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骊娇停笔看向苏二锤:“你姓苏?我的小郎君难道不跟我姓吗?”
苏二锤也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我姓苏。”他一个泥孩子可受不住这国姓。
赵骊娇沉思,在苏二锤祈求的目光下终于道:“嗯。那便叫苏卿。”
殿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要真给这小郎君冠了国姓,恐怕又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赵骊娇把笔塞到苏二锤手里:“你的名字得自己写,本宫教你。”然后殿内众人便见少年公主握着俊俏小郎君的手,一笔一划格外认真的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在烛光的照耀下,少年公主绝色艳丽,小郎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公主,两颊一片红晕。
陈郭眯起眼,目光定在苏卿的身上,突然道了句:“大人觉得,这苏卿可有富贵相?”
张之润一惊:“司马是说?”陈郭的眼力非常人可比,他此时说出富贵相,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陈郭勾唇一笑,没再细说只道:“未来可期。”
张之润若有所思的看向苏二锤,他听唐大人说苏卿是殿下在半路上捡的,要论家世他自是绝无可能,除非他能得殿下青眼,可是京城公主府不还有一个正当家做主的公子么,张之润摇摇头,他都想到哪里去了,殿下万金之躯,将来的驸马爷定当也是尊贵的世家儿郎,又岂会在这小郎君里头选。
小郎君买了,殿下将人拽着说要去后院儿对酒当歌,这场接风宴会自然也就结束了。
张之润尚且还清醒,吩咐人将几位官员送走后才同陈郭准备离开公主府,陈郭将手拢在身前来了兴致:“大人我们打个赌?”
张之润防备的盯着他:“赌什么?”
陈郭停住脚步指了指大殿:“就赌这位苏公子有富贵之相。”
张之润闻言不屑的哼了声:“司马应是不知,京城公主府可还有一位当家做主的公子呢。”
陈郭:“哦~还有此事?”
“可是若他对殿下当真重要,如今京城危机四伏,殿下怎舍得将他置于水深火热中。”
张之润凝眉:“或许~是因这一路过于凶险,殿下不舍让他冒险呢?”
陈郭轻笑:“那大人赌还是不赌?大人不是看中属下那套青砚么?”
张之润顿步,回头盯着陈郭:“你又看上我什么了?”
陈郭眼睛眯成一个缝:“属下喜欢大人府中的水之涧。”
张之润挥了挥袖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人平时没少坑他东西,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有把握,不论从哪方便来看,这刚卖身的苏公子都不可能爬得上去。
“赌就赌。”
陈郭在他身后笑得如狐狸:“大人一言九鼎。”
张之润气恼:“本官何时框过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门口,张之润到底是没忍住道:“再等等。”
—
香凝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赵骊娇再去对酒当歌,与苏卿连哄带骗的将人送到了寝殿,苏卿以为少年公主定还要闹腾一番的,却没想人到了寝殿竟格外乖巧的任由香凝给她喂醒酒汤,苏卿帮着香凝给赵骊娇净脸时,人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等折腾完了苏卿才想起父亲还处于病中,可殿下已经睡了他该去哪儿拿银子,遂着急的对香凝道:“香凝姐姐,我…我该去哪里领银子。”说完怕香凝误会又急忙解释道:
“我…我不是想要千两银子,就几两就好,父亲还在家中等着看大夫。”
香凝浅浅一笑:“殿下既然说了白银千两,等明日殿下醒了断不少了苏公子的,唐大人已早早去将苏公子的父亲接去医馆了,苏公子大可放心。”
苏卿一愣:“唐大人何时去的。”
对于香凝那句苏公子的含义,他并不懂。
香凝:“在苏公子卖身之前。”
苏卿:……
“天色太晚了苏公子先回房歇息,等唐钊回来再去告知公子。”香凝不待苏卿反驳便对身后的婢女道:“带苏公子下去歇息,就宿在殿下旁边的云来殿。”
婢女恭敬应下:“是。”
“苏公子请。”
苏卿张嘴还欲说什么,便见早已候在殿外的婢女走过来对香凝作揖:“香凝姑娘,张大人在门口等着见姑娘。”
香凝自然不能让张之润久等,忙抬脚朝府外而去:“为何不让大人在殿内等。”
婢女:“回姑娘,大人说在外头吹风醒醒酒气。”
香凝没再说话,只加快了步伐。
苏卿看着她急匆匆离去,只得跟着婢女去了云来殿。
—
香凝远远瞧见立在府外的二人,疾步过去作揖:“让大人久等了。”
张之润抬手虚扶:“无妨。”
香凝:“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张之润看了眼陈郭,干干一笑:“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刚刚殿下新买了个小郎君,我想着应是要过官路,便想着顺便将卖身契拿回去将此事办了。”
一旦过了官路便是奴籍,再是有富贵相将来也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香凝壮似无意扫了眼陈郭,才抿唇一笑:“有劳大人挂心,只是苏公子应是不能走官路。”
听见这声苏公子,张之润愣了愣,但还是道:“如何说?”
