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做过送礼的事情,基本是毫无经验,拎着礼物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几乎脚趾都要抓破地板了。
但没办法,她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
谢清瑰踌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咬了咬牙,敲门走了进去。
只是迈出去第一步,本来觉得很羞耻的事情也没那么难了。
在体制内,不送礼基本是镜花水月。
为了这次支教的机会,谢清瑰给的‘礼物’分量不算轻。
第二天,她就通过苏姐收到了主任那边传递过来的话风,意思是她的名额八九不离十了。
本来谢清瑰的资格和入校年份还有自身水平都绝对够,送礼,只不过是额外多了一层保障罢了。
这下子得到回应,谢清瑰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人也轻松了不少。
一想到几个月后就能离开这阴云密布的烦心城市,她就有点开心,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月以来最让她开心的日子。
因为开心,谢清瑰回到淮阳路后也没一如既往地绷着脸。
沈季屿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她回来的动静,连忙跑出来问她:“晚上吃冬瓜排骨汤和油焖大虾,可以么?”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了。
每天都提前回来,变着法做她喜欢吃的东西。
谢清瑰定定地看了会儿他的脸,破天荒的‘嗯’了一声。
一向无视他的人给了次回应,沈季屿倒是愣住了。
几秒过后,等谢清瑰都换鞋进去了,他才回神,然后忍不住像隔壁二傻子一样地笑起来。
“好,我这就去做。”沈季屿扬声喊了一句:“二十分钟后开饭。”
谢清瑰没应声。
她换了家居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刚刚就看到了……沈季屿在厨房,而他的手机在桌子上。
只是就算她拿到了,也不知道密码。
谢清瑰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她思索片刻,给秦枝发了条短信:【给这个手机号打个电话,等人接起来就挂,别问为什么,回头我和你解释。】
然后附上了沈季屿的手机号。
秦枝是个很够意思的闺蜜,不消片刻,沈季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而他在厨房,抽油烟机和炒菜声交杂着,自然是听不见的。
谢清瑰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机。
她敲了敲厨房的门,佯装不耐烦:“沈季屿,你手机响了。”
现在的谢清瑰,只要主动和他说一句话,就足够沈季屿开心的神智不清了。
他手里的锅铲差点掉下,怔愣过后连忙笑了笑:“我炒菜…戴着手套,你帮我接一下吧,谁啊?”
其实他不是自己不能去接,只是想借机多和谢清瑰说几句话罢了。
此举也正中谢清瑰下怀。
“陌生号码。”她垂下眼睛,冷冷地问:“密码。”
沈季屿:“1107。”
谢清瑰一愣,有些讶异地抬头:“什么?”
“1107。”沈季屿重复了一遍,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你的生日。”
第50章 顽
秦枝很听话, 在谢清瑰僵硬着手指解开沈季屿的手机密码,接起来的一瞬间,就乖乖挂断了。
“挂了, 打错的吧。”谢清瑰撂下手机, 不待他有任何回应,就转身回了卧室。
沈季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失落她就这么走了,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总感觉谢清瑰这几天的态度松动了一些呢, 都会主动跟他说话了。
沈季屿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 只感觉炒菜都更有动力了。
谢清瑰关上门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给秦枝打电话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 末了不忘提醒她直接把沈季屿的电话号拉黑,防止他打回去问什么。
但估计……沈季屿那样的人也不会主动回电话。
挂断电话, 谢清瑰清瘦的背靠在门上, 感觉骨头都有些硌得慌。
半晌,她抬起唇角, 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原来她一直想得到的密码其实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一个答案, 但是, 她从未往那个方面想过。
沈季屿的深情无论是真是假, 对她而言都已经不值一提。
对于她来说, 最重要的是终于有机会能翻看沈季屿的手机。
所以当他叫她出去吃饭的时候,谢清瑰深吸几口气,在心里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方才走出去。
这段时间以来,沈季屿虽然天天做饭, 但她一次都没给过面子跟着一起吃。
今天的谢清瑰‘平易近人’, 带给沈季屿的感觉几乎就是频频惊喜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 在饭桌上一直小心翼翼地给她夹菜。
为了避免女人的反感, 用的还是公筷,夹到单独的盘子上。
谢清瑰吃了几口菜,看到他这般模样,便忍不住轻笑了下。
“沈季屿。”她撂下筷子,在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认真看着他,认真问他:“你觉得我们这样,有意思么?”
