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兄长却以那种狼狈的方式回京,她到底还是没能知道,那位让兄长动心的女郎究竟是谁。
“殿下…也曾去过吗?”郎君小心翼翼的声音冲淡了公主的心中的伤悲。
赵骊娇莞尔:“当然去过。”
如此名胜之地,京城人哪个没去过,然她话音刚落,郎君下一句接踵而来:“那…殿下也曾以诗赠之吗?”
公主一愣,不由觉得好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以诗赠之倒没有,以乐回之却不在少数。”
少年少女的脸面薄,心事不敢轻易表露,尤其是世家儿女都要几分颜面,见到心仪之人大多不会直接开口,诗书琴乐便是最常用的法子,即使被拒绝也不失面子。
郎君闻言挨的更近了,语气里还有几分急切:“那殿下怎么回的?”
赵骊娇手臂上传来郎君灼热的温度,她转头凑近郎君闻了闻,煞有其事的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儿?”
苏卿一愣,忙抬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这两日都没有食醋。”
刚说完便见公主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郎君突然反应过来公主是在逗他,当即瞪大眼睛盯着公主:“殿下快说,是怎么回的?”
听着郎君颇有几分气性的语气,公主认真答道:“嗯…我跟他们说,我喜欢长的好看的郎君,年纪比我小三岁的。”
苏卿一怔,知道公主又在逗他,琴乐如何能说的如此具体,但还是欢喜的看着公主:“殿下!你是说喜欢我吗?”
赵骊娇眯起眼:“我何时说喜欢你,长的好看的郎君,比我小三岁的大有人在。”
苏卿瞪着她不说话。
瞧人又跟自己生气,公主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字不见长进,跟我耍脾气倒越来越顺溜了。”
苏卿伸手拽着公主的手臂:“那殿下到底喜不喜欢我。”
郎君软乎乎的模样让公主心里的邪念疯长,她阴森森的靠近他:“你信不信我在这里把你睡了!”
睡…睡了?
苏卿一滞,脸红了个透彻。
就在公主以为人终于乖了时,却听郎君道:“殿下…不能在寝殿吗?”
不能…在寝殿…吗?
公主僵着脸直勾勾的盯着郎君雀跃的眼神,突然有种被睡的是自己的感觉~
赵骊娇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股欲|念压了下去,她伸手狠狠捏郎君的脸:“你倒是想的美!”
苏卿也不躲,由着公主捏够了才低着头道:“殿下说过,我生死都是殿下的人,反正…早睡晚睡都要睡。”
赵骊娇:……
郎君俊俏的脸上被她捏起一团红,低眉垂目的模样勾人心弦,她突然觉得,他就是从那话本子里跑出来,专门勾魂摄魄的。
到了这个份上,她不想做人。
公主一把将郎君扯过来就吻了上去,睡不能睡,占占便宜总是可以的。
苏卿被吻的淬不及防,自上次初吻后,公主似是有意躲避,二人再没有如此亲近过,尝过甜头后的郎君日思夜想,偏又不敢主动,好不容易等到公主亲他了,自然不愿轻易结束这得之不易的亲近。
等公主啃够了,他才将公主圈在怀里反客为主,郎君的吻温柔而又细致,如微风小雨情意绵绵,公主原本想要推开的动作霎时顿住,她沉迷在郎君的情意里,不愿清醒。
这个吻很长很长,结束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苏卿将女郎紧紧搂在怀里,头磕在她的肩上轻声道:“殿下,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赵骊娇一怔,这个问题她有想过,可是没有答案,直到察觉郎君有些急切了,她才道:“人生短暂,且没有十拿九稳之事,总有一个人先离开的。”
公主的回答模棱两可,郎君身子一僵,而后故作不解其意,只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伦。”
赵骊娇沉默不语,她知道他听懂了。
两人紧紧相拥,都没再出声。
大局未定,朝堂风云四起,赵骊娇如今的处境犹如四面楚歌,局势对她与六皇子极为不利,这场仗谁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赢,如今有皇帝相护,尚且有几分顾及不会正面厮杀,可一旦皇帝不在了,新帝继位,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六皇子登基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但这条路太过艰难,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他们赢了这场战斗,六皇子顺利登基,可那时,嫡长公主与平民苏卿之间的距离便隔着万水千山。
所以,不论是哪条路,都注定不会平坦。
—
将近一月后,传来姑苏学子全数平安到达京城的消息,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提心吊胆。
到达京城,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秦樰回信说了京城的近况,也承诺会以性命护张子琰。
郎君出自世家,虽是庶子但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进过上好的学堂,受过良好的教导,不论是凿词用句还是漂亮的楷书都让人眼前一亮。
赵骊娇读信时,苏卿就在旁边。
他盯着人家那封信眼睛都不肯眨一下,赵骊娇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瞧见那句以性命相护时皱了眉头,当即让苏卿研磨给秦樰回信。
回信上交代的许多苏卿都没看进去,唯独那句“郎君切记保重自己,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入了他的心。
等赵骊娇写完信交给香凝后,才发现苏卿在一旁闷闷不乐。
“怎么了?”
