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的家事,与我无关。”
“我不想看见你,也同样不想看见你的家人。”
“如果你是真心觉得愧疚,那你就该带着你的愧疚走过一生,不是对我,是对你自己的良心。”
许浣予依旧是没有看一眼她推来的银行卡,拿上桌上的手包,抬腿想要离开。
就在她刚站起来的时候,乔雅抬头又叫住了她,她的眼底湿润,眼前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大学毕业那会儿的事情也对不起。”
“我当时就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给陈彦周发了那封邮件,后来陈彦周有拿着那封邮件来找我。他那会儿的状态好差,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但是他在我面前很笃定认真地跟我说他很喜欢你,即使你想利用他,他也乐意。”像是担心许浣予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乔雅没有片刻的迟缓,继续说道:“我来意识到陈彦周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也就放弃了。”
“希望你们幸福,这次我是真心的祝福。”
许浣予确实有顿住脚步,停在原地片刻。
不过很快,她便继续抬脚向外而走。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道歉不过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存在,真心又或是不真心,道歉都显得分量很弱。
经过那么长久时间的沉淀,无论多少的弥补和道歉都像是在人雷点上蹦迪,不停反复地提醒着受伤害的人曾经那段悲惨的往事。
把他们揍一顿又或是骂一顿吗?
好像这样也不会抵消她曾经受过的伤害。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重来一次,不管自己身边有没有人支持陪着,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警。
做坏事的人需要接受惩罚。
许浣予站在风口,忽然想起来她和陈彦周刚确定关系的那一晚。
那晚她因宿舍矛盾闹了不愉快,脑子冲动地去找了陈彦周和他表白,本来只是情绪冲动下的鲁莽行为。
可陈彦周却像是偷吃了块糖似的开心,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着,取了外套给许浣予穿上,他撑着雨伞送女朋友回宿舍。
心思细腻的少年大抵是看出了许浣予心底郁结着的不开心,他笑着试探地说:“怎么,跟同学闹矛盾了啊?”
是的,因为自身性格上的缺点,她好像经常会和人闹出矛盾。
光是陈彦周看见就有两回。
许浣予抿着唇,目光有些抵触地看着陈彦周,不想说话。
陈彦周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像是哄小姑娘似的从兜里掏出块糖递给她,“当然自己是最重要的啊,别气呼呼的,要照顾好自己的情绪。”
陈彦周想到许浣予狼狈地出现在他家楼下的样子,好心疼,语气忽然严肃认真起来:“许浣予,别人欺负你的话,你也可以欺负回去。”
少年的眼底很亮,像装满了天上星星一样好看,他揶揄地弯着唇角笑着,看起来有点儿坏坏的:“要是实在觉得委屈呢,记得找你男朋友。”
长到这么大,这是许浣予头一回听见有人跟她说:你也可以欺负回去。
摆不平的话,记得找你男朋友。
许浣予的心跳声变得好快,像是有人搬了架子鼓在她心口敲击,杂乱无章,也丝毫没有音乐美感。
但就是让她有种,喜欢惨了感觉。
可惜年少的小姑娘总是喜欢嘴硬,甜丝丝的白桃味化在舌尖勾着味蕾,许浣予别开头:“神经,你才气呼呼地被人欺负了。”
头顶传来少年闷在胸腔里的笑声,陈彦周哄着她,“嗯,是我。不过我嘴硬,不想承认。”
如果当年许浣予就认识陈彦周的话多好,她的少女时期缺少一份勇气。如果她可以多一份勇气,兴许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希望女生都有勇敢无畏的勇气,不要像她一样,吃过那么多年的亏才懂。
许浣予还记得陈彦周说过的一句话,生活要向前看。邪恶的果实终会循环,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那些没有重量的道歉了,她只想过好未来的每一天。
让自己幸福一点,带着曾经不幸运的阶段一起,变得更幸福些。
烘焙机构那边的老师催着许浣予过去上课,被乔雅耽误了这么一会儿,许浣予方才给机构那边回了请一刻钟假的消息。
许浣予报的是一家个营店的甜品店,有做成功的产品也会放在柜台前售卖,店里不知道走去多少顾客,陈嘉瑞也没等到自己的学生。
陈嘉瑞算是脾气很好的人,但心底也很唾弃那种不守时的人。不知道几个一刻钟过去了,见许浣予的消息也没回,出于人道主义,他拨通了许浣予的预留号码,“在吗?今天还来不来上课?”
