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坐在边上,跟他打招呼:“孙经理你也在这儿打球啊?”
刚运动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孙星逸旋开纯净水瓶盖,饶有兴味地看了眼许浣予。
短暂的接触了点儿,只觉得许浣予这人对什么事都有着很强的距离感,在谈及工作时,她表现确实出色,但也只能让人感觉到她是个努力工作的假人。
她的目光很清澈,眼底的防备心思明显,说的话、做的事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看着就很难靠近。
啊……好像也不是。
昨天她追着陈彦周出去那模样倒是挺真。
孙星逸笑了笑,“对,我和陈彦周他们有空就会出去打球娱乐娱乐。”
虽然是在和孙星逸说话,但许浣予的视线却随着陈彦周奔跑而移动。许浣予记得,陈彦周读书时候就喜欢运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在她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时,他还坚持着运动。
打网球很消耗体力,挥动球拍的同时,人还得跟着球跑。
明显看得出来,陈彦周和他对打的人都是老手,球势凶猛,好像谁也没让着谁。
许浣予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当初刚接触网球的那段时间,男人总是温柔耐心地教她,就连对打的时候也很会来事地给她喂球。
起初觉得不怎么有趣的运动,因为陈彦周变得有意思起来。
和孙星逸坐在这儿随意聊了几句,忽然有个抱着纯净水坐过来的女生。
她的眼睛很大,留着齐刘海,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时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显然她和孙星逸相熟,看见许浣予时愣了一下,然后道:“你朋友吗?”
孙星逸仰头喝了口水,瓶盖旋回去,他的平躺在台阶上,看向许浣予:“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行政,蒋思思。”
他歪过头,又对着蒋思思说:“纸页工作室的许浣予,来这儿……”话到嘴边,他顿住片刻,又说:“应该是来谈永劫地球那个项目的。”
“你怎么过来了?”孙星逸这话是对着蒋思思说的。
蒋思思木着脸拍开他手:“无聊,过来看看你们。”
越过灯泡孙星逸,蒋思思笑着将其中一瓶水递给许浣予,很友好地和她接上话:“我们老板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出差,现在他回来了,孙星逸就把这个项目交给老板了。”
许浣予本想物尽其用地投其所好,本身包里就买了水过来,她从帆布包里取出瓶苏打水,笑着拒绝了:“谢谢,不过我带了水过来。”
蒋思思自然地收回手,她看向内场,视线一直追随在陈彦周身上,说道:“他们过会儿会中场休息,你到时候可以同老板说说。”
“不过永劫地球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付诸很大精力的一款游戏,老板对这个项目合作方很挑剔,连我们都觉得合适的公司他直接挑刺地给拒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蒋思思立马捂住嘴巴,尴尬地笑了下,然后给许浣予打起气:“加油!祝你成功!!”
“谢谢,我会努力的。”
“哦,对了,”蒋思思收回视线,也许是觉得场内难得有个认识的同性,心思活跃,便问道:“你会打网球吗?”
相对比起蒋思思的热情,许浣予这边就显得冷情得多。
她安安静静地听完对方的话,而后轻轻摇头,“不太会,平时工作太忙了。”
“啊……”蒋思思遗憾地叹了口气,瞬间跟蔫了似的惋惜道:“那好可惜哦,本来还想跟你一起打球呢。”
但很快,那股失落消失,她雀跃起来,“我们老板可会教人打球了!你想学吗?不然我让他教教你。”
夹在中间的孙星逸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是两个女生的交流,突然多了道男声出来很突兀,让人听了就觉得像是在嘲讽。蒋思思脸转向孙星逸,捏起拳头咬牙切齿道:“怎么你是不认可陈彦周实力吗?”
“没。”孙星逸立马抿唇噤声。
“那你一菜狗在这笑什么?”
“你没听人刚才说平时工作忙?”
她们说话间,陈彦周和胡奕飞两人收起球拍不约而同地往休息区域走。
方向朝着孙星逸那儿,看见他左右两边都坐着女生,胡奕飞忍不住揶揄起来,“我去,孙星逸这个败家子儿可以啊,打个球都要叫两妹子过来。
陈彦周顺着视线看去,孙星逸身边坐了两个女生,一个侧着身子在讲话,一个低着头应声,长发掩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脸。
两人走路之间,陈彦周的球拍忽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奕飞停下来轻啧了声,颇为嫌弃道:“得阿兹海默症了?”
