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说。”他一撩衣摆,径自入了里间更衣。
汤幼宁跟着进去了,“王爷,你先前说不让我出府了,现在能改么?”
薄时衍瞥她一眼,“过来。”
她乖乖靠近,他长臂一伸,按住她曲线蜿蜒的后腰,叫她撞到身前来,“会更衣么?”
汤幼宁老实一摇头,“不太会。”
刚入府的时候,秦婆子倒是想教教她如何服侍王爷,上茶更衣是必学的。
可后来瞧着妾室没有近身的机会,就放下了。
“现在学,”薄时衍下巴一点柜子的方向:“选一条腰带出来,本王要换掉外袍。”
“哦……”汤幼宁照办了,在一堆叠放整齐的锦带中,挑了个镶嵌宝玉的。
嘴里还不忘问道:“那我明日可以出府么?”
如意夫人说要与她交换画作,她琢磨许久,才算有了满意的,想给老夫人下帖子。
“看你表现。”薄时衍张开双手,等着她更衣。
汤幼宁对此颇为生疏,却不是不会,在他腰间摸索着,才把腰带解下来。
再褪去身上的外袍,准备给他换上之际,突然瞧见他衣襟领口处,有一枚红疙瘩。
“王爷,你有个蚊子包。”她抬头看他。
“冬日哪来的蚊子?”薄时衍挑起眉尾。
“是真的,好大一个。”汤幼宁伸手,点了点那个红疙瘩。
薄时衍低头审视自己,扯开衣襟一看,果然有个红豆大小的疙瘩,甚至——不止一个!
汤幼宁见状,睁大眼睛满脸同情:“你是落入蚊子窝了么?”
“……有没有可能,本王这是生病了?”薄时衍随意披上外袍,扬声喊来苒松,让他把李大夫请来。
这红疹子不痛不痒,他毫无所觉,若非生病,便是中毒。
薄时衍撇开了汤幼宁的触碰,道:“你去边上待着。”
“你生病了?”汤幼宁后知后觉,不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本王无事。”薄时衍双眸微眯,脑子里思索了一圈。
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李大夫很快提着药箱赶到,拿出药枕诊脉,苒松与茂岚两人杵在门口处,神色肃然。
只等王爷一声令下,立即便去彻查此事!
李大夫医术高超,很快就确定了症状,道:“这是红豆散,毒性倒不是很大,不过会让人起疹子,状如红豆,连日难消。”
“毒性不大?”茂岚目露不解。
对王爷下手之人,先不说如何得手,不取人性命,这个毒目的何在?
薄时衍蹙眉回想,一时间竟然锁定不了嫌疑人。
李大夫给开了一副口服药,两瓶清凉膏,一日涂抹两次,过几天即可痊愈。
上药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汤幼宁身上。
屋子里燃着地龙,不怎么冷,薄时衍直接露出他精壮的身躯。
摄政王平日里广袖长跑,颇有几分文人风姿,也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目睹他的武力值。
日日晨练的成果。
汤幼宁握着小药瓶上前,这么一看,才发现红疹子果然不少。
“真的不痒么?”她看了都觉得痒痒。
薄时衍起初没应声,等到她用小指头,一点一点给他抹上膏药,才回了一句:“痒。”
她真的不是在故意勾着他么?
白白软软的小手,在身上磨磨蹭蹭。
汤幼宁弯腰凑近,极为信心,务必让每一个红疙瘩都被照顾到。
就连他身前的两枚红豆也没放过——
薄时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省一点药膏吧,这个不必。”
“嗯?”汤幼宁抬眸,一脸无辜。
第45章 不难过
红疹子抹了药膏, 薄时衍套上衣服,起身去往书房。
正要着手彻查此事,苒松忽然来报, “王爷,湘宜也起疹子了!”
