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无忧,是我们家,将你们家害死了。”
“诸山掌门君深,想要你家的藏籍。但他不敢声张,隐藏了身份去你家三次都被拒。”
“于是他找了我爹。”
表哥还在说,祁云天疯狂想拦住儿子,常无忧沉默地看着他们。
她的思绪却有些飘远了,诸山啊。
修仙第二大门派,她要怎么报仇?
这对父子,还在和疯狗一样疯狂撕咬对方,她却不想听了。
听他们怎么谋害的自己家吗?听他是怎么下的决心对母亲下手吗?
“没有意义了。”她轻声说。
“阿肃,将他杀了吧。”常无忧话刚出口,祁云天就疯狂大喊:“常无忧!”
“我是你母亲最亲的弟弟!是你母亲唯一的弟弟!”
“我和你的母亲一起长大!小时候,我为了你的母亲,去冒险偷东西,为了她去打架!”
“她为了我夜夜不眠做衣裳!为我吸伤口的里的毒!几乎将我视作亲子!”
“我们的母亲去世时,我和你的母亲相拥而眠,相互陪伴着过了很多年!”
“你的母亲,不会允许你伤我的!”
常无忧看着他,不明白人怎么坏成这个样子:“你明明知道,她对你多好。”
但她忽然又明白了,就是因为那么好,所以才能作为他向上的筹码。
祁云天不管不顾:“我对你好过,是你母亲最重要的亲人,你不能杀我。”
常无忧摇头:“我当然能杀你。”
但祁云天说出最有用的一句话:“若你伤了我,等你见了你母亲,她不会高兴,也不会爱你了!”
常无忧不再说话。
她知道母亲有多喜欢这个舅舅,总是惦记他,总是说起他们童年的故事。
她可以杀了舅舅,她也相信母亲会一直爱自己。但她忽然有些疑心,母亲是不是真的会有一点点难过?
家人是常无忧心里最重要的一块角落,她不想因为这样的渣滓,给自己留下一点阴影。
她一向想得很开,从不为自己留遗憾。想报仇,就去报仇,舍不得看人受苦,就把人带走创造一块桃花源。
不想让曲肃他们出事,那就为他们想办法,让他们好好活着。
所以,现在她也不为难自己。既然杀了舅舅,可能会让自己有些后患,那就不要自己杀。
她立刻就做好了决定。
“舅舅说得对,”她点了头,甚至脸上还有笑意:“我和舅舅终归有些血脉在,断不能让我的人伤了舅舅性命。”
祁云天松懈下来。
曲肃看了常无忧手势,拿出缚仙索,将祁云天和表哥束缚住,然后,他和何染霜,到了侯朴那边,将祁连派的那两个金丹处理了。
那两个金丹想逃,但被困在阵法里,两人终究打不过三人,战斗结束得很快。
然后,常无忧安排了曲肃之后要做的事情。
在祁云天惊慌的眼神中,曲肃将他的功力尽数吸收。
此后,还有表哥,父子俩都成了凡人。
“我不杀你。”常无忧再次温柔开口:“有人比我有资格动手。”
是谁?
祁云天功力全无,满是惊惧,想不到常无忧说的是谁。
曲肃他们带着祁云天和他的儿子到了山下,山下是个镇子。
现在正是深夜,但月光还算明亮,隐隐绰绰能看到人的模样。
侯朴大嗓门,叫醒了镇上的人家。
很多人畏畏缩缩披着外裳,相互依偎着靠在一起。
常无忧站在最前方开了口:“各位父老乡亲!”
她声音很大:“我是来报仇的。”
“现在山上这两个已经是凡人了,现在我将他们交给你们处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你们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半个时辰后,我将他们带走,不留半点痕迹。”
“以后,再无祁连!”
她只说了这些,下面的百姓们满脸茫然,但台上的祁云天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疯狂大喊:“你不能这样!”
