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被送上来的——麦田雪人【完结】
时间:2023-03-04 14:14:15

  杜荆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户人家门口。
  常无忧敲了门,那户的男人开了门,脸上带着笑,一看到他们时,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娘嘞,”那男人喃喃:“竟然能回来……”
  常无忧笑盈盈:“阿叔,我们回来了。”
  她探头往院子里看:“阿叔,我哥哥受伤了,想赶了驴车给他看病。”
  但驴车不在院子里。
  农户家刚开始曾劝过他们不要去,但后来,他们去了,驴车放在了农户家里。
  农户家里得了驴车后,村里人酸溜溜说了几句,说那三个异乡人死了,驴车就是他们的了。
  村里人没多少钱。
  再加上,从没有人能带着孩子去潜龙山的。
  过了几日,他们就心安理得,把驴车当成了自己的,每日用驴车带村里人去镇上收费。
  挣了不少银两。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个竟然回来了。
  那农户往外一谈头,看到了两个孩子,还有那个杜荆。
  唯一的成年人杜荆,还受了重伤的样子。
  一时,老实了一辈子的阿叔恶胆生出。
  他关上门,大声问:“那驴车,怎么就是你们的了?”
  常无忧刚刚的笑,一下子愣在了脸上。
  阿叔的声音颇大。
  左右邻居都被叫了过来,立刻看明白怎么回事。
  虽然羡慕阿叔家里得了辆驴车,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那驴车的主人回来,还是要归还的。
  有个大娘就要开口:“哎,这不是人家的吗……”
  她话音还未落,就被自家的儿子拉住了。
  村里人都明白,这驴车在自己村里,其实方便的,是自己村里人。
  整个村子,其实也只有这一辆车罢了。
  他们得帮阿叔。
  场中安静片刻,又有人开了口:“是啊,这是我们村里的车啊……”
  这一有人开口,就有更多的人帮衬起来。
  常无忧冷静地看着他们。
  忽然,她摇了摇头:“穷生奸计,富也不长良心啊。”
  她看得明明白白。
  若是想当好人,没人不愿意当。
  只是,他们整个村子,都穷怕了。
  他们只有这一辆驴车。
  常无忧理解他们。
  所以,她不会生气。
  她只是退后一步,走到了杜荆身边,扶住了他。
  “阿肃,”她轻声说:“你去吧。”
  曲肃平静地走上前。
  他一个正在抽条的削瘦少年,被一众人围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灵气在他身周氤氲,片刻后,边成了一小股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砂石,在他身边飞转。
  村里那些人还在骂他们,想努力留下这珍贵的驴车。
  忽然间,他们看到了少年身边的风。
  场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有人惊慌失措:“是仙长啊……”
  这句话一出,惊醒了很多人。
  他们争先恐后跪在地上,求仙长饶命。
  他们知道仙长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被欺压惯了,贫穷久了,他们早就知道了该怎么苟活。
  常无忧看了看他们,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了口:“好了,阿肃。”
  他们不再说话,那些人仍然瑟瑟跪在地上。
  过了半响,驴车终于从村外回来了。
  阿叔的儿子正兴高采烈驾在车上,忽然看到了那日的三人。
  他恍然想起来,这并不是自己家的车。
  他看到自己爹和村里很多人跪在地上。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走过去,把缰绳放到了曲肃手里。
  “你们的车。”阿叔的儿子十四五岁的样子,还不是个大人。
  他笑得挺开心:“谢谢你们,这几日村里方便多了。”
  但不管村里怎么方便,但车总归是人家的。
  常无忧上车,把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把杜荆放在车上。
  曲肃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常无忧转身,对阿叔的儿子招了招手。
  少年走过来。
  常无忧往他的手里放了一小袋东西。
  “本打算明日捡回来给你们的。”她只说了这一句,就转了身上车。
  曲肃挥了缰绳,他们三个离开了这个地方。
  少年看着他们走开,不明所以,打开了手里的布袋。
  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很多牙。
  他认不出来。
  但他身边的老人识得。
  老虎的,野猪的,豹的……
  他们忽然想起了女仙长刚刚那句话。
  “本打算明日捡回来给你们的。”
  捡回来什么?