“让李大夫过去看看,是否同一种毒。”薄时衍发话道。
不必他吩咐,苒松便会仔细询问, 再禀报上来。
汤幼宁得知湘宜也有红疹, 连忙过去查看,湘巧却不让她入内。
“娘子,尚且不知雪鸬园里沾染了多少红豆散, 还是谨慎些为好,奴婢去照顾湘宜就行。”
秦婆子对此也很重视,过来守着汤幼宁,不让她乱碰物件。
李大夫很快确诊了湘宜的症状,确是红豆散无疑。
湘宜一脸忐忑,一问三不知,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红疹子。
毒物绝不是她弄的。
湘巧去给她上药, 安抚了她, 王爷判过许多案子,绝不会冤枉了谁。
苒松一声令下,找来好几个大夫, 帮忙探查雪鸬园里的红豆散。
须得找出根源所在才行。
整个园子, 有十澜在,确保夜间不会有人偷溜进来做些小动作。
而从园外送来的吃食用具就那么几样, 极好排查。
没多久, 就找到了沾染红豆散的一件衣裙。
那是汤幼宁的水蓝色冬裙, 裙摆处绣有银丝,行走时流光微闪,既不会太过惹眼,又彰显了它的精细美丽。
湘宜说它的银丝略有开线,送去给府中绣娘修补,前日刚拿回来的。
寝衣小衣等贴身之物是由各自的婢女们动手缝制,其它衣裙被罩,则有绣娘缝补。
湘宜没想到有人这样大胆,竟敢下毒!
这裙子她沾了手,而后薄时衍也碰过,就在昨晚。
他亲手给汤幼宁挑的衣裳,拿开这件水蓝色的丢一旁,选了其它裙子给她。
这般阴差阳错,汤幼宁没碰过它,反倒是这两人中了红豆散。
找到裙子,继续往下查那是轻而易举。
没一会儿,苒松就压着一个小丫鬟过来认罪。
那丫鬟名叫春梨,是娄宜姿院里的,拿了红豆散去绣娘那里,对汤姨娘的裙子下手。
本就做贼心虚,苒松稍一喝问,她哭哭啼啼的全招了。
娄宜姿嫉恨汤幼宁,倒没胆子害她性命,不过希望她浑身长满红疙瘩,被王爷厌弃。
才有了这一出。
陈管家和后院的管事嬷嬷全过来了,垂首听候王爷的吩咐。
他们打理这个后院,早就警告过几位姨娘,不安分的基本都送出府去,没成想还是出了纰漏。
毒素竟然沾染到王爷身上去了!
好在不是什么要命的剧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府中绣娘吓得心惊肉跳,她们监管不力,手里的衣物被动手脚了也不知道,实在是失职。
更恨那娄宜姿,歹毒心肠,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作妖!
查清事情经过,薄时衍并未发怒,面无表情的吩咐陈敬去处置她们。
摄政王府不留这种人。
娄宜姿的小院被清空了,她被几个婆子拉出来,哭得花容失色,鬓钗全乱。
她不仅要被逐出王府,还要朝她娘家宣告她犯的错事。
摄政王府定论的毒妇,谁人敢娶?
以娄氏对待闺女的手段,想必会继续拿她去谋取家族利益。
送给那些不堪之人,不介意她品性如何,照单全收。
这般下场,无人同情,是她自己把活路走绝了,没把她送官已经仁至义尽!
买通的小丫鬟打了板子发卖出去,是在后院行刑的,惨叫声都给她们听听,才知道害怕。
其余经手之人被罚了月钱,绣娘直接做辞退处理。
整个后院目睹事情结果,全都警醒起来。
一步踏错,安生日子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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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鸬园还是头次碰上这种事,秦婆子心有余悸,直想请个菩萨回来供奉着,保佑小娘子无灾无难。
实则大户人家,后院人多了,难免会出乱子。
王府已经算是极为清静了,陈管家当初挑的都是安分老实之人。
不过再怎么样,也有看走眼的可能,而且,人心叵测,谁知道她们会变成什么德性。
经此一遭,湘巧几人都更加细心,索性衣裙破损都自己缝补了,不会埋银线,那便去学。
就不必去经过绣娘的手。
汤幼宁对整件事一知半解,只知道娄姨娘犯了大错,逐出府去。
她想了想,趁机询问薄时衍:“王爷,逐出去的没有遣散费对不对?”
“你还知道遣散费?”薄时衍手里握着书卷,淡淡道:“本王又非大善人,犯错送出去的,还给她贴银两。”
汤幼宁觉得,换做她也不乐意给下毒之人送钱,“那要是自己想出府呢?”
“谁?”他掀起眼帘,望了过来。
“不是我。”汤幼宁慌忙摆手,反应从未这般迅速过。
然后她愣了愣,心下茫然,她为何急于否认……?
许是知道,如实承认了,他要不高兴,会冲她发脾气。
所以她没敢承认。
薄时衍缓缓翻了一页纸,道:“要走之人,本王不会留她,会安排遣散费。”
本来后院这群人就不是他想留着的。
汤幼宁想到了凌筎,要是她真想走,可以拿一笔银子,也是挺好的。
就不知道,到时候轮到她了,王爷会不会那样大方?