电话那端很吵,传过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加油高铁站台的机械女音播报声。许久之后,那边才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语气里充斥着歉意:“抱歉啊老师,我最近这几天可能去不了了。”
白色的萨摩耶摇着尾巴在店里乱跑,陈嘉瑞“哦”了一声,看得心里烦躁,踢了趴在他脚边的傻狗,举着手机提醒说:“好的,希望下次你请假可以早点告知我。”
“抱歉老师,今天的事情有点突然,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电话传来嘟声挂断音。
陈嘉瑞皱着眉头,默默地将手机放下。
第55章
打工人有提不起劲儿的周一综合症, 当然也会放松的周五综合症。
今天是这周上班的最后一天,从吃完午饭开始,办公室里的慵懒劲儿就像是会传染一样, 传播得到处都是。
陈彦周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并没有像早晨口中和许浣予说的那样需要加班。
生活不是一概而论的平淡, 偶尔也需要一些惊喜和仪式感促成。
索性下午的工作不算忙, 当老板的陈彦周相对自由,当着公司员工的面早早翘了班,独自一人去花店选了束玫瑰。
鲜红欲滴的玫瑰, 花束滚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重力向下,顺着花瓣叶茎上滚动着, 像是蕴含着生命一样,在鲜花上蹦蹦跳跳。
陈彦周抱起鲜花的第一瞬间就觉得许浣予会喜欢。
她喜欢玫瑰, 那他便投其所好送上她喜欢的花。
陈彦周还早早地订好餐厅。
算了下时间, 许浣予这会儿应该结束烘焙课,现在应该是在家。
也没在路上多耽搁,陈彦周把鲜花摆放在副驾驶上, 鲜花淡淡的香气布满车厢里, 陈彦周驱车直奔回家的方向。
轿车停在家门口,车子落锁, 陈彦周孑然地按下家门口的指纹锁。
偌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 屋内是冷的,没有用电的痕迹。
按照许浣予怕冷的程度,若是到家肯定不会那么安静,陈彦周愣了一下。接连给许浣予拨打了几个电话, 都显示的无人接听。
他忽然想起今天请假的蒋思思, 调出通讯录给蒋思思拨过去电话, 单刀直入地问:“许浣予在你那儿么?”
蒋思思那边有些吵闹,兴许是和朋友们在外玩呢,闻声疑惑的“啊?”了下,而后说:“没有啊,小舅妈这两天没找我。”
“知道了。”得到个回复,陈彦周没再继续,直接挂掉电话。
他刚回到家里没个几分钟,这会儿驱车去了许浣予租的小区那儿。在外敲了会儿门,依旧是里面没人的样子,原本心底的空虚感被放大,往前在意的事情好像找上了门。
但陈彦周来不及细想,下楼重新驾车去许浣予学习烘焙的甜品店。
陈彦周到“可可西多士”店里的时候,店里很空旷,没什么人,他刚踏入店里迎面冲上来一只萨摩耶。
它也不叫,伸出舌头傻不拉几的样子,围绕着陈彦周摇尾巴,就像是在给店里招揽生意似的。
陈彦周一抬眼便看到正在洗漱台前清洗餐盘的店老板。
顺毛,个儿很高,系着灰色围裙。
应该就是许浣予口中所说的老板。
见店里来了客人,陈嘉瑞放下手中的事情,他擦净手,人利落地走到水吧台收银地儿前,露出个营业笑。他皮肤很白,有一个很浅的酒窝:“你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他无疑是个成功的优秀男人。
至少,对小姑娘来说,是个有魅力的存在。
这是陈彦周第一次踏入“可可西多士”的店门,在看到陈嘉瑞的第一眼便有了不悦的感觉,说他小气也好,让自己的女朋友跟这样的异性待在一起,他心底不安。
更准确点形容的话,是不愉快。
陈彦周刚从屋外进来,带着一身森冷的寒气,他压下那抹不愉快,礼貌地冲陈嘉瑞微微颔首,“你好,我来找一下我太太许浣予。”
幼稚鬼。
在说“我太太”的时候,咬字音莫名加重了一点点。
陈彦周:“她手机关机失联,目前没有消息,我过来找。”
店里的装修氛围很好,视野开阔,所有的景象一目了然,可以探到底,只需看一眼便可知道许浣予此刻根本不在这里。
眼前的人带着压迫的敌视感,同为男人,陈嘉瑞可以感受到。
他原本眼底的疑惑消散,心想这叫怎么个事。
他回过神,眼底干干净净的,倒也认真地回应人家:“她今天请假了,没来店里。”
陈彦周的眼底的情绪变得更加沉重了。
在江宜这座城市,许浣予能去的地方他都找了,愣是没找到人。
心跳声重重的响着,担心难掩在身体细胞里。
人都会对未知的结果充满好奇,但这会儿的陈彦周,心底藏满了担心与后怕。
陈嘉瑞看着陈彦周沉重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他给他一些线索:“早上我看你太太迟到没来给她打了通电话,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听见高铁站候车的提示音了,估计那会儿在高铁站吧。听她说话声音挺急的,话还没忙完电话就挂了,你也别担心,兴许你太太是有急事。”
陈嘉瑞一口一个你太太,和陈彦周学的,咬重三个字,像是想要撇清关系似的。
陈彦周倒是没注意他这点儿意思,心底被遗忘的小角落记忆慢慢浮现,陈彦周又想起了那天在纸页办公大楼下乔雅所说的“你要回云城”的那句话。
