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的那两个女学生都没看向过来的陈书望等人,擦擦汗,问元梦道:“你刚刚在念的是什么?”
元梦用拖把跟丧尸拉扯时用得都是巧劲,嘴里还振振有词一直说着话,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推了好几只丧尸下去,也没跟陈书望一样被拽下去。
元梦舔了舔干涩的唇,道:“杀中吊,吊中杀,杀直线,慎斜杀。多变线,冷静打,多变速,少失误……羽毛球口诀。”[1]
“跟拖把结合起来好像也挺好用。”
张老师的学生们一脸震惊:“体育课那个?”
元梦有点不好意思:“对,这课很抢手,不过我运气还不错,大学三年都让我成功选上了。”
张老师学生啧叹:“绝了,亏我们选的还是散打、跆拳道,光混学分了,啥实战技巧都没记住。”
“果然还是得精学。”
“教你的是哪个老师?”
三个女生就着体育课直接聊了起来。
李立舟看琴键凸台上的舞蹈生丧尸都被清理了个干净,围栏外的那些倒没那么大攻击力了,默默道:“她们好像确实应付得来。”
“咱们大学体育课,这么有效果?”陈书望心情复杂。
时宇补上他的未尽之言:“显得咱们协会平常的练习有点没用。”
陈书望:“……”
江绮杉和纪甚灵那边赶巧找到间只有一只丧尸的教室。
张屹和小徐进门就把那丧尸收拾了,琴键上的人也顾不得休息,马上赶去集合。
跑进教室,江绮杉四看一圈,没发现倪辛月,瞬间就急了。
“月月呢?!”
元梦忙安抚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下:“我看到有人把她拉到教室了,隔着窗户她让我们继续爬,应该没什么事。”
纪甚灵听后没说话,拨了拨箭筒,坐下抽出箭开始一根根擦拭。
元梦发现他箭筒里不像出发时那么满,小声问李立舟几人:“箭都……”
李立舟小声回道:“有几支没收回来。”
刚被他和时宇拿来当武器对抗丧尸,插丧尸脑门直接坠楼底下去了。
陈书望拍拍李立舟和时宇的肩膀,作为拥有“被追杀”经验的过来人,只能以此表达他此刻内心的同情。
张屹已经走去了外墙那侧的窗边,隐约能看到他们来时的几棵大树,他抬头往上看,但被凸起的遮雨台挡住了视线:“我们现在好像已经在那几个学生附近了。”
纪甚灵摸着箭羽,低头思考片刻:“不从外面楼梯过了。先爬窗把吃的给她们送上去,等下好找倪辛月会和。”
张屹点点头,也觉得刚才一帮人在楼里乱闯太胡来了,几颗心脏都不够他吓的。
“行,那你们在这儿稍作休息,我一个人上去看看情况。”
说着扛起炸鸡袋就要往窗外爬。
纪甚灵向上方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到李立舟身上。
李立舟走过来:“张老师,我和纪甚灵上去吧,您和其他同学留这儿。”
“这怎么行!”
张屹很快反应过来他们顾虑的是什么:“别担心,我只是看楼里那些琴键凸台有点恐高,一般的爬楼还是没问题的!”
李立舟:“我没担心……”
张屹:“那就松手,老师一个人去就行了!”
李立舟:“不,老师……”
纪甚灵看两个人推拒个没完:“他的意思其实是那两个遮雨台之间的缝有点窄了,你可能会过不去。”
他说着把目光落到张屹宽厚健硕的身板上。
李立舟:“……”
这明明就是你想转达的意思吧!
张屹转头看看窗外遮雨台之间的距离,又低头衡量了下自己的肩宽,默默把炸鸡袋交给了李立舟:“……立舟同学,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李立舟:“……”
纪甚灵目光落向屋内的其他同学:“可能还需要一个女生。”
“?”