汤幼宁偷瞄他两眼,抿着小嘴不敢说。
某种小动物的生存直觉,这人知道了要翻脸的,会对她很凶很凶。
“怎么?”薄时衍抓到了她的小眼神,道:“本王允你出门,莫不是还有其它要求?”
汤幼宁摇摇头:“没有了……”
她软声补了一句:“多谢王爷。”
薄时衍看她这幅乖软软的模样,就一阵心痒,“过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册。
汤幼宁犹豫,杵在原地没动,“王爷,你别弄我了,肿了没法见人……”
她学聪明了,不过来。
他便起身朝她走去,把人逼到书柜角落里,低声问道:“哪里肿了?”
汤幼宁两手抱在胸前,背过身去。
薄时衍一手撑住书柜,倾身凑近,源自于他身上浅淡的冷墨香味笼罩下来。
他轻笑一声,低头含吻住她丰润的唇瓣,舌尖轻抵。
汤幼宁微微揪着小眉毛,这人又亲她了……
她感觉有些苦恼,要护住的地方太多,护不过来。
夜里就连双手都要被捉去劳动,还说要她多多适应。
她为什么要适应这些呢?
汤幼宁双眼雾蒙蒙的,仰着小脸蛋,无法呼吸。
薄时衍两手一搂,将她捧臀抱起,托高了方位,方便自己施为。
等到一吻结束,汤幼宁已经站不住脚了,整个人瘫倒在他的臂弯里,用力喘息。
薄时衍垂眸,很是满意,“果然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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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带着两幅画,登上马车,去往如意夫人府上。
一幅是瞿山白马寺那片梅林做背景,画了几只模糊的小松鼠背影。
胖嘟嘟一团,蓬松的尾巴,很是生动可爱。
但她对这幅画不是特别满意,因为匆匆一瞥,也不太清楚松鼠具体长什么模样,画里自然瞧不起它的真面目。
倒是显得它们鬼鬼祟祟,与那日用松果砸她一个模样。
还有一幅,是她养了小白虎之后,众多幼萌虎崽图中的其中之一。
两个巴掌大的小白虎,被装在廊下的竹篮子里,它圆头圆脑,两个肉爪搭在边缘处,眯着眼缝,小嘴微张。
远处有几个婢女身影,朝着小白虎会心一笑。
这是困困尚未睁眼的一幅画,汤幼宁很喜欢,把它带上给如意夫人瞧瞧。
看她喜欢哪一个。
待到老夫人府上,直接去了书房,好茶好水招待。
老夫人的书房很大,内里书画丰富,有她特别中意的,还会特意悬挂出来。
她看了汤幼宁的两幅图,喜不自胜,硬是要把它们都留下。
“圆圆,你可以带走两幅画,与我交换。”如意夫人看着张开的画卷,极其喜欢。
汤幼宁闻言,一摆手道:“夫人抬举,我如何能换两幅。”
如意夫人一摇头,笑道:“我可是认真的。”
或许她的画技略有粗糙,但是绘图本身,当以整体勾勒的画面为主,粗糙或精细,又有何妨碍。
她所喜欢的,不仅仅是这份大胆撞色带来的明亮与温暖,还有其中的蓬勃生机。
有静景,有动物,恰好定格在它们憨态可掬的那一瞬间。
许是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纯粹的图卷,反而不似年轻时候,一味地追逐技巧。
汤幼宁见她执意如此,弯起眉眼笑了笑:“那我就捡了个大便宜。”
“就该便宜我们圆圆!”如意夫人揽着她,一起在画室里挑选,笑道:“喜欢哪个,就把它带走。”
老夫人的藏画太多了,几乎都没位置展示,一卷一卷的收起来。
汤幼宁小心翼翼地打开观赏,趁此机会,大饱眼福。
忽然,她看到了一幅美人图。
不是常见的那种温婉娇柔美人图,图上女子红衣似火,黑眸如点星,发间无簪钗,竟是以男子束冠的模样,一身利落的侠女风范。
[红衣]与[美人]二词,似乎跟[侠女]格格不入,偏生她糅合得极好。
英姿飒爽,半点不妨碍她的美艳。
汤幼宁忍不住哇了一声,她所见之人当中,没有一个这样的。
瞧着就是自由不羁,像那山风一样。
而且,还有扑面而来的聪慧清灵,她定然是个仗剑走天涯的女侠。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她的气质太过特殊,恐怕是偌大京城也找不出两个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