陈彦周没回他,弯腰去捡,胡奕飞又老神在在地接话:“要不怎么连个球拍都拿不住。”
说话的功夫里,陈彦周已经捡起球拍,看他越说还越上瘾,薄唇轻起:“滚。”
许是他们两人间的打闹动静不小,对面三双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除却孙星逸那狗,两个女生的脸完全暴露了出来,胡奕飞看到蒋思思的那一刻,心底很平静,视线平移,他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女生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黑长的头发顺直地垂落胸前,顶着张精致的脸,睫毛扑扇,乖巧地坐在休息区那儿。
胡奕飞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大步上前走到许浣予面前,瞪大了眼睛像是要把她盯穿。
“卧槽?许浣予!真是你啊?!”
“礼貌吗?这么看人。”胡奕飞话刚脱出口,卫衣帽子就被人扯住了往后拽,他扭头从陈彦周手里护住帽子,又听人语气欠了吧唧地说:“你那绿豆眼再揉也揉不出西瓜大。”
胡奕飞锤他,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小眼睛聚光懂不懂啊!”
两人刚从球场上下来,呼吸声都有些重。
蒋思思拿着两瓶纯净水跳下台阶,给他们一人送一瓶,也加入话题,“这位小姐姐是来谈项目的,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陈彦周和胡奕飞是本科同学,两人认识很多年,毕业后陈彦周留在江宜开了个游戏工作室,胡奕飞在这儿经营一家酒吧。
本就是朋友,又在同一座城市,经常会约着出来。
“校友,以前经常一起吃饭。”胡奕飞实话实说,丢下球拍后他接过水拧开,仰头猛灌了两口。
陈彦周也接了水,视线略过蒋思思,聚焦在她身后的许浣予身上。
她低着头,叫人只能看到一个尖细白嫩的下巴。
她手里握着一瓶苏打水,纤长的手指好像用了些力气,原本粉色的甲板上微微变白,陈彦周眯了下眼睛,看到她默默地将水丢进手边的帆布包里。
胡奕飞半瓶水喝下去,人像是活了过来,他又靠近许浣予,老同学见面似的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许浣予也站了起来,回他:“就今年。”
“澳洲那边发展的不是挺好?怎么突然舍得回来了?”胡奕飞握着矿泉水瓶,依旧笑着在问。
许浣予:“想回来就回来了。”
胡奕飞轻嗤了声,“好家伙,这是国内有公司开高价挖你啊?”
“没,”许浣予抬起头,“工作自己找的。”
“自己找的,”胡奕飞冷笑了声,忽然开始夹腔带调:“所以现在是又要赖上陈彦周了?”
“老胡!”陈彦周叫住他。
胡奕飞方才虽是在笑的,但问的问题却是一句比一句犀利,许浣予听着忍不住地蹙起眉来。
生意场上没有朋友和敌人,有的只是利益相关。哪怕她曾经是做过对不起陈彦周的事,至少两家公司的项目合作是真诚的。
许浣予往前走了步,皱着眉,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纠正他:“Run游戏工作室需要对外公司合作,而我公司在争取项目,合作的关系而已。”
“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胡奕飞当然不知道。
他只是为当初的陈彦周打抱不平而已。
对着许浣予冷哼了声,胡奕飞退回到兄弟身边,语气不好地问:“刚才叫我干嘛?”
球拍丢台阶上靠着,陈彦周刚运动完的状态,即使喝下半瓶水,心跳起起伏伏声也还很杂乱。纯净水瓶盖往回拧紧,陈彦周干咳了声:
“思思想跟你打球。”
作者有话说:
将思思:我不想
陈彦周:不,你想
都市篇是黑化的陈彦周,是有点儿子嘴毒在身上的(口嫌体直)但还是懂护妻的哈!
第7章 陈彦周
许浣予一直觉得陈彦周的声音很好听。
声音爽朗,配着他温柔的笑意,像夏日里凉白开,冰镇后的西瓜,带着水汽的荔枝,声音悦人,解腻又解暑。
他现在的声音依旧好听,但不知为何,许浣予总觉得比以前低哑生硬了许多。
陈彦周在替许浣予解围,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一点他还是没变过,还跟以前似的,无条件地偏帮向她这一方。
但此刻的许浣予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修剪干净的指甲抵上掌纹处,手心有一阵痛感传来。许浣予看着站在陈彦周背后的蒋思思,她像是不满意男人这样的安排似的,噘着嘴巴不高兴道:“我不想跟胡奕飞一起打球!!!”
