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我一般不动手教训人。”沈季屿抬了下唇角,声音冷得像冰:“你别烦我。”
他能毫无风度地说出这种话时,往往说明他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
萧景一愣,随后就是怒不可遏:“你……”
‘你是土匪么’这句话没等说完,谢清瑰打开车门下了车。
巍峨不动撵不走不识趣的沈季屿,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车外打起来。
更何况,追尾事故还没解决呢。
谢清瑰下车后都没看沈季屿,美眸掠过萧景那辆车屁股已经被撞的稀巴烂的车子,皱了皱眉:“报警了么?”
“报了。”萧景耸了下肩:“交警马上到。”
他顿了顿,马上又说:“要不你先回去?这儿离你家就几步路了,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谢清瑰不想和沈季屿在一个空间里待着,这他是知道的。
可还没等谢清瑰开口说什么,沈季屿就敲了敲自己的车前盖:“上车,我送你回去。”
他的车几乎完好无损。
“你送?发生事故的车子得待在原地。”萧景嗤笑一声:“沈先生,莫非你是法盲?”
沈季屿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他用行动告诉萧景他并不是法盲,只是单纯的,无法无天。
车子一个转弯,轮胎划过地面发出重重的刺耳的声音,沈季屿敲了敲方向盘,再次强调:“上车。”
他表情冷峻中带着一丝铁青,仿佛她如果不同意,他下一秒就会把车再次撞到萧景的车上,撞到墙上。
带着毁天灭地的阴翳。
沈季屿脸藏在内侧的阴影里,萧景看不清楚端倪,依旧在骂骂咧咧:“靠,你算老几要你送……”
“萧景,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谢清瑰却看得真切,打断了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萧景话音停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谢清瑰勉强笑了笑:“别担心。”
在萧景的角度里,可能会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匪夷所思,但谢清瑰多少是知道点‘内幕’的。
从沈同绍之前那个电话中可以推测出来,沈季屿现在或许已经回到沈家重新执掌大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萧景。
谢清瑰不想萧景被自己连累,也只能让他少说两句,自己先跟着沈季屿走。
可仅仅是这样,却完全无法平息沈季屿心中的惊涛骇浪。
从胡同里开到清水巷小区的楼下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他踩着油门,确实直挺挺奔着宽阔大路去的。
谢清瑰不自觉地抓紧安全带,声音都带了几分警惕:“你要带我去哪儿?”
“说会儿话。”沈季屿言简意赅:“这点时间不够。”
谢清瑰张了张口,索性什么都没说。
反正沈季屿这自大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她和他说些什么,都像是在说屁一样的废话。
可她沉默却也让人不爽,沈季屿抿了下唇角,侧头看她:“不耐烦和我说话?”
谢清瑰微顿,实话实说:“我不是一直都不耐烦和你说话么?”
‘吱’地一声,汽车轮胎重重划过地面——
沈季屿一个急刹车,弄得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谢清瑰有些踉跄的东倒西歪,纤瘦的身体倒在副驾驶座的地毯上。
车内空间太大来得及缓冲,否则她怕是直接撞到玻璃。
“沈季屿!”谢清瑰终于生气了,冷漠的神色绷不住:“你疯了吧?!”
“你今天……”沈季屿把车子停在林荫路下无人的水泥路边,眼神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灯火,他声音有些喑哑:“是去见萧景的父母了?”
谢清瑰一愣:“你跟踪我?”
“你说是不是又去见他爸妈了。”
‘又’这个字让谢清瑰一下子就炸了。
“沈季屿,你跟踪我。”她的声音已经趋向于笃定,冷冷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呵,我能干什么?”沈季屿嗤笑一下,声音里满是失落的无奈:“在你身上,我能做的是都做了,如果我亲自跟踪你也算是跟踪,那我算是在跟踪你。”
但无论做什么事,仿佛都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既然知道…”谢清瑰眯了眯眼:“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究竟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沈季屿控制不住地一敲方向盘,喇叭声立时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
有种空落落的刺耳,幽怨极了。
“你一直跟踪我,还不知道我们的进展么?”谢清瑰冷笑一声,讥讽道:“就像你见到的,我已经去见萧景的家长了,她接下来也会去见我妈妈。”
“沈季屿,我和你说这些,就能麻烦你别继续像一个哈巴狗一样地缠着我么?你能做到吗?”
