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有个内室,也有个外间。
看了一眼,他们就决定了怎么住。
“无忧住内室,”杜荆说:“阿肃跟着我住外面。”
他们把东西放好后,阿肃去楼下,给驴子买了好的草料。
这两头驴子,跟着他们这么久,他对它们也生出了一些感情来。
阿肃摸了摸驴子的长耳朵,但驴子心里并没有什么柔情,摆了摆头,把他的手甩开了。
阿肃站起身,看到无忧和杜荆走了出来。杜荆走路很慢,常无忧耐心地走在他身后。
“出去吃些东西吧。”
常无忧想吃面了,她盘算着:“得给荆哥要一份骨头汤。”
其实,常无忧知道,按照现代的科学说法,骨头汤对荆哥的伤来说,没什么作用。
但她现在一个能修仙的世界里,她一厢情愿,觉得就是有用。
他们三个出了门,找到了一家小馆子。
常无忧点了一份面,杜荆也吃面,外加一份骨头汤。
曲肃最近食欲不太好,对食物没了胃口。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褪凡成功了?
但又不像,因为他的噬天禁术,在体内还不能顺利流转第二卷 。
太常剑法,他也没能顺利学会。
应该不是。
所以,他不想告诉常无忧,生怕给了她虚假的期盼。于是,他也点了一份面。
饭馆里,现在没有多少人,面上得很快。
面到了,三个人的脸都氤氲在热气中,看不清彼此。
一时之间,常无忧有了些在家中的感觉。
她有些恍惚,没想到过,自己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好时光。
这里的面,和常无忧母亲做给她的,并不太一样,也不合她的胃口。
但现在,和杜荆、曲肃一起,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食物,已经是大幸运了。
饭后,他们三个在街上慢慢走了一趟。
知灵石一直在发热。等找到那人之后,石头才会冷静下来。
常无忧按住知灵石,停在了街尾。
这里有四家铺子。
一家染坊,一家药铺,一家肉铺,还有一家笔墨铺。
四家铺子离得很近,知灵石无法分辨出来是哪家了。
他们三个装作路过的样子,看了这四家的情况。
药铺里,一个小伙计在柜台上撑着下巴,昏昏欲睡,院里,有个老先生正在碾药。
肉铺里,大汉只穿了汗衫,用大刀砍肉,他的娘子抱着孩子喂奶。
染房里,一个看起来斯文的老人正在精心摆放各种燃料,院子里,他的女儿正在缝衣服。
还有笔墨铺子里,人多些,有些孩子正在着迷地看话本,铺子老板不管他们,只偶尔说一句,别把书弄坏了。
人太多了,他们弄不清楚到底是谁。
“看能不能和他们相熟一些,”常无忧说:“最好能让他们摸一摸我的石头。”
但这太难了。
“要是他们能分散开就好了。”曲肃小声说。
但这也很难,人家的铺子在这里,怎么会离开。
常无忧想了一下,有了一点想法。
“他们总得出去买些东西,明天我们等在附近,看着谁走了之后,石头就没那么热了。”
他们回了客栈里。
客栈地方太小了,曲肃没地方练剑。
这几日,他练的正酣畅,总觉得自己似乎要找到些门路了。
杜荆还是要养伤,他们让杜荆先睡下。
然后,常无忧跟着曲肃一起,他画了传送符,两个人到了野外空旷处。
曲肃已经把剑谱背下了,他一丝不苟,按照剑谱来练。
只是,到了一些招式时,他总觉得不太舒服。
就比如现在,剑谱说他应该收一下剑势,做个佯攻。但曲肃试过了,很难收。
因为他灵脉不够,出击时几乎用了全身的灵脉一起输出灵气。
所以收时很难,每次收的时候,都有一些灵脉不畅的感觉。
常无忧坐在树下,看着他练剑,也看出一些端倪来。
她知道剑法的内容,也知道父亲和哥练剑时的样子。
所以,她看得出来,这一招,曲肃慢了。
“怎么回事?”常无忧问:“太慢了。”
曲肃和她说了自己灵脉的问题。
常无忧沉默了。
“若是功法有问题,我能帮你。”
“但这不是功法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这不是责怪他,这是事实。
所以曲肃没有生气,诚心问:“那该怎么办?”
