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又提起老爷子。
沈季屿修长的喉结轻轻滚动一下,随后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他侧头看着汪慧,有些困惑:“你们真的不把我的话当话听啊?”
汪慧一愣。
“我说了要解除婚约就是要解除婚约,听不明白么?”
沈季屿狭长的桃花眼眯起,薄唇里吐出的话略显刻薄:“听不明白,是蠢还是傻?”
和父母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极端的大不孝了。
不过他们一家人的生活环境都是这般的畸形,本来就不能用常规的父慈子孝的眼光去看待。
例如此刻,听到沈季屿这般‘大逆不道’,汪慧和沈江河居然不敢说什么。
反而是,噤若寒蝉。
沈季屿扫了他们一眼,不屑地轻笑了声,转身离开。
如果说当面吵翻还不算彻底的闹掰,那沈季屿接下来的举动,无异于就是在挑战沈江河夫妇的极限。
他找到了全筠城最大的报社负责人,单方面地把自己和宁鸢解除婚约的消息登报,买到rs第一。
这消息就像平地炸惊雷,第二天一早,全筠城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徽铭继承人和宁氏集团的千金解除婚约的消息了。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是外界所认为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而且是强强联手的豪门夫妇。
现如今如此大张旗鼓地宣布解除婚约,事先几乎没有人知道,所呈现的结果也就越夸张。
无论是圈内还是圈外的,都被震惊到了,商圈内的人士纷纷去找沈家的人打听。
沈江河夫妇一面要应付沈家亲戚的不解,沈老爷子的暴怒,还得不断联系着沈季屿。
可后者从昨晚就手机关机失联了,甭说沈江河和汪慧,就连他的狐朋狗友都联系不上他。
平日里和沈季屿走得最近的严桓之,傅景逸和陈逆这三个人都遭了殃,被沈江河亲自拜访上门催着,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
可打过去的结果也是关机,没人接。
沈江河沉着脸,思索半晌,又让他们给谢清瑰打电话。
他猜测沈季屿这混蛋联系不上,八成就是去找谢清瑰了。
可这次沈江河猜的并不对,沈季屿的确是去找谢清瑰了,但他没找到。
不知道是因为躲他还是不想让梁敏菁发现端倪,谢清瑰连清水巷这边的家都没回。
沈季屿登门拜访毫无结果,失魂落魄地下楼上了车,干脆就在小区外面等了。
周末确实耽误事儿,否则他可以直接去学校找人。
反正现在大概全世界都在找他,而他关了手机,只想在这儿守株待兔地等一个人。
谢清瑰离开医院后确实没有回清水巷,她头昏脑胀,又害怕回去被梁敏菁问什么,干脆在外面找个酒店住下了。
她早就已经把沈季屿的电话和全部拉黑,可时不时地总有本地陌生号码打来,用脚趾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只能继续拉黑。
谢清瑰也很想关机清静一下,但她还需要用手机做事情,做不到彻底的与世隔绝。
脑子里疲惫不堪,因为一整天的刺激,几乎神经都在隐隐作痛。
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究是睡不着。
谢清瑰算着和慕尼黑的时间差,熬到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工作人员上班的时间。
然后她给谢槐的主治医生霍华德打去了电话。
幸亏霍华德会一些中文,所以他们勉强还可以沟通。
谢清瑰放慢语速,清晰地说了自己的诉求后,霍华德似乎很是意外:“转院?您是想把谢先生转回中国的医院么?”
“是的。”谢清瑰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手机壳:“需要什么手续?用我本人去德国一趟么?”
“这个……应该是可以的。”霍华德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得去问问,稍后给你回电话好么?”
“好的。”谢清瑰感激地答应下来:“谢谢你。”
她需要给谢槐转院,让他回到中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谢清瑰在纠结了大半宿之后得出的结论,毕竟谢槐和梁敏菁都是她的软肋,她不能让自己有什么软肋在沈季屿手里。
给霍华德打完电话,谢清瑰一半的心落下,才终于闭眼眯了一会儿。
但她有点择床的毛病,加上心里烦乱,将近四点钟睡着也没有睡多久,早晨八点就迷迷糊糊地睁眼了。
谢清瑰伸手摸到手机,一看吓了一跳。
她的未接来电就和炸掉了一样,足足有几百个——才几个小时,沈季屿一个人能打这么多?