沈季屿一愣:“什么意思?”
“没意思的意思。”谢清瑰跟说绕口令似的,歪了歪头:“你把我当太上皇一样供着,我也不稀罕,你自己也难受,肉眼可见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很久,有意思么?”
其实谢清瑰本来不想说这些的。
她今天来吃这顿饭,甚至抱着‘讨好’沈季屿的认命心态,目的就是为了拿到他的手机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理论上来说她本该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可看着沈季屿鞍前马后的惺惺作态,这股子火气忽然怎么忍也忍不住。
意料之中,沈季屿本来还算和煦的眉眼很快沉下来。
他睫毛低垂,半晌才重新掀起眼皮子,勉强一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起码谢清瑰在眼前,有个盼头。
他这个回答也并不让谢清瑰意外。
试图和沈季屿讲道理,本来就是她的痴心妄想。
一顿并不算很愉快的晚餐结束,沈季屿出了门。
他一路飙车回到了沈家的老宅,刚刚进门,就被大门口那一左一右的两个黑衣保镖钳制住了左膀右臂,逼得他松了松手,几乎是动弹不得。
沈季屿苦笑一声,干脆摆烂一样地放松身体,任由他们把自己带进去。
他本来就不会打架,也不能打,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两个保镖一语不发,把沈季屿驾到了老宅客厅就走人。
沈江河和汪慧都坐在沙发上,见到他有些狼狈被架着,都有些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
沈季屿倒是没看他们,他的目光落在窗前那道拄着拐杖却依旧笔挺的身影上,无奈地笑了笑:“爷爷,您来就来,这么大阵仗呢?”
沈家老爷子沈同绍是今天中午到的筠城。
沈季屿早知道,但他还是和谢清瑰一起吃完了晚餐才过来的老宅。
估计再晚来个半小时,老爷子就得去淮阳路直接拿人了。
“闭嘴。”沈同绍回头看着他,鹰隼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凌厉,冷冷道:“你还好意思说话。”
沈季屿笑了笑,看起来还是很皮。
这模样看得沈同绍是又气又觉得有点好笑,他手里拿着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板:“我问你,是谁允许你和宁鸢解除婚约的?”
“爷爷。”沈季屿耸了耸肩:“我不喜欢她。”
“荒唐!”沈同绍大怒,声若雷鼓:“婚姻大事是喜不喜欢能决定的?你多大了还说这种话,幼稚不幼稚!”
“确实,喜不喜欢的不能决定一切。”沈季屿顿了下,继续说:“但不喜欢的,娶回家有什么意思?”
沈同绍震惊地看着沈季屿,就好像压根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有两年没见到自己这个最得意最优秀的孙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变得这么……天真?
对,就是天真。
他们这样的家庭,联姻对象居然能用‘喜欢’这个标准衡量,不是天真是什么。
老爷子彻底沉下脸来,室内的气氛也变得无比压抑。
他一步一步走到沈季屿面前,冷冷命令:“跪下。”
沈同绍明明是比年轻人矮了一截的,但在气势上,就是有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沈季屿看了看他,没动。
“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沈同绍更怒,直接扬起拐杖重重地打在男人的膝盖的腿弯处。
迫使沈季屿闷哼一声,疼的额角出了汗,不得不跪下。
老头深知全身的骨头哪里是软肋,打哪儿最疼。
“爸!”汪慧吓得半死,连忙拦住:“您…您别打他,阿屿身体不好。”
“他从小你就说他身体不好,我没看出来哪儿不好!”沈同绍瞪着汪慧,大骂道:“就是因为你说他小时候生过病,打不得骂不得,所以他一直都是我最娇惯的孙子!”
“沈家那么多晚辈,哪个没被我打过?唯独沈季屿!结果你看他现在都被你们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一点人样么?还能当我徽铭集团的掌门人吗!”