苏卿摇摇头没说话,瞟了眼桌案上漂亮的楷书后,自个儿拿了一张纸趴在一旁开始练字。
赵骊娇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郎君将那碍眼的书信折起来时才明白这人是怎么了。
她好整以暇的将手臂撑在桌案上,盯着郎君:“羡慕他的字?”
苏卿摇摇头。
公主突然靠近他道:“莫不是吃醋了?”
苏卿笔下一顿,墨色在宣纸上晕开,格外的扎眼。
视线相对,一个兴味十足,一个幽怨凄凉。
良久才听郎君道闷闷的道:“秦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赵骊娇挑眉:“秦樰啊,如他的名字一样,清风玉骨,文采斐然。”
苏卿:“具体些呢?”
赵骊娇:“那便是心思缜密,处事不惊。”
苏卿不满意:“再具体些呢?”
赵骊娇不耐烦:“你到底想问什么!”
郎君沉默,盯着宣纸上的笔墨,好一会儿才道:“我比起他如何?”
公主怔愣,随后笑开:“你想比什么?”
郎君还未开口,便听公主念念有词:“若比容貌,你更甚些。若比才情,你不如他。若比写字嘛~~”
公主瞧了眼郎君宣纸上一团团乌黑:“显而易见,天差地别。”
郎君脸色紧绷,瞪着溜圆的眼睛:“所以我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见人真急了,赵骊娇才收了戏谑的心思,认真的道:“若比谁得我心…”
苏卿猛地盯着赵骊娇,颇有股你要敢说他我便要翻脸的意思。
然他听公主轻声道:“无人能与阿卿相比。”
第29章
无人能与阿卿相比。
这句话苏卿记了一辈子。
郎君喜上眉梢,眼里的情意尽数溢出,他倾身吻上公主的唇,轻柔而又欢喜,似是奖励,似是回应。
这是苏卿第一次主动吻赵骊娇。
公主这次没动,仍以手臂撑在桌面的姿势享受着郎君的温柔和缠绵。dengbi
她是什么时候将人放在心上的呢?
或许是他牵着她穿过那段黑夜的时候,或许是他每次拉着自己的衣袖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盯着她的时候,又或许更早,是他唤自己骊姐姐的时候,或许是他将自己卖给他的时候,也或许是军营前他跪在营帐前的时候。
又或许是她在马蹄下将他救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原来,他们已经有这么多的回忆了。
郎君的吻没有深入,只浅薄的印在她的唇上磨蹭,好似要将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情意说给她听。
赵骊娇突然睁开眼:“阿卿,唤声骊姐姐听听。”
苏卿:……
骊姐姐?
他记得他曾这么唤过殿下,那是他第一次演郎君蛮横不讲理的时候,是他将六皇子带回来的时候。
可那时是情势所逼,他不得已唤的。
而眼下如此唤,难免有些别样的味道,郎君脸色微红,乖巧温顺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欲:“骊姐姐。”
赵骊娇听得心中欢喜,却还想再听,她离开他的唇瓣凑近郎君的耳边轻声道:“再叫一次,没听清。”
耳边温热的气息与女郎的幽香让苏卿身子一僵,这是公主第一次这么近的在他耳边说话。
郎君知道公主逗他,他眨眨眼,转头凑上去轻轻咬着公主的红唇,声音细碎似在低喃,通过相连的唇瓣传入了公主的心间:“骊姐姐。”
这次公主彻底怔愣了,郎君太撩人,唤的骊姐姐太过悦耳,听得她身子都酥软了。
公主咬咬唇,硬生生忍下将人扑倒的冲动,郎君年纪还小,她也还不确定将来会不会有变数,所以,还不能睡!
赵骊娇咬牙切齿,重重啃了口苏卿:“以后不许再这么叫!”