香凝:“殿下虽是写了卖身契,可那上头都是殿下胡乱写的做不得数,且殿下花了白银千两,又言明是养来侍寝的,所以这后头的事谁也说不准,大人觉得呢。”
虽然她也觉得苏卿不可能会成为公主府的正经主子,可她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女,便是要替殿下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将来这事真成了,总不能毁在这一个奴籍上头。
陈郭这才咧嘴一笑,走过来扯着张之润:“香凝姑娘所言有理,大人我们回府吧。”
张之润被陈郭扯着离开,却不死心回头:“香凝姑娘不再考虑考虑?或是明日问过殿下的意思呢。”
香凝颔首:“大人慢走,明日定当过问殿下。”
张之润临到轿门口还探出头来了句:“殿下在京城不还收了一位小郎君么,他可入了奴籍。”
香凝晓得张之润是吃醉了酒,不然怎敢八卦到殿下头上,但还是恭敬回了句:“并未。”
那位公子乃官家儿郎,如何会入奴籍,张大人怕也是醉糊涂了。
第10章
赵骊娇醒来时头晕脑胀,刚微微一动外头的婢女便打了帐:“殿下,您醒了。”
候在殿外的婢女听见寝殿里头的响动,端着洗漱衣裳鱼贯而入,脚步轻盈,低眉垂目。赵骊娇在婢女的搀扶下起了身,她揉了揉眉心大致扫了一圈,总算想起这是何处。
待婢女伺候赵骊娇洗漱完后,香凝打帘而入:“殿下醒了。”
赵骊娇轻轻“嗯”了声,接过香凝呈上来的蜂蜜水一饮而尽。这是她历来的习惯,每每醉酒后香凝几人总会给她端来一盏蜂蜜水。
如今其他几个都不在了,她的身边只剩下了香凝,香玉香音尚且还替她们入土为安,而香苑香庭香晚却连尸首都没见着。
“殿下,今儿穿这件碧色宽袖裙可好?”香凝在婢女呈上来的几件衣裙里扫视一圈问道。
赵骊娇抬眸看了眼:“嗯。”
婢女伺候赵骊娇穿好衣裳,还未来得及梳发赵骊娇便皱了眉:“外头是什么声音?”
香凝颔首回道:“回殿下,是府里买了一群鸡。”
赵骊娇愕然:“买鸡?一群?”
几个婢女低头不敢出声退到了一边,香凝听这话便公主应是将昨夜的事儿忘了个干净:“殿下不记得了?”
赵骊娇经她这一提,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个人影,过了好半晌她试探的问香凝:“昨夜,我好像见到了苏二锤?”
香凝抬眸:“殿下昨夜不止见到了苏二锤,还给他改了名字,叫苏卿。”
赵骊娇怔住,苏卿。
’有时醉里唤卿卿,你便叫赵卿。’
’你姓苏?我的小郎君为何不跟我姓?’
这几句话隐约在脑海里回荡,赵骊娇揉了揉眉心:“我昨夜,还做了什么?”她醉酒后偶尔爱折腾,以往都是在自己府里倒也无伤大雅,而这次她隐约觉得,她昨夜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至少那句“我的小郎君为何不跟我姓”不应该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香凝的回答果然也没让她失望:“殿下买了苏公子。”
赵骊娇怔住:“我…买了苏二锤?”
香凝:是。”
少年公主双目圆瞪:“我为何买他?”
香凝大致将苏卿来公主府的缘由说了一遍,完了又加了句:“殿下还说,将他养几年侍寝。”
赵骊娇:!
侍寝~她这都是做了什么!赵骊娇闭上眼轻抚额头,脑海里又闯入一些画面。
’小郎君年纪尚小,本宫买来养几年再侍寝。可行?’
’小郎君长的俊俏,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本宫养着你就是,你…负责好看就成。’
’罢了罢了,本宫给你买些鸡来养就是了。”
赵骊娇“嘶”了声,做最后的挣扎:“那些鸡?”