汪慧听得心惊胆战,额角的汗也跟着流下来了。
她嘴唇颤颤巍巍,却不知道说什么。
“爷爷,您注意点。”沈季屿被打了倒是轻松,还笑了笑:“别气坏了身子。”
“你还知道让我注意身子啊!”沈同绍气笑了,几步走到他跟前看着他。
男人脸色苍白,但眼神里确实巍峨不动的坚毅。
有那么一瞬间,沈同绍觉得自己确实老了——老的心软了,倒退二十年,如果沈家有晚辈敢瞒着他做出解除婚约这么大的事,家法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可现在看着沈季屿,沈同绍忽然觉得自己老的挥不动棍棒。
“算了,既然已经和宁鸢解除婚约,也没有再去求宁氏的道理,她这边就这样。”末了,沈同绍叹了口气,声音沉沉地吩咐:“至于你那边那些莺莺燕燕,那个姓谢的,趁早给我断干净了。”
沈季屿心里咯噔一下。
他猜到老爷子估摸着已经知道谢清瑰这个人,但没想到他这道命令会来得如此之快。
“爷爷。”沈季屿勉强笑了下,故作轻松:“您可从来不管我的。”
沈同绍嗤笑:“你之前也不做蠢事。”
今时不同往日,世道变了。
“喜欢一个女人不叫蠢事。”沈季屿丝毫不让步,竟然开始和沈家这位绝对的权威开始顶嘴:“爷爷,您的要求,我不能接受。”
沈同绍一愣,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他声音表情都没怎么变,可问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感觉室内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爷爷,您明明听清我说的话了。”沈季屿笑了笑:“还要我再重复么?”
“狂悖!”沈同绍大怒,拐杖又毫不留情地扬起来重重甩下去——
这次打上的是背,沈季屿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沈同绍连着打了十几下,尤觉得不解恨,气喘吁吁。
偌大的沈家大宅没人敢吭声,就连沈江河也被沈老爷子这副态度吓到了,只有汪慧呜咽着哭泣的声音,直到看见沈季屿浅色的衬衫都隐隐渗出血来,她才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跪着求:“别打了!”
“爸,求求您,真的别打了!”
沈季屿倒是硬气,一声不吭,只是脸色苍白,白的不正常。
暴怒的沈老爷子像是被汪慧这一嗓子嚎回了神,看着沈季屿的脸色,他拿着拐杖的手轻轻一颤。
“爷爷。”沈季屿这才开口,眼神直勾勾地,带着股子倔强的发飘:“我求您。”
他求的是什么事,谁都知道。
“不可能。”沈同绍想也不想地拒绝,决绝转身:“沈家不可能接受那位姓谢的小姐。”
“我给过你机会,你不肯亲自解决,那只有我来。”
他的这句话好像抽干了沈季屿最后一丝强撑着的精神,男人眼前一黑,终于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一连好几天,沈季屿都是‘消失’状态,没有回淮阳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谢清瑰乐得自在。
直到某天下班,接到了严桓之的电话。
谢清瑰本来不想接,但他打了好几次过来,她皱了皱眉,还是接了。
结果严桓之的话却出人意料。
“谢小姐。”男人的声音低沉,问她:“你上次说要我帮忙运输你的父亲回国,还需要么?”
谢清瑰一愣,立刻问:“你肯帮忙?”
“可以,但有一个前提。”严桓之顿了一下,继续说:“得在你和沈季屿彻底断干净后,我怕惹麻烦。”
“可就像你说的,我父亲在他的手里,慕尼黑的医院里全是他的眼线。”谢清瑰苦笑:“我怎么跟他断干净?”
不想办法先把谢槐弄回国,她根本没办法和沈季屿‘断干净’。
“这个你大概是不用担心了。”
严桓之站在医院的病房外面,眼神复杂地轻笑了声:“大概很快就有人会去找你。”
沈家那位老爷子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打成这样,沈季屿这货皮肉娇贵,住了好几天的院伤口都没办法愈合。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同绍怎么可能放过谢清瑰?
严桓之也是觉得她是个可怜人,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罢了。
作者有话说:
清清:恶毒家长赶紧来找我吧(
第51章 疾
宁大对于去乡下支教的老师名单出得很快, 一共五名老师,谢清瑰赫然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