常无忧陷入了思索,片刻后,她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修仙就是修天人合一。”
这些内容,其实之前她考虑过,修仙是什么。
“等到那一天,你和天心意相通了,天就随你心意,为你打开升仙的门。”
“修魔应该是也是如此。”
“功法重要,应该按照功法练。但你能修行,本就不合常理。”
“所以,也许随心所欲,最为关键。灵气在你身体内,随你心意地流淌,才最重要。”
这都是常无忧的猜测。
并没有哪个已经成仙的,或者即将成仙的人,来和她说一说感悟。她只能这么猜。
曲肃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
他闭上眼,心中有太常剑法,但手中的剑并不按照剑谱动了。
他扬起手臂,刺出一剑。下一招,该收势了。
他身周灵气四涌,曲肃飞身,剑刃继续向前。
终于,他的剑停在一棵大树前。
他的剑刃未触到大树,但他定在当前的姿势。
片刻后,那棵看着完好的大树,忽然树干上凭空多了一道白痕。
树冠微动,大树轰然倒下。
常无忧看着他,脸上带了笑。
“你有剑气了!”
曲肃收回了剑:“对,我有剑气了。”
他能看到,刚刚在剑刃周围,有飞快流动的小小灵气旋。
他心里高兴,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剑法的门。
曲肃想给无忧看看。但他忽然想起来,无忧还是个凡人,看不到这些。
他心中略一沉。无忧明明记得三千典,懂得那么多东西,却没有一条灵脉。
曲肃低着头,有些替她感到不公。
他觉得上天对不起她。
他想让她开心一些。
但常无忧走过来时,曲肃仰起脸,就是一副高兴的样子了。
常无忧确实开心了,但也有些遗憾。
“你刚刚练剑很好看,”常无忧夸他:“要是穿白衣,就更好看了。”
她给他选的白衣,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穿。
当了乞儿,又颠簸了这么久。
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干净。
常无忧不懂他的心思,自顾自说话:“以后我们魔教人多了,我当了教主,你就是我门下的大师兄。”
“你要用最好的剑,穿最好的衣裳,别人一看见你,就知道我有多厉害。”
她这样一说,他忽然接受了那两身白衣。
是了,他是她的人。
他自己也许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但她的人,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今日练剑算是结束了,他们又逗留了片刻。
曲肃查探了一下周围,抓了两只兔子。
兔子不值钱,但也能抵上两餐了。
他们传送回了客栈里,杜荆已经有些睡着了,忽然被他们吵醒。
杜荆睡眼惺忪,让他们快去休息。
第二日,他们去了肉铺。
一路上,那块知灵石还是在发热。
他们到了肉铺,将两只兔子给了肉铺老板,换了些铜板。
常无忧刚把铜板接在手里,肉铺老板便慌里慌张跑出去。
他妻子抱着孩子买菜回来了。
肉铺老板着急去接妻子,所以跑得很快。
他跑了很远,把妻子手里的菜接在手里,孩子也放在自己背上,喜笑颜开。
但他跑了那么远,知灵石的热度毫无变化。
常无忧小声说:“不是他家。”
曲肃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还剩下三家。
笔墨铺子只有铺主和书童在,昨日里那些看书的孩子还没来。那就不是那些孩子。
让知灵石如此滚烫的人,就是这三家的人。
染坊,笔墨铺子,药铺。到底是谁?
杜荆和曲肃走在前面,常无忧心思重重,走在最后。
她心中一直想着事情,没注意脚下。忽然,她没提防,被一块小石子绊了一下。
常无忧摔在地上,并不疼,但她还是哎呦一声。
杜荆和曲肃回头,知道她没有伤到,并不急着回来扶她,只是笑她的傻样子。
忽然,旁边奔过来一人,温柔地将她扶起。
“怎么了这是?”来人轻柔地问她:“疼吗?”