她皱了皱眉,连忙点进去看。
结果未接来电的列表里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陌生号码占大头,还有梁敏菁秦枝的,竟然还有严桓之打来的。
只是没有她期待的霍华德的。
谢清瑰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先给梁敏菁回了电话。
对面秒接,一张口声音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清清!你怎么才接电话?”
“妈,我刚醒。”谢清瑰嗓子有些哑,轻声问:“怎么了?”
“你看新闻了么?说小沈…沈季屿和一个什么女人解除婚约?他有婚约?”梁敏菁对沈季屿的称呼都改了,越说越激动:“我也是今早才看到的这个新闻,怎么回事啊?”
上新闻了?谢清瑰眉心重重地一跳。
“妈,你别着急,我回去跟你解释。”
这种事在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谢清瑰挂了电话,连忙起身穿衣服。
梁敏菁是个比较守旧且保守的女人,她必须得赶紧回去和她说明白,否则她会钻牛角尖的。
谢清瑰毫无准备,主要是没想到沈季屿那个疯子会公开解除婚约这种事,弄得人尽皆知。
否则,她昨晚就和梁敏菁说了。
谢清瑰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早饭也来不及吃,连忙开车赶回清水巷。
正巧碰上早高峰,车堵得厉害,一路也不太顺畅。
好不容易开到了小区楼下,谢清瑰把车随便一停,下车刚要跑回去,面前就出现一道不速之客的身影,黑压压地罩住了她。
但从那西服上的薄荷味和烟味,谢清瑰不用抬眸也知道是谁。
她拧紧秀眉后退两步,脸上写满了厌恶。
“沈季屿。”她瞪着他:“你别阴魂不散行不行。”
沈季屿一夜未睡,白皙的眼底泛着一圈淡淡的青。
他瞧见谢清瑰这种避他如蛇蝎的态度,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可他很快就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也等到了人不是?
“清清。”沈季屿看着她,有些期冀地问:“你看到新闻了么?”
“让开。”谢清瑰答非所问,只想赶紧离开:“我要回家。”
“让我和你说几句话吧。”沈季屿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因为想要公开解除婚约这事儿,我和我爸妈都闹翻了。”
最主要的还是沈老爷子,也许他会被赶出去当一个穷光蛋也说不定。
沈季屿有些调侃地想着自己的命运,权当苦中作乐。
但谢清瑰对他,对他的家庭情况一点兴趣都没有,依旧说:“你听不懂话?让开。”
沈季屿一怔,双眸静静地看着她。
很诡异,在谢清瑰这张美丽的脸上,他看不到半分往昔的情意。
一个人在短短两天之内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快?
两天前,他们还鱼水情深,要多好有多好,怎么现在……谢清瑰就能如此决绝?
自己的犯的错误,到底为什么不可原谅到了这个地步?
想着想着,沈季屿就觉得谢清瑰不是一般的绝情。
沉思片刻,男人狭长的眉眼冷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你早晨给霍华德打过电话?”
谢清瑰纤细的身影一僵。
沈季屿明明知道他的这些话会让她更恨自己,但他也控制不住,只能继续说——如果手里没半分倚仗,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听说你想让叔叔转院,回到国内……”沈季屿抬起唇角,笑了下:“你真的想这样么?”
“沈季屿。”谢清瑰回头看他,脸上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眉眼里泛着不安,声音也是明显的僵涩:“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是不是把脑补的我想得很坏啊?”沈季屿自嘲地笑了笑,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我想和你谈谈。”
“现在,你有时间了么?还急着上楼吗?”