  那些野兽吗?
  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钱啊。
  他们看着前方走远的驴车,忽然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们本可以,做个体体面面的好人。
 
 
第十章 
  杜荆躺在车上,已经睡着了。
  刚刚疼得发红的脸,也平静下来,呼吸平稳。
  常无忧给他掖了掖被子角,轻手轻脚走出来。
  她坐在曲肃旁边,小声抱怨:“被子有些味道了。”
  她爱干净,三人同行的这一年多里,她时常把被子架在车上晒。
  若是天气好了,她也会在湖里洗一洗。
  曲肃想了想:“换新的?”
  常无忧也想换新的。
  可他们没什么钱了。
  也不知道杜荆身上的伤严不严重,要花多少钱。
  她摇了摇头:“不换了。”
  她有另外的主意:“有个清净符,你练练。”
  曲肃当即答应:“好。”
  他问她:“你刚刚和那些人说了什么。”
  她说了刚才的事情。
  曲肃摇头:“你何苦说这些。”
  虽然他们本来是真的打算等杜荆身体好些,就去山里,打些野物送给村里的。
  但他们这样,也没有多说话的必要。
  常无忧有自己的一套看世界的观念。
  “我相信,人之初,确实本善。”
  曲肃摇头,表示并不认可。
  常无忧不管他是否认可,自顾自说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只是,人性可以被塑造,也可以被逼迫。”
  “若是可以选,其实,大家都想当好人。”
  “若是大多数人都选择当了坏人,那定是当好人就活不下去了。”
  曲肃忽然想起来那日遇到的山贼来。
  还有当时他们想去潜龙山的时候,那些村里人都在劝他们不要去,说危险。有个猎户给了无忧遮掩气味的丸子,也有个大娘絮絮叨叨,总想拦住他们。
  那些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曲肃沉默了,觉得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人可以好,可以坏。好坏都会有自己的报应。”常无忧继续:“但世道总得给些可以选择的机会。”
  就如那日的山贼,就如今日的村人。
  “我不生气,是因为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缺这辆车。”
  若是日子没那么艰难,他们也想做些体面事,当个体面人。
  曲肃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那我们,努力。”他轻声说。
  常无忧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还很弱小。
  但他们还是想努努力,改变这个世道。
  起码,让每个人有活得体面的机会。
  这个村子荒僻,离镇上距离远。
  但这几日里,村里人用驴车去了几趟镇上,驴子已经有些认了路了。
  甚至,到了大路上时,都不用缰绳,它们自己也知道该怎么走。
  曲肃和常无忧省了时间。
  常无忧搜罗出他们全部的钱,好好筹划着。
  “看大夫怎么说。”
  “要是养的时间久些,我们就在镇上租房住下。”
  “要是时间短,我们可以住马车里。”
  曲肃说:“还是租房吧。”
  他还没学会那个清净符,若是日日住在车上,他怕她睡不好。
  但他低头看了看银子,确实没多少了。
  曲肃想了想,他之前做乞儿时,也没饿到过,全是凭自己的眼力介。
  现在,他也可以去做小活,挣些钱。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觉得自己修行了,就和之前多不一样。
  但他觉得无忧可能不想自己去。
  他试探了一句:“我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
  他现在褪凡期,确实能碎大石。
  常无忧白了他一眼,不愿理他。
  “我看看吧,”她说:“其实我可以教孩子启蒙。”
  但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样,没什么说服力。
  “实在不行的话,你就用传送符去附近的山上多来回几次,搞些野物来卖。”
  这倒是个法子。