香凝的话彻底浇灭了她心中的侥幸:“是殿下说要给苏公子买的。”
赵骊娇长长呼了口气,半晌后瞪着香凝:“你也不拦着我!”
香凝颇为哀怨瞧了她一眼:“奴婢拦不住。”而后又道:“殿下可记得花了多少银子买的苏公子。”
赵骊娇看她:“多少。”
香凝叹口气,殿下果然不记得了:“白银千两。”
“什么!”赵骊娇站起身,一头乌发柔顺的披在背后,声音里带着些微的不可置信:“我花了千两白银买那个泥孩子!你们怎么不拦……”
靠近寝殿外的婢女眼尖的看到了外殿的小郎君,她先是一怔,而后连忙屈膝行礼大着胆子打断公主的话:“见过苏公子。”
苏卿刚走到殿门便听到了这句话,他低下头心中有些难过,殿下果然后悔了。
被婢女打断公主却没生气,微微怔愣后转身打帘走出去立在苏卿面前,苏卿没料到赵骊娇会突然出来,呆愣的瞧了她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拜见殿下。”
小郎君一身素色锦衣,头发束起乖顺的垂在了身后,与那当初那个似乞丐的模样截然不同,除了肤色有些黑以外,看起来与世家小郎君没什么两样。赵骊娇唇角动了动:“起来!”
苏卿起身乖巧的立着,不敢抬头去看少年公主披头散发的模样。赵骊娇思索了许久才问出第一句话:“本宫花了千两白银买你?”
刚出口她便后悔了,这话定要让人以为她花不起这白银千两,果然只见苏卿急忙跪下:“殿下,我不要千两,殿下能替父亲治病我已是感激不尽。”
赵骊娇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冷着脸道:“本宫一言九鼎,也不至于出不起千两白银。”
苏卿一惊,殿下没后悔,竟真的要给他一千两银子?
赵骊娇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进了寝殿:“将银子给他。”
香凝应下:“是。”
侍女想了想又道:“殿下,苏公子的身契可要过官路?”
苏卿不自觉的揪紧了衣角,他之前也签了卖身契,可买他的人是要想将他转卖出去,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去官府登记。
他知道一旦卖身契在官府登了记,他便是奴籍,一生都是。
赵骊娇坐在梳妆台前,听得这话下意识转头瞧了眼还跪在外殿的苏卿,透过琉璃珠儿,隐约能感觉到小少年的紧张。她勾了唇:“买的奴才自然要过官路。”
苏卿揪着衣角的双手因用力而隐隐发白,他咬住唇眼睛里泛着红,抬眸看向赵骊娇,委屈极了。殿下不是说要养他将来侍寝的么,所以殿下这是嫌弃他了。
小少年抿着唇,忍下心里的酸涩和不甘,他都卖给殿下了本就该入奴籍,他又在奢求什么,况且就算不入奴籍,他这一生也没有机会出人头地。
有年轻的婢女悄悄看了眼苏卿,这小少年长的可真是俊俏,原本以为是位主子,她们自是不敢觊觎,可若只是奴才,那岂不是还有机会。虽然年纪小了些,可总会长大的不是。
赵骊娇就算不回头都能想象得到小少年是个什么模样,毕竟背后那道目光着实热烈,赵骊娇颇有些气恼,他有什么好委屈的,都卖给自己了他还委屈上了。
入奴籍怎么了,难不成他还入不得了!
可出口的话也不知怎地偏就顺了他的意:“但本宫不是说了养来侍寝的?本宫的公子岂能入奴籍。”
公主同自己生闷气,不再去搭理外头喜出望外磕头谢恩的小郎君。
香凝唇角轻弯:“是。”而后她扫了眼几个神色失落的婢女,敛了笑意上前将苏卿扶起,瞟了眼几个婢女:“送苏公子回云来殿。”
云来殿几个字咬的格外重,几个婢女一惊,香凝姑娘这是看出她们的心思了,忙低下头收了心思再不敢去看苏卿一眼:“是。”敢觊觎殿下的人,怕是几条命都不够。
苏卿脚刚踏出殿外,又小心翼翼的转头问香凝:“香凝姐姐,我该做些什么呢。”
虽然殿下恩典没给他入奴籍,可他毕竟是卖给了殿下,总不能让殿下养个闲人。
住了云来殿,那就是主子,哪里有让主子做事的道理,可香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公主道:“喂鸡。”
几个婢女讶异,喂鸡不都是下人干的活么?况且公主府怎能养鸡…
香凝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她轻轻一笑:“殿下昨夜答应给苏公子买的鸡已经买回来了,苏公子就当解解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