陈书望想着女生们刚暴打丧尸都挺累的,撩撩袖子,直接走过去:“缺人我来就行啊!让她们休息休息。”
李立舟想了想,还是摇头:“女生会好点。”
楼上被困的五个人都是女学生,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几个大男人突然出现,可能会让她们更紧张。
更何况这么多天过去,或许有一些不方便说的窘境。
元梦深吸一口气,主动道:“我来吧。”
―
倪辛月和柳明梵爬过5楼,来到天台,踩着脚下毛茸茸的地毯,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八九个学生围站成一圈,打量他们两个“不速之客”。长时间的不修边幅,让他们同学院的人打照面,都要眯眼辨认上一会儿。
“Vito?你怎么上来了,都说这里没吃的了。”刚才被称为会长的女生先开口道。
她肩上裹着条厚毯,里头只穿了件小晚礼服,原本贴身的布料此刻显得有点空荡。抓着毛毯的手要比一般人修长,但或许是长期处在饥饿状态,现在瘦的有些触目惊心。
柳明梵指指边上的倪辛月:“我跟她来救人。”
会长跟其他学生闻言把目光落到倪辛月身上。
“刚才在楼下喊的那个?”
“说要来救人?”
“不过怎么直接上天台来了,我在心里的求救被听到了吗。”
“……”
他们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会长转头让大家小点声:“口水不够用了,省着点。”
其他人立刻闭上嘴。
倪辛月:“……”
她环视了下周围,没想到音乐楼天台的布置可以这么豪华。
靠墙的位置支起一片大棚,估计也是趁着晴天想驱散一下接连雨天带来的潮气,篷布向两边敞开,露出里头的长沙发。
大棚里架着大大小小的乐器,还有音箱。桌上放着一只空箱子,里头装着几只空荡荡的零食包装袋。包装袋皱巴无比,一点食物残渣都不剩,却被压得格外平整。
此外地上支着的烤架里还有一点未燃完的塑料、纸板,估计是夜里点燃用来取暖的。
柳明梵跟人合奏过几回,小声跟倪辛月介绍:“她是我们院钢琴首席,也是院学生会会长,戚雅。之前我在五楼教室的时候,她经常会安排人把食物吊下来分给大家。”
“这里本来有个钢琴节目,用无人机拍,让音乐响彻整个校园,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出事了。”
同样是十多天没有洗漱,但戚雅看上去要比柳明梵整洁多了。
戚雅指了指刚才跳楼女生的教室方位:“你们要救的女生在那个方向。你们可以顺着……”
只说这么几个字,她嗓子就哑了。清清嗓子,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不好意思,今天没下雨,没水喝了,声音有点干。”
“我们在那绑了绳子,你们可以顺着绳子下去。”
倪辛月抿抿唇,从包里翻出水,递给戚雅:“这楼里,还有多少人活着?”
“这是准备救几个啊,”戚雅笑了一下,“本来有83个,今天有两个跳楼的,剩81个了。”
她把水推了回来,拢了拢毯子:“别浪费,我们这帮人收拾收拾,过两天也准备跳了。”
作者有话说:
[1]羽毛球口诀来源网络
原本写八段锦是觉得还挺贴大学的,但看评论有人觉得跟同类文撞了(现在好像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但为了避嫌,还是修改一下
PS:开文前有稍微做过一部分功课,关于生前特质导致的局部化差异,设定灵感来源电影《请叫我英雄》,前后文很多地方都有提到这点:包括操场篇个别跑步掉队,食堂篇有丧尸跟着爬树,后面公园篇的年轻人摇花手、大爷大妈爬行,摄像大哥会爬树等等,此外丧尸对火锅味敏感,也是根据这个点散发的。回复一下之前质疑该设定的评论。
第43章
“你……”
倪辛月愣着,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戚雅的神色太过平淡,仿佛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在一片沉默里,戚雅突然乐出一声:“我跟你们开玩笑的。”
倪辛月:“……”
柳明梵:“……”
戚雅笑得有点缺氧, 揉揉太阳穴。
“我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可以三天后跳。”
“……”听上去已经不是开玩笑了喂!