谁能受的住这等诱惑,能看不能吃,对公主来说是天大的折磨。
然此时的公主还不知,将来她会无数次被郎君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的唤她骊姐姐。
—
姑苏风平浪静,而京城已是水深火热。
八月二号。
赵骊娇收到了飞鸽传书。
京城出事了。
赵骊娇看完来信脸色铁青,苏卿在一旁看到那句“张子琰陷入杀人案入狱”时,心下一惊。
还未考试就身陷牢狱之灾,这于考生而言,无异于是毁灭性的一击,不论事实究竟如何,只要将人关到秋闱结束,一切都晚了。
“真是高估了这些人,竟用如此粗鄙不堪的手段!”赵骊娇一掌将信拍在桌子上,脸色冰冷。
苏卿从她手下将信取出,仔细看了几遍后发觉了不对劲,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苏卿急急看向赵骊娇:“殿下,送信最快多久能到?”
赵骊娇:“最快四日。”
苏卿皱着眉头,考试在八月初九,希望还来得及。
苏卿取出一张新的宣纸,奋笔疾书。
赵骊娇本还有些不解,可越看面色越复杂,她一把抓起来信又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不寻常。
张子琰谨慎机灵,屡屡溃破对方的陷阱,眼前考试将至,对方便用了极其粗劣的法子,在张子琰面前演了一处杀人的戏码,然后以现场证人为由,将他带到了府衙。
这手段看似低劣且漏洞百出,可一句协助调查便足矣将人关到考试结束。
而最重要的,是给了人希望。
他们一开始就不是想要杀张子琰,之前的暗杀不过就是烟|雾|弹,目的是让张子琰等人认为他们没能杀得了他,情急之下才用了如此粗劣的法子。
如此一来他们便会降低防备,张子琰并不是“杀人案”的凶手,只是目击者,这种情况用些银子是可以将人保出来的。
而但凡有谁有了动作,后果可想而知。
若没人去,考试结束张子琰就没了利用价值,他人在府衙,将人弄死找个莫须有的理由蒙混过去,轻而易举。
这是一箭双雕的僵局,用的粗鄙,却管用。
张子琰必须要在科考前出来,而现在唯一能将他捞出来的人,只有秦樰。
苏卿将写好的信风干,递给赵骊娇:“殿下,让人尽快送去,希望有用。”
赵骊娇看了一遍后,轻轻勾了唇。
她从未低估他这股聪明劲儿。
—
京城公主府。
秦樰立在屋檐下赏外面微风细雨,郎君身材修长,面容清冷,与赵骊娇说的清风玉骨分毫不差。
张子琰已经被关七日了,离考试只剩下三天。
他在第一日就去了府衙要将人保出来,可府尹说当街杀人罪大恶极,是桩大案子,需要目击证人随时指认凶手。
后来每日得到的说法皆是一样,府衙死咬住需要张子琰配合调查,怎么说都不肯放人,他连人的面都没有见着。
他知道是他的身份压不过那背后之人。
“公子,今日还去吗?”贴身小侍安平担忧问道。
秦樰勾唇:“去。”
陛下因太子惨死深受打击病倒在塌,这一病就是三年,心结难解,他知道陛下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如今京城的局势,便是以阮家,王家,白家为首三足鼎立,赵氏江山初定时三家功不可没,可如今他们的野心却越来越大了,他们不再甘心称臣,明面上对陛下卑躬屈膝,可暗地里早就打了自己的算盘,陛下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三年前为护殿下性命陛下将几方重权交了出去,已经处于被动。
陛下按着官位不动,明面上是因为郁气难消,实则是为了让殿下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这三年来,陛下时不时的将几位皇子叫到跟前侍疾,明里暗里透了选储君的意思,几个世家因此也因此开始争权内斗。
这个时候,陛下绝不能对殿下有所偏颇,否则三年的筹谋功亏一篑。
所以明面上,救张子琰这事只有他能做。
眼下情况很明朗,不外乎三种结果。
一,那几位郎君有人沉不住气动手救张子琰,一旦他们出手,不仅人保不出来还会将自己搭进去。二,他们按兵不动,张子琰在牢里待在科举结束,没了利用价值后死于非命。三,科举前,将人弄出来!
为了绝对保密,他只知道这些学子里有殿下的人,可具体却不知是哪位郎君,但是第八日了他们仍没有动静,说明这几位郎君早有防备,但越到后面,他们越会急,难保不会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