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堆满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和礼盒,桌子上也摆了不小点心和饮品,看的出是真的用心了。
“谢谢您......舅舅。”这个称呼,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因而叫出来的时候,也有些生硬。
容图远反而很高兴,“你能接受和我见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过来坐,有些事情我该和你详细说说的。”
江笙随着他坐到了桌边,这么大的圆桌,仅有他们两人,显得有些空旷。
“笙笙,我和你妈妈,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种情况,在大家族里也算常见,没什么可说的。但你放心,我和你妈妈感情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嫌隙,当初我们的父亲也做到了一视同仁,即便不在一起生活,但彼此逢年过节也算有些联系。但你知道,上一辈的恩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好解开的,因此见面的机会不多。”
怪不得没听说过,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江笙的母亲叫容沐予,容家的门庭不在京都,基业全在海城,当初妈妈嫁给爸爸时,带着嫁妆合并进了江家,也就算和容家的生意脱了关系。
“在海城,我有一个儿子,是你哥哥,还有舅妈,若有机会的话,他们都想见见你的。”
当初容老爷子过世时,江笙还小,具体海城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那,酒吧后街的那个男孩儿您接到了吗?”江笙了解了容图远的来历,便直接步入正题了。
容图远听到这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接到了。好吃好喝养了这么多天,总算把嘴张开了。”
“他说什么了?”
容图远沉默了片刻,“你父母的车祸不是天灾,是人为。那个孩子今年22岁,一直是在□□做安保工作,车祸那天,他值班,但因为打瞌睡没仔细盯着监控,不过后来他看到有人在删除当天的车库监控内容,那辆车被做过手脚。”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但当真相出现的这一刻,江笙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这即将崩裂的心态。
“监控被删掉了?按照道理,江筑不该放过这个男孩儿的,他们在做什么打算?”
容图远道:“据我所知,你那个堂弟并不知道他父亲做下的这些龌龊事儿。始终以为这男孩儿说的是在污蔑,所以那天才会打人,估计你那叔叔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监控没了,我正在试图找寻当天停车场内周围车辆的行车记录仪,也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另外,我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有别的人也一直在调查你父母的事情,你知道这事吗?”
江笙心里了然,“嗯,我知道是谁。”
除了霍宴执,也想不出其他人。
容图远见说的差不多了,就让人上了餐,各种菜品他都点了一些,“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江笙心里装着事情,根本就吃不下东西,随便夹了一些,就不再动筷子了。
容图远暗自摇了摇头,“孩子,你吃的苦够多了,舅舅一定会帮你恶人送进监狱的。”
吃过饭,容图远亲自把江笙送回了学校,临走前,他终是忍不住叮嘱:“你和那位霍先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自己要多留个心眼,商人重利,你和他本来就不对等,别到头来伤了自己。”
江笙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和她说过,霍宴执并不适合自己。但她现在也没撞到那个所谓的南墙。
“不,他很好。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好。您放心吧。”
容图远叹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他深有感触。
“我剩下几个月,都会在京都这边,有事我们随时联系。还有,你要记得,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你还有家人。”
江笙提着他留下的这些礼物,和容图远道了别。对于突然出现的亲戚,她还不想过多去揣测用意,虽然她见识了很多别有用心,但这一刻,还是希望对方能以真心相待。
回到宿舍后,万希希和苏墨都被这些东西夺了眼球,限量款的包和首饰几套几套的送。
江笙让她们自己选个喜欢的,送了她们。
她本来想和霍宴执说容图远的事情,但拿出手机的时候,又歇了心思。他最近应该很忙,反正这也不会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问题,回头再说也一样。
她没打出去的电话,却被霍宴执意外拨了进来。她回头看了眼万希希和苏墨,两人叽叽喳喳的正笑闹着,好生热闹。江笙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接听。
“喂?”
霍宴执那性感的淡笑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睡了吗?”
这是两个人为数不多的通话,江笙心里有些蜜意漾了起来。
“还没睡呢,这个时间,您是刚散了局吗?”
霍宴执轻轻“嗯”了声,“没睡的话,出来吧。”
江笙眼神亮了起来,“您在附近?”