倪辛月看看戚雅, 又看看其他同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会长带的“好头”,其余人也都趴回到天台栏杆上晒太阳,眼睛都要闭上了,似乎从各个方面节省体力。
戚雅坐到钢琴凳上,手指习惯性地落在琴键上, 按出一串连贯的音阶, 对倪辛月道:
“你还有力气,不应该进音乐楼的,浪费体力了,应该跟你那些同伴逃出学校去。”
倪辛月没说话。
柳明梵声音低低的:“会长……”
“这表情可不适合你啊,Vito。”戚雅笑看他一眼,“你说说你, 好不容易逃到2楼了, 现在又给爬回到天台来。”
“不过我看你这么高的楼都还爬得动,挺好, 跟着这个新同学, 她应该能带你活下去。”
柳明梵:“那你们呢……”
“我们?我都想好了。”
戚雅指尖跳得轻快了许多,音符跳动。
“和其他同学比,我们坚持了十九天。”
“多活了十九天。”
“我扛得住饿,准备最后跳, 把他们都送走, 再配个钢琴葬乐。”
戚雅炫了一段高难度的乐章, 旋律荡开,瘦弱的指头下激荡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有同学在边上嘁了一声:“送你们走得靠我的唢呐啊。”
“说不准我能送到你们投胎。”
他的声音也有气无力,但丝毫没有死亡的沉重。
戚雅没有停止奏乐,啧啧摇头回应那人的话:“得了吧你,别吹牛了。肚子都瘪了,哪来的力气吹。”
“我不一样,手指没断,我就能继续弹。弹到老,弹到死。”
“结束前还能多个活的新观众,多好。要是能活下去,可以给我加个好听的名号。”
“战地钢琴家――戚雅?”
靠围栏边上的几个同学搭腔:“会长就你这还战地钢琴家,说是丧地钢琴家还差不多。”
“丧地也不是不行,应地制宜嘛。”
“那我自封一个丧地小提琴家。”
“我要自封个丧地唢呐家――”
“你封不封都很丧。”
“……”
在他们的拌嘴声里,戚雅笑着回头,眼里是无法磨灭的光彩。
她冲倪辛月说道:“去吧,不是还要救人吗。”
“这么大的音乐楼,不至于一个人都跑不出去吧。”
―
与此同时,音乐楼外墙,有三道身影正簌簌行动着。
纪甚灵在前,元梦居中,李立舟垫后。
被困学生所在的教室比他们预想的要远一些。
以楼下绿化道上乔思羽所在的大树为坐标,他们还需要横跨七八间教室,再往上跃两层。
元梦臂力虽然弱些,但跟着前面纪甚灵挑好的路线,又有后方李立舟时不时帮忙撑着搭把手,一路推进得还算顺利。
但三人之间始终弥漫着片诡异的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
音乐楼五颜六色的拱窗玻璃后,一道又一道身影聚到了窗帘后。
一双双黑黢黢的眼睛,透过窗户,直视外墙上爬过的人。
元梦始终低着眼,仿佛专注脚下的施力点,没看见。
李立舟也同样目不斜视,不敢与窗户后的眼睛有任何交视。
他们没想到,在他们周围的教室里还有那么多幸存者。
但他们心里也同时响起了一道声音:别去看,以他们的力量无法救下所有人。
纪甚灵一言不发地爬到一座拱窗的窗台上后,抿抿唇,彻底停了下来。
他等后方的李立舟爬上来后,冲他伸出了手。
李立舟:“干嘛?”
“炸鸡。”
纪甚灵边说边叩响了那扇窗玻璃。
“你……”李立舟没来得及阻拦纪甚灵的动作。
他看着纪甚灵的侧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将炸鸡袋递了过去。
躲在窗帘后的学生怯怯弱弱的,听到敲窗声还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错了。见三个人一直停在他的窗台外,这才温吞打开窗:“我这也没有吃的……”
纪甚灵打开一盒炸鸡递去,言简意赅:“只能拿一个。”
那男生表情还有些懵。
纪甚灵举着手,仍在等他。
男生反应过来是真的,眼圈和鼻尖酸涩得发红。他如饿狼扑食一般,从里头拿下一只大鸡腿,不管不顾低头地啃咬起来,伴随着狼狈的呜咽声。
纪甚灵将炸鸡盒盖上,爬到隔壁窗,再次叩响了玻璃。
许多幸存者都集中在这附近的教室里。
没多久,纪甚灵等人经过路线的教室里,每人都分到了一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