第47章 顽
谢清瑰没有上楼, 而是上了沈季屿的车。
到底还是回到了淮阳路的房子,里面还没来得及找保洁打扫,依旧是一片狼藉, 彰显着昨天那一次争吵有多么激烈。
“小孩子吵架才愿意乱扔东西。”沈季屿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 轻笑了声:“瞧,咱俩是不是有点像小孩儿。”
谢清瑰不愿意听他这些戏谑又亲近的话,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尽快说吧。”
沈季屿却没急着说话。
他走过去, 半跪在谢清瑰面前握住她的手。
不顾女人的挣扎, 修长的十指紧紧拢着她细长却纤巧的手。
“沈季屿!”谢清瑰忍无可忍,指甲划过他的手心, 重重地一巴掌又甩了过去。
‘啪’的清脆声格外响亮, 她眼睛都气红了:“你到底要干嘛?”
“解气么?”被她打歪的脸颊侧了过来,沈季屿舌尖抵了抵脸颊, 清晰的感觉到口腔里的铁锈味儿, 笑了笑:“不够解气的话, 你继续打。”
反正, 即便凝血障碍症也不在乎破点皮, 死不了。
谢清瑰怔怔地看着他,喉结滚动,只说了两个字:“疯子。”
她不会再被激怒了, 因为发火对沈季屿而言没有用。
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与狼共舞, 在疯子旁边周旋。
“清清, 我不是疯子, 还没被你气疯呢。”沈季屿笑了笑:“宁鸢的事情全是我的错, 现在都解决了,不分手行不行?”
“……”
“我知道你气我之前骗你,你打我吧。”沈季屿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恳求:“你想怎么解气都行。”
“沈季屿。”谢清瑰搞不懂他了:“你这是图什么?”
她表现得还不足够反感他么?
“图你。”沈季屿毫不犹豫,十分笃定地回答:“我喜欢你。”
喜欢?
谢清瑰一怔,忽然感觉鼻尖有些涩,同时有温热的液体涌进眼底,需要她死死克制才能不从眼眶里掉下来。
“沈季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用懂,反正你身边从来不缺喜欢你,巴结你的人。”谢清瑰垂眸看着他,轻声道:“我可不喜欢你了。”
有的时候感情分崩离析就在一瞬间,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沈季屿笔直的脊梁骨一僵,半晌后,他勉强笑了笑。
“没关系,重新喜欢上。”他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们刚刚重逢的时候你也不喜欢我。”
所以只要他足够努力,谢清瑰还是有机会再喜欢上他的。
可后者听了,却只是忍不住地苦笑。
瞧,沈季屿在求和的时候也是这么自大,是始终刻在骨子里的高傲。
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去第三次接受他的喜欢呢?
两次教训,还不够吗?
谢清瑰深吸一口气,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他:“如果你喜欢我……”
“能不能尊重我的意见?”
“尊重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意见?跟你分手?”沈季屿笑了一声,慢慢摇头:“清清,我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诚如她所说,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
“那你想怎么样?”谢清瑰漠然地盯着他。
“我说过了,很简单,保持原样。”沈季屿眸光炽热又疯狂,说得理所当然:“别分手,眼下不是什么事都解决了么?”
解决?解决,这两个字说得真轻巧,对他而言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
“那如果我一定要分手呢?”谢清瑰笑了:“你要用我父亲的事情威胁我么?”
沈季屿沉默着不说话。
以往都是轻松愉悦的氛围,现如今一片死寂。
“我不会威胁你,只是…从国外的医院转到国内不是那么简单的。”沈季屿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卑鄙,所以他开口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之前送去的时候是使用专机运输的,现在这个时候…不是那么方便。”
谢清瑰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还不如让叔叔留在慕尼黑,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好不是么?”沈季屿笑了笑:“何必因为我们的事情,牵连到长辈?”
“我和你没关系了。”谢清瑰冷冷道:“也不想接受你的帮助。”
“那你想让叔叔回国么?运输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沈季屿轻声道:“从国外到国内在海关那里有重重关卡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滞留好几天,你不怕发生什么意外么?”
“沈季屿!”谢清瑰厉声打断他,声音都在颤:“你这就是威胁!你没资格这么做!”
“清清,你错了,我这不是威胁,我这只是在告诉你实话而已。”沈季屿抬了抬唇角:“你肯定会很好奇,运去的时候那么方便,怎么运回来就这么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