  行了很久的路,他们终于到了一个镇上。
  这镇子算不得大,自然也不富裕。
  这是好事,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镇上有个小医馆。
  大夫年纪颇大,很有经验的样子。
  大夫看过了杜荆之后,就明白了。
  “骨头断了,倒是幸运,没伤到脏器。”
  “得静养些日子。”
  大夫有些责备,怪他们让伤员走动了,但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也没办法。
  当天,杜荆就宿在了医馆里,大夫给他胸腹还有腿上,都上了药。
  驴车停在医馆的后院。
  常无忧和曲肃两个人轮班,一个人看着杜荆,另一个在驴车上睡。
  医馆大夫很好,第二日,就给他们带来了消息。
  “我家附近,有条胡同里要租房。”
  他知道他们三个不富裕,也没找太贵的房。
  “就两间房。”他说:“你们够住了。”
  杜荆喝了药,身上的余毒终于发了出来,整个人脸色潮红,整日睡觉。
  他们和医馆的小伙计说了一声,帮忙看着杜荆。
  他们两个出发去看看大夫说的房子。
  他们打算快去快回,不管合不合适,都赶紧决定了。
  胡同离医馆不远,常无忧对这一点很满意。
  不远,若是杜荆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快点送来。
  房子确实不大,两个屋,还有一个小厨房,每个屋子一张床。
  但还算干净,并且院子很大。
  常无忧当即决定:“就这个吧。”
  够住了。
  并且院子大,周围也没什么邻居,若是曲肃在院子里练什么外功,动静不大的话,其实也够用了。
  他们看完了房,就回了医馆。
  大夫和房主相识。
  下午时,房主来了趟医馆,说定了租房的事宜。
  杜荆的伤,大夫说得百日。
  但杜荆醒过来时,坚持不要那么久。
  于是,他们只租了一个月的房。
  在医馆呆了五日后,他们就把杜荆接回了租的房子里。
  他们付完药费和房租,手里就没有多少钱了。
  用剩下的那点钱,曲肃和常无忧买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些话本小说。
  话本小说是怕杜荆无聊,给他看的。
  文房四宝给了常无忧。
  之后几日里,曲肃常出门,去山中打野物拿来卖。
  常无忧在家中奋笔疾书,几乎日夜不休,把一些她觉得合适的外功功法,誊抄在册上。
  因为就两间房,常无忧自己睡一间,杜荆睡另一间的床上,曲肃睡在杜荆床边的地上。
  白日里,常无忧和杜荆一起,坐在廊下。
  他看话本,她誊写功法。
  杜荆知道她忙,自己就会按时活动下筋骨。
  有时候,他也会感叹两句:“没想到,我也能和修行之人打一架。”
  他毫不愧疚,把自己受得活尸那一掌,称为自己和活尸打了一架。
  常无忧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但生怕他生出什么危险的想法来,她也会说上两句:“那是因为你站的位置,石头替你挡住了不少功力。”
  若是杜荆全受了那一掌,他现在人早就没了。
  杜荆并不在意,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能力在的。
  他知道她忙,所以甚少麻烦她。
  有事,就托付了曲肃,让他帮忙买些东西。
  一日,杜荆手里忙碌,没怎么说话。
  晚上,他终于兴致勃勃停了手。
  “看。”杜荆炫耀:“我编好了!”
  常无忧一看,他手里编好了一条五颜六色的手链。
  中间有个小袋,可以放进一些东西。
  常无忧立刻明白了,有些感动。
  但她不想说好听的话。
  他们三个,像是家人一般。
  家人之间,其实有时候很难说出感谢。
  她只能佯装生气:“太花哨了啊。”
  但这样说着,她还是接过来,美滋滋地把兜里放着的知灵石塞进手链的兜兜里。
  杜荆帮她一拉绳,系好了那个小兜兜,把知灵石装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又把她手腕上的绳子紧了紧。
  常无忧看着自己的新手链,心里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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