女孩嘴角的梨涡消失,但语气还是娇嗔的。
对于陈彦周这样的安排是有些不满意,但却没有生气。
陈彦周的手里还拿着蒋思思送去的水,身边站着的人也是蒋思思。
这一刻,许浣予明白了,陈彦周刚才帮她可能只是出于一种礼貌。
胡奕飞性格大大咧咧,嘴里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陈彦周只是不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变得太尴尬罢了。
她不是不知疲惫的机器,最近本就没有休息好,昨天又是挑灯夜战,眼底留下一片淤青。
打了遮瑕,但眼底还是有一块浅浅的阴影。
她做了许多的准备,却不曾想在来找陈彦周的第一站迎来的不是他的“刁难”,第二站也不是项目失败的结果。
这些年来,许浣予其实一点儿也不敢打听陈彦周的消息。
除却微博的第一位粉丝的视奸以外,她怯弱到连对方的微信号都不敢打开。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她:她曾经有一段特别特别好的爱情。
坚强的外壳下,是颗会心动会心痛的心脏。
好像只要不去面对这些,她就无法和过去做个真正的告别。
许浣予的父母是在她初中时候车祸去世,后由着偏心的奶奶带大,因是女孩儿,没少在家受到过不公平的对待。
因为小叔叔想要买房,奶奶甚至做主卖掉了她妈妈在世时经营的花店。
只因为当时的自己年纪小,什么抗争都做不了。
陈彦周的出现,就好像是黑暗生命尽头的一点儿光,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握住,可是这抹光现在好像变成别人的了。
分手五年,她该是没有立场去责怪陈彦周的,但亲眼看到这一幕,疼痛分子又一次活跃地在她体内滚来滚去。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尽力调整好原本平静的心态。
蒋思思拉起坐在那儿看戏的孙星逸,“我想跟他一起打球!”
胡奕飞嘁了声,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看见许浣予,他拿出旁边运动包里的手机看了眼,“陈周周,我酒吧那边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末了他啃了眼许浣予,凑到陈彦周身边小声地说:“你可得防着点儿,小心又被人给骗了。”
说完这话,胡奕飞又觉得自己有点多嘴。陈彦周自从本科毕业后性格大变,嘴巴毒,性格还有些睚眦必报。毕竟是开公司做老板的人,肯定不会那么笨地缴械投降。
更何况,当初许浣予留下一句分手的话不告而别,陈彦周应该是恨她的。
必然是这样。
想到这儿,胡奕飞放心地离开了。
场地一瞬间空了下来,所有人全都离开,只剩下一对感情破碎的旧情侣。
视野变空,陈彦周的下颌骨紧绷着,手上动作慢慢悠悠地拧开纯净水,他抬头朝许浣予看了眼。略过她眼角底下一块乌青,男人沉默片刻,头一回喊出她的名字:“许浣予,之前跟你说过,永劫地球这个项目和贵公司签不了。”
即使过去了一夜,陈彦周还是坚持着昨天的态度。
许浣予视线追随着他,她看见男人淡淡收回视线,仰起头灌了大口的纯净水。
男人仰起头,脖颈处露出大片的皮肤面积,随着吞咽水的动作,喉结跟着大幅度地滚动了下。也许是灌水动作太大,瓶口的水漏了些出来,顺着男人流畅的下巴上坠落至地。
许浣予握着的手上力气泄开,人跟着轻颤了下。意识到思绪歪路,她很快移开眼睛。
从帆布包里取出新整理好的策划书,许浣予拿到陈彦周面前,忽略掉叫了声的肚子,不卑不亢地再次争取道:“昨天回去我收集了些玩家的反馈,新添了许多的衍生策划细节,你可以看看。”
男人手里握着的水空瓶,他不厌其烦地将瓶盖旋回去。两人站位靠近,是分手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心平气和地面对面站着。
不是因为感情,也不是因为曾经难看收场的恋情,而是工作重新让他们两人再有交集。
陈彦周把空瓶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低垂着双眼,和许浣予的眼睛对视上,他拒绝地毫不留情:“签不了。”
正午的太阳很晒人,光线明亮到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许浣予微微眯眼,忍住后槽牙传来的痒意,“陈总,如果因为你我个人恩怨而放弃这么好的合作,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陈彦周:“你觉得我是意气用事?”
许浣予眨眨眼睛,理直气壮地反问:“那不然呢?”
陈彦周被她这样气笑了,到底和她亲密在一起了四年,没想到她心底是从没相信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