但常无忧歪头看着他:“我确实没有杀你,是报应杀你。”
她走到一边去,台下的百姓不敢有动作,但片刻后,终于有人开了口:“我父亲和女儿……”
他只说了这些,哆哆嗦嗦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来,对着祁云天扔过去。
他有些胆怯,力气不够,手也发颤,没有砸到。
但祁云天惊慌躲闪的模样,让其他人忽然有了勇气。
以前,祁连的人视他们如猪狗,现在,他们竟然也如猪狗一般跪在前面了。
若是现在还不敢动手,他们还算是个人吗?他们枉死的亲人还能不能瞑目?
这么些年的仇恨和憋闷,终于倾泻而出,他们纷纷捡起石头来,向前方砸去。
还有老人家跌跌撞撞跑回了家,拿了剪刀来:“这是我儿媳用来自尽的刀……”
老人絮叨着:“沾了我儿媳的血,现在终于轮到你们了。”
常无忧直愣愣看着前方,眼睛有些无神。
曲肃站在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见前面的血腥和混乱。
“我娘不会难过,对不对?”
曲肃点头,声音放到最柔和:“对,你念着亲缘,什么都没做。他们是得了报应,这事和你无关,你娘也不会不高兴。”
“他们以前要是将百姓当个人,今日百姓也不会这么对他们。”
他们掐着时间,果真等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曲肃看了眼身后,叫了何染霜:“你带她先走。”
何染霜点头,和曲肃一样,挡在她身前,御剑将她带走了。
曲肃和侯朴留在后面,处理之后的事情。
“染霜,”常无忧终究没有看到那两人最后如何了,她迟疑着开了口:“……他们怎么样了?”
何染霜想了想,告诉她:“很好,那些百姓都很高兴。”
常无忧看着她,缓缓点了头:“那就好。”
她心里一松,忽然放下了很多。
第五十一章
曲肃和侯朴还没赶过来。
常无忧和何染霜说话:“他们还得一会, 把祁连派的人全都清理了。”
山上还有些可怜人,也要解救出来,送到山下。
他们动静小, 提前做了准备,封闭了祁连山上的消息传送。外面不会知道。
但也瞒不过几日了。
祁连和诸山既然有些关系, 诸山迟早会发现。
发现之后, 诸山会怎么做?
这都是常无忧要担心的问题。
幸好,他们的无忧山位置很好, 他们一直以来, 也未曾留下过痕迹,只要小心行事,就能瞒住一段时间。
何染霜很怕常无忧心里难受,带她御剑飞了很远,一直小心看她有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但还好, 无忧一直在操心他们魔教的事情,并没有把精力再放在祁家人身上。
这就好。
何染霜放了心,非常敬佩她。教主在她心里, 一直都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何染霜从不觉得教主身上有一点不好。
何染霜悄悄想着, 若是教主能够修行,应该是比自己, 比那个什么度洵,都更出色的人物吧。
“诸山那边要提防起来。”常无忧安排着之后的事情:“但后山的产业也不能停。”
她们两个说着话, 不远处有了灵气震动。
“应该是师兄师弟到了。”何染霜说:“我之前用传音器和他们说了位置。”
果然,暗光闪过, 曲肃出现在面前。
“阿朴呢?”常无忧问。
曲肃施展了传送阵, 将常无忧和何染霜带走。
一边施展阵法, 曲肃一边解释:“好多人要跟我们走。”
常无忧想到了这一点:“我也觉得,许是会有些人想跟我们走,后山人多了是好事。”
她正说着,但曲肃摇了摇头:“不是有些人。”
“人不多吗?”常无忧问。
曲肃摇头:“不是不多,是全部。”
他话音刚落,就传送到了后山。
常无忧被眼前惊住了,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当真好多人!
