心我的,”赵潭先笑着说了一句,才认真道,“你二哥确实在雍州,而且和宋端一同起的事,你若见着他们了,替我劝他们一句,见好就收,和朝廷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陡然得知亲人的消息,盛姝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赵潭接着道:“你走后,萧霁瑾必定会发疯,查到我头上也只是迟早会事,但他如今根基未稳,我又是堂堂正正的皇子,他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你只管离开罢。”
盛姝看向他,正色道:“谢谢你。”
“别谢啦,”赵潭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为免让人起疑,我该回去了,你路上小心,无论发生何事,切勿停留,直至见到盛济。”
盛姝点点头:“你也小心。”
赵潭最后对她笑一下,就掀开帘栊直接跳下了马车
盛姝掀开窗帘往后看,见他站在路边对自己招手,在不远处,则有一名亲卫牵着马过来。
盛姝看他上了马,才放下帘子,坐回马车里。
接下来就是不停地赶路,到天黑时马车才在树林里停下,有人自一座简陋的屋舍中牵出一匹马,替代了原本的车夫和马匹,而后继续赶路。
盛姝在车里坐了一整日,双腿酸痛,身子也被颠得要散架似的,但她是踏实且开心着的,并不觉得痛苦。
她从马车里找出一张绒毯盖在身上,又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冷透的环饼,在黑暗和颠簸中啃着。
她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掀开帘子看去,只能看到陌生的山林。
盛姝在颠簸中往前挪动,掀开帘栊问道:“请问现下到了何处?”
“已经到了相州的地界了,”车夫头也不回地道,“姑娘快回去坐好,还有两天两夜的路程要赶。”
盛姝知道赵潭为她安排良多,就又坐回去,倚着车壁想要眯一会。
她实在疲惫极了,听着车轮行驶的辘辘声,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的京城,萧霁瑾发疯似的满城寻找盛姝,所有人手几乎都出动了,却依旧一无所获。
萧府私牢里,萧霁瑾站起身,带着满身血腥味道:“继续拷问,直到她交代出夫人的下落。”
已经浑身是血的女子闻言只是一笑,而后咬破了牙中藏着的毒药。
暗卫上前探过她的鼻息道:“主子,已经死了。”
萧霁瑾盯着自己的手上的血,淡声道:“倒是能撑。”
大概是怕他不信,赵潭找的这个死士很是能忍,受了一夜拷打才服毒自尽。
萧霁瑾边往外走边问:“人到哪了?”
暗卫答:“刚进相州。”
萧霁瑾道:“出发。”
·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骤然停下,盛姝被一晃,哐当一声摔在了车里。
外面传来车夫的低声提醒:“遇到山匪了,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姑娘挡好脸,最好别出来。”
盛姝连忙将头巾包好,坐到角落里不敢动作,惊慌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先是粗犷的说话声:“此山是我开,若想从此过,留下买命财。”
盛姝捂住嘴,没想到这些山匪不止谋财,还害命。
而他们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行踪,一路上都走的是荒郊野外,就算真的曝尸荒野只怕也无人知晓。
车夫将手伸进来:“小的这里唯有纹银三百两,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盛姝闻言打开包袱,拿出纹银三百两递了出去。
车夫接过后又递给外面的人,那山匪似乎是掂了掂,确认过后又道:“还有什么,一并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