这些天里,陈彦周和许浣予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他们两人关系好到荤素不忌,不管是在哪里,分享欲爆棚到什么都说。
但关系好像又很远。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许浣予看起来很开心,要回云城的话题她没有提及过一个字,陈彦周便下意识地认为许浣予原先要离开的想法。
直到许浣予这一次的离开,陈彦周才真切地意识到——他和许浣予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
许浣予虽然平时对她黏黏糊糊的,但其实她的性格坚韧要强,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五年前她要和陈彦周分手,便决绝地提出分手,一点解释的机会不给,一杯咖啡的时间不留,绝情到一张机票直飞去了国外。
她就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来。
原本陈彦周以为,这次和好,他们之间会变得不一样了,但看现在的结果,始终还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许浣予总是会把陈彦周排斥在外。
排斥到,他们明明是体.液交合的亲密关系,但陈彦周对她的信息的掌握度还不如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
陈彦周眼底摇曳着的光晕莫名黯淡几分。
简单的道谢后告别陈嘉瑞,陈彦周走回停车处,看着那束鲜艳欲滴的花束心口在不知不觉里盘绕上一层层细丝。
缠绕着的细丝收紧,虎口处发麻,凛冽的寒风骤然吹起,黑色大衣的衣摆被风吹起。
陈彦周打开副驾驶门的动作顿住,男人唇角轻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整整一天时间过去,就算再怎么忙碌也该看眼手机吧。
所以事情的结果就是许浣予又默不作声地跑了。
陈彦周又被她抛下一次。
车门关上,挡去外面的冷寒。
车内的暖气缓缓上升,陈彦周的手心像是捂不热似的凉。男人像是缺了零件的大摆钟一样,任由坠物左右晃着摇摆,但时间却崩盘到彻底错乱。
临时停车处不宜久停车,陈彦周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滞留了多久。
眼眶有些酸涩的疲乏,他垂眸望着副驾驶位上的那束鲜花,汹涌的潮水涨潮,心底那抹不甘心的欲念好比春日疯狂抽芽的枝条,怎么也抵挡不住。
上次,他错过了留下她的机会。
这一次,陈彦周说什么也要留下她。
-
云城。
乡下的草叶凋零,树的枝条光秃秃的丑陋,许浣予手腕上缠着一圈白色布条,她默默地跪在蒲团上,视线望在窗外的秃树上,两眼犯困的打着哈欠。
旁边偏房里嘈杂,说话的人声一句接着一句,夹杂人声里面,还捱着些哭泣抽噎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换人接替她。
天色漆黑,许浣予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乡下的小院里的灯光亮堂堂的,到处都站着还没回去的人。
悲伤的气息萦绕在这座小院里,和他们脸上虚弱浮气不同,许浣予一张小脸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点儿的伤心。
踩着夜色本想出门散心,刚踏出院门,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近灯很亮,直照着人有些刺目,许浣予眯着眼睛闪到一边,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夜晚又一次降温,许泽白手里拎着碗海鲜粥走过来,“姐,今天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刚才去街上给你买了点粥回来。”
“你凑合着吃点儿?”
小院里办白事,人是早上走的,到底是亲的姨奶奶,许浣予作为小辈不回来说不过去。从江宜赶回云城,白事场地转了几场,累得人脚底板都在疼。
即使是家里办白事,许浣予一回来也没少被奚落。
可能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吧,不喜欢这种长大了不着家的人。
许泽白看她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就连餐点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跟二叔借了车用,出去买了吃的回来。
许浣予接过许泽白递过来的包装盒,和他一起往车里走,“车上有数据线吗?”
“啊?”许泽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清楚,二叔用的手机型号跟我们的不一样,应该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