正是夜里,侯朴将后山的人叫醒,安顿这些新来的人。
曲肃小声和她说当时的情况:“那些人跪在地上,求我们将他们带走。”
“应该是有些怕了。”
常无忧能理解,他们和疯了一样发泄了长久以来的压迫,但发泄过后,即使她和曲肃说,以后不会有事了,他们也不一定会信。
来了这里也好。
后山的产业颇多,土地也大,正缺人。也给新来的人,一个安心的住所。
对双方都是好事。
但有些事情,是要说好的。
等陈奇观和杜荆、侯充一起,清点了人数后,他们三个站到了一边,商量房子和土地怎么分。趁这会儿功夫,常无忧要把话先说好。
曲肃用灵气,在她身边燃了光。
常无忧声音清脆:“各位父老乡亲。”
“既然选择了来后山,日后就是后山的百姓了。那就要遵守后山的规定!”
说到规定时,新来的人中,有些面露惶恐,生怕和以前一样,过于苛刻。
常无忧不管他们,继续说下去:“第一,这里人人平等,不许恃强凌弱,要彼此尊重!”
“第二,人人都要劳动。”
她语气放缓:“大家也看到了,这里房子数量不够,土地也需要开垦。”
“但只要你劳动了,产出就有你的一份!”
“你种出的粮食就是你的,你在砖窑或者其他地方的成果,也有你的一份。”
常无忧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摆了摆手:“就这些吧,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随便,但她不知道,下面的人看着她,她周身浸在奇妙的光晕中,看上去,像是神仙一般。
台下有些人忍不住,又想跪下了。
陈奇观已经习惯了后山的做法,他之前也跪,但到了后山的这两年里,他没跪过。
腿直了,腰杆也直了。
看到新来的这些人要跪,他赶紧拦:“我们这里不兴跪。”
陈奇观看着面露怯意和憧憬的一些人,彷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他情不自禁,又将后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旁边,有后山年轻的小伙子,帮新来的年迈大叔搬行李,一边搬行李一边还说话:“大叔,什么都别担心,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这里热热闹闹的,一切井然有序。
常无忧他们也不需要在这里太久,即将回山上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侯朴身后,站着两个姑娘。
“这两位是谁?”她好奇问。
侯朴一拍脑袋:“忘了说了。”
他将手一指:“这两位姑娘,是……”
他卡了壳,不知道怎么介绍。
但略年长的一个姑娘开了口:“我们是被掳到祁连山的仙侍。”
她这样直接的介绍身份,倒是让侯朴松了口气,他很怕自己会戳了两位姑娘痛处,所以不敢开口,没想到姑娘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是这样的,她们有灵脉。”侯朴说了这句。
这是最关键的,常无忧大喜:“走走走,我们回去说。”
以后,这两位也都是他们魔教的弟子了。
他们回到了山上,一起在厅里,两个姑娘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来。
是两姐妹,刚刚后山昏暗,看不出来,但现在光线明亮,便很能看出来,她们长得有些相像。
年纪大点的那个面容平静,是经历了世事后的淡然。
小的那个面容有些冷硬,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
年纪大的那个开了口:“我和妹妹原本就生活在祁连山下的镇子里。”
“后来被掳走,说要去做仙侍。”
“我们父母都死了。”对于父母的死因,她没多说。
“但后来,我被发现有些根基,便被教导着修行,说以后拿我双修。”
她伸出手来:“我已经开始修行了。”
曲肃看了她一眼:“还在筑基。”
“我妹妹不能修行,但我身份不同了,所以我妹妹待遇也不同了。”
“但那些人盘算着,等我妹妹长大些了,也纳了。”
女子提起裙角,跪在地上:“多谢大人,救了我和妹妹。”
常无忧能看出来,这女子对自己的命运,已经看得很平淡。她真正感激的,是她的妹妹得了救。
确实,她的妹妹还没多大,和秋以差不多的年纪,还是柔软的花骨朵,怎能被折断在未开的年纪。
“你的妹妹,”曲肃看向女子,又看向她的妹妹:“其实,也可以修行。”
女子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长得也好看,但和何染霜的美丽逼人不同,她五官都温润,身材也丰盈,如水一般。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从发现我可以修行之后,他们专程看了我妹妹,但说她灵脉不足……”
曲肃点头:“对,她灵脉不足。”
“我们是魔教。”何染霜说:“她能修魔教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