她放了电话,就转身进屋拿了外套要出门。
万希希拉住她:“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还能回来吗?”
“说不准,我再给你发信息吧。”
江笙急急忙忙的跑出了校门,霍宴执的车停在路边,周围有些学生正驻足观看,毕竟他的车出现在这里有些违和。
她正发呆的档口,霍宴执却发现了她,推开车门弯身下车,和江笙隔着马路对望而笑。
江笙顾不上许多,跑着钻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江笙嗅了嗅,不像他喝多的样子。
“您怎么来了?”
为什么来,霍宴执也不清楚,刚刚推杯换盏的交际场合,让他觉得疲惫又倦怠,忽然就想来看看她,兴致起来了,人就顺势到了这里。
“外面冷,上车先。”
坐进车里,江笙像小猫儿一样缠了上来,霍宴执垂眸淡笑,将车里的隔挡升了起来。
他的手慢慢顺着江笙的发丝,那空荡的心才觉出被填满的充实感。
“我才来学校几天啊,您就忍不住想我了?”
霍宴执点了下她的鼻尖,“这周有事吗?”
“周末吗?没有,我原本打算周五晚上回家的。”
“那好,周五晚上下课来接你,不回家了,肖楠在松竹山那边开发了片温泉酒店,带你去玩玩儿。”
江笙听说又能出去散心,顿时高兴起来,可转念一想,“京都这边您脱得开身吗?不是家里有人住院了吗。”
霍宴执一顿,眼睛眯了眯,“你知道了?”
“嗯,知道啦,怎么样了?严重吗?”
“不严重,放心吧。很晚了,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原本不见着他还好,那思念还能压得住,可现在又见了霍宴执,却觉得在他身边怎么也不想离开了。
“我觉得您有些奇怪。”江笙仰头看他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是吗。”霍宴执皱了眉心,语气淡然的有些不真实。
“是不是太累了?您不是说了吗,有些事情不用着急,只要自己有足够的优势,那些该属于您的东西就跑不了啊。”江笙对他说过的话,都记得很深刻。
霍宴执笑了下,“要不带你回家?”
“那不行,明天有早课,回去我得起很早的。”
霍宴执俯身在她唇边亲了亲,江笙这才不情不愿的和他道别。
看着她回了学校,霍宴执让郑荣开车离开。
“郑荣。”
“霍总,您吩咐。”
“医院那边如何了?”
“老爷子坚持的很费力,私下问过大夫了,说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霍宴执听罢,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思绪越来越繁杂。江笙刚刚离开的那个背影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未曾消散。
第39章
京都这天气, 自从那场秋雨过后,就再没暖和过,正是泡温泉的好时节, 要是能在暖洋洋的水里泡上一泡, 大概这身体里积攒了一年的寒气也能驱散不少。
本来江笙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周末的行程了,没想到周五的课程因为老师有调整, 空出了一下午的时间来, 她倒是能提前回家了。她也不知道霍宴执在做什么,但一般情况下, 她都很少在工作时间打扰他。
江笙自己叫了车, 回了别墅。
开了门,保姆意外看到江笙,有些惊讶:“姑娘今天没课吗?”
江笙换了鞋子,笑着点头:“嗯, 下午的课换时间了。”
她忽然注意到鞋柜里多出两双男士的鞋子来,“家里有人在?”