常无忧手上的石头剧烈地发着热,几乎要将她灼伤。
但来扶她的人触到她袖口的一瞬间,知灵石平静下来,没了往日的热度。
常无忧一惊,蓦然抬头,看到了一张柔美的脸。
染坊老板的女儿正拉着她,想将她扶起。
常无忧脑中有些乱。她昏昏地摇头:“无事,不疼。”
曲肃和杜荆走了过来。
染坊的女儿看这孩子有人管了,便松了手,轻轻摸了把常无忧的头发,回了自己家。
常无忧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怎么会是她?
下一步怎么办?
但总算找到了,常无忧心中也定了下来。
染坊里,清瘦的老板含笑看着自己女儿,他的老妻坐在藤椅里,看着女儿的眼光里,满是爱意。
常无忧扭头,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安宁。她的心,忽地又沉了下去。
那姑娘生活得这么好,凭什么愿意和他们三个无牵无挂的,去修必死的魔?
第十三章
常无忧吃过了午饭,就回了客栈里。
她躺在内室的床上,不想说话,也不想有动作。
曲肃和杜荆没去扰她。
现在,常无忧心里杂乱。
她觉得染坊的姑娘,许是对魔教不怎么感兴趣,但她又觉得得去问问。
但说实话,可能性不大。
那姑娘好端端在家里生活着,父母疼爱,家里还有个小染坊,怎么愿意和他们走。
下午时,常无忧还是打起了精神,想去试一试。
常无忧又让曲肃去打了只兔子。
然后,她拎着兔子耳朵,就到了染坊门口。
常无忧站在门口,看到了染坊老板正在收拾铺面。
她开口问:“请问,姐姐在家吗?”
染坊老板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
小姑娘穿的不怎么好,衣服是黑的,但长得白嫩。
染坊老板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看到这小姑娘,忽然想起自己女儿小时候。
他满脸的笑:“染霜在呢。”
老板对着院子里叫了声:“染霜!”
他开玩笑:“你的小友到了!”
何染霜从院里走了出来,看到了上午自己扶起的摔倒的小姑娘,怯生生站在门口。
何染霜觉得小姑娘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两个哥哥,都不怎么细心,看到妹妹摔倒了,还笑,等着她这个外人来扶。
何染霜快步走出来,柔声问:“来找我吗?”
常无忧心里不安,觉得自己这一趟,其实是自取其辱。
她仰头,看何染霜。
真的好看。
常无忧走了这么多地方,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眉目都精致,不加修饰,却好看得让她想一直盯着。
最吸引人的,是何染霜周身带着的一股子安宁气息。
家里并不怎么富裕,但很明显被家人爱着,是幸福长大的女孩样子。
一时之间,常无忧有些羡慕她了。
她伸出手,把手里的兔子递给她:“我哥哥给的。”
常无忧补了一句:“谢礼。”
何染霜觉得自己不配拿那兔子,毕竟,她只是随手扶了一把而已。
她刚想拒绝,忽然看到小姑娘一直盯着她。
何染霜想,是不是小姑娘总是跟着两个哥哥,从没有过姐姐或者其他女孩一起玩?
何染霜心疼她,所以把兔子接过来:“你来和我玩吧。”
常无忧求之不得,和她一起进了屋。
何染霜的屋子很整洁,里面挂着绣品。
她介绍:“大多是我娘绣的。”
“我现在还绣不了太难的东西。”
常无忧看墙上挂的绣品。
绣了一只猫咪,绣了一片红叶,还绣了一条小河。
好多绣品看起来,都不是传统的吉祥绣作,更像是一幅画。
常无忧盯着那个猫咪刺绣看。
何染霜从桌上拿下来:“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叫妙妙。”
“但后来,妙妙得了病,去世了。”
“我难过了很久,父亲和母亲看不得我哭,所以他们花了几天时间。”
“父亲调出来和妙妙一样毛色的线,母亲给我绣了妙妙的样子。”
“后来,我果然不哭了。这副绣品摆在这里,就像是妙妙还陪着我。”
常无忧看得认真,何染霜就给她介绍了下一幅。
“这是小时候我家周围的那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