保姆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替她把脱下来的外衣挂在了衣架上,“是, 霍先生在家,蒋先生也在。”
“这倒是奇了, 往日里难得见他这个时间在家呢。”江笙本来还打算偷偷回来,给霍宴执个惊喜, 这下到好, 自己这惊喜没落实, 到让霍宴执给惊到了。
“先生最近一周经常在家处理公事, 来来往往的尽是人。”保姆说着, 又要将茶水送到三楼, 这是见了江笙才临时停下。
江笙亲自接了过来,“给我吧,我去送,就着告诉他一声,我回来了。”
她端了茶具,往三楼的方向去,口袋里的手机正巧振了下,她有知觉,却因手里拿着东西,暂时看不了信息。
走廊里铺着地毯,江笙踩在上面本就没什么声音,她又想吓吓霍宴执,因而走的更加轻快了些。
将将靠近书房的时候,江笙歪头看了一下,他的门未关,蒋臣之倚靠在桌边,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而在他旁边的霍宴执,单手支着下颌,仅穿一件黑色衬衣,看上去是有些疲倦懒怠,江笙有些心疼,正要推门进去,却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宴哥,这个时候了,您不能顾此失彼啊,要不然前面的路就白铺了!江笙那里会谅解的。”将臣之语气里尽是急切。
江笙将刚刚握到门把上的手拿下来,自己退到了门侧,本该离开的步伐,却好似定在了原处。
霍宴执未语。
“宴哥,之前的每一步都在您的计划内,吴铎手中的股份、还有对外装作被美色迷惑不关心家族事情的形象,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您不能就此停下啊。虽然利用了笙笙,但不也是为了给她更好的保护吗?”
“您现在把给江笙的消息撤回来,照原计划去温泉,再把肖楠父亲手中的股份收回来,那后期老爷子过世,所有的财产纷争都影响不了您的地位。快点啊,宴哥。”
蒋臣之每一个字,都能很清晰的灌入江笙的耳朵,但连成的那几句话,却听起来很陌生。
利用?计划?
江笙的手死死扣着托盘的边沿,手指渐渐变得毫无血色可言,她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轻轻将托盘放到地上,拿出手机来看了眼。
屏幕点亮,霍宴执刚刚发过来的信息就在眼前。
【行程有变,温泉不去了,若是晚上回来,给郑荣打电话,让他去接你。】
屋内说话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江笙已然听不真切,她靠在墙边,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来,将她的侧颜遮住了些,眼睛半合着,盖住了那眼底的波涛汹涌。
“傻丫头,对男人要留个心眼儿,别当谁都是好的。”
“商人重利,你和他本来就不对等,别到头来伤了自己。”
“笙笙,他对你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啊,要是没有的话......”
......
这些言语就像生长的藤蔓,现在受到了雨水的滋养,开始漫无目的肆意伸展开来,渐渐将她本就不堪一击的意志缠绕,再慢慢收紧,她那股蓬勃生长的爱情已然在此刻被搅的稀碎。
江笙抬起手来,擦了下眼角,她压下那些呼之欲出的猜忌,不是还没证实吗,也许是蒋臣之胡说也没准儿,她淡然的笑了笑,正欲将放在地上的托盘拾起来,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拉开了更大的缝隙,蒋臣之一眼看到了门边的江笙,张了张嘴,表情由震惊变得惨淡。
“笙笙......”他扯着嘴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臣之说着,和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对视一眼,继而指了指门边:“宴哥,笙笙回来了。”
霍宴执的手骤然收紧,他深如潭水的眸子望向门边,那里只能看到女孩的一些衣角。今日她穿的该是那件粉白的毛衣,记忆里江笙甜美的模样跃然眼前,但很快,那身影便渐渐和门外的江笙重合,莫名变得有些冰冷。
他起身,慢慢踱步到门边。
蒋臣之自觉将路让开。
霍宴执看到了女孩安静到有些过分的面容,眉头蹙起:“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笙想了下:“有一会儿了。”
蒋臣之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在江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被她听到,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说实在的,蒋臣之真正拿不准的,是霍宴执的态度,他不确定那位爷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和江笙相处。
如果没有感情的话,仅是利用关系,那自己就还有活路。
怕就怕......霍宴执真的爱上这姑娘的话,今天自己这命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霍宴执沉了口气,慢慢靠近江笙,刚欲抬手,女孩儿却下意识往后躲了半步。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才又去接她手中的托盘。江笙看他坚持,渐渐松开了手。
霍宴执把托盘转身给了蒋臣之,“滚。”
蒋臣之拿着托盘连忙转身下楼,他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江笙的情绪有些不同来了,刚刚宴哥接近她的时候,那姑娘退开了,两人之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情啊!
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呢。
霍宴执何等聪明之人,仅在她这几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上,就知道江笙大概是把刚刚那些话尽数听了去。
“都听到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