沈季屿不说话,他脸色苍白,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像是要把方向盘攥爆了。
谢清瑰抬了下唇角,转身就想下车。
“别走。”却被沈季屿手疾眼快的拉住,他声音像是纸老虎,外强中干中带着一丝恳求:“清清,你不能选萧景,他…他不是个好人。”
“沈季屿。”谢清瑰回头看他:“你凭什么说人家不是好人?”
在她眼里,他是最没资格评论别人的好和坏的。
“就凭他今天让你和我走,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窝囊废。”沈季屿冷笑,目光充满了不屑:“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根本不可能让你在这大晚上去上别的男人的车。”
“是,但你会做更过分的事情,沈季屿,你装什么好人?”谢清瑰同样不屑的嗤笑,甩开他的手:“我和萧景的关系用不着你来评判,麻烦管好你自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管不好自己,谢清瑰,我真的管不好自己。”沈季屿死死拉住她的手腕,那向来不可一世又盛气凌人的天之骄子,就像匍匐在女人脚下卑微的犬:“萧景配不上你。”
“他如果配不上,那你更配不上。”谢清瑰顿了下,暂时停止了抽出手来的动作,黑眸睨过去:“沈季屿,我知道你的手段,但请你不要用你的手段去对付萧景。”
“这除了让我更厌恶你以外,改变不了任何事。”
“如果你还算个男人,请你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一些。”
其实谢清瑰并不确定沈季屿会不会动用手段去对付萧景,但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同时,也彰显她对萧景的关心和对沈季屿不信任到极点了。
强烈的两极反差刺激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就连瞳孔也不自觉地缩了缩。
“你……”沈季屿脸色苍白,有些狼狈地笑了下:“谢清瑰,你就这么看我?”
觉得他是一个会使用手段去□□,这么一个令人不齿的人么?
谢清瑰避开他的眼神,纤细的脖颈微微滚动:“你没有这个念头最好。”
说罢,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立刻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清瑰!别这么护着他。”沈季屿在身后的声音骤然抬高,又绷不住地放缓,像是受了伤的小狗:“我受不了。”
女人攥着手提包的手指一紧,骨节边缘泛着惨烈的白。
“你有什么资格说受不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谈恋爱是你情我愿毫无欺瞒。”谢清瑰回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起过去的事情,出言讥讽:“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有未婚妻的。”
像是沈季屿这样卑鄙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受不了’嗓子,甚至佯装成受害者?
谢清瑰越想越气,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都放下了,如果你坚持跟踪我,或许过不了几天就能得到我有未婚夫的消息。”
第66章 疾
气人的大话嘛, 谁不会说?
尤其是自己和萧景这种互相利用互相帮忙的状态,把对方编造成自己的什么人都可以。
哪怕是‘未婚夫’。
正因为不是真的,才是无后顾之忧的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此刻用未婚夫这三个字来刺激沈季屿, 谢清瑰很满意地从他眼睛中捕捉到‘伤心欲绝’这个情绪。
呵, 多好看啊,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清瑰甚至尝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然而在快乐当中又对自己有一丝不齿。
曾经谢清瑰觉得自己可以淡然处之,忘记一切, 并不需要报复这种发泄的渠道。
但其实她也只是俗人一个。
她真切的恨着沈季屿, 所以看到他痛, 她会觉得异常爽快。
看着谢清瑰布满恨意和讥讽的眼睛,沈季屿需要深吸好几口气, 才能勉强压住心头的翻涌。
他垂下眼睛朝她走过去, 声音发涩:“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谢清瑰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是…可人总有些自恋的情绪在嘛。”沈季屿勉强笑了笑,强装戏谑:“我还总以为只要我努力, 或许有一天你会原谅我。”
“不会, 但只要你别打扰我的生活, 也许我会感谢你。”谢清瑰面无表情, 淡淡道:“沈季屿, 时光不能倒流。”
“我栽在一个坑里两次,况且…我也不是那个被人哄一哄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你补偿不了我曾经的狼狈,也替代不了。”
谢清瑰撂下这几句话, 再没什么牵挂地离开。
沈季屿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时光不能倒流, 所以他没办法抹去自己曾经对谢清瑰的那些伤害。
可如果……代替呢?
自己那个时候, 有未婚妻。
而谢清瑰现在……快有未婚夫了。
-
时间迈入秋末, 谢清瑰在筠城的财经版头条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徽铭集团正式易主, 沈季屿任命董事长一职。
说得更通俗易懂一些就是,沈家变天了,易主了。
从股份正式变更的这一刻开始,沈同绍和沈江河就注定已经成为过去的人。
就像古代帝国的皇帝变更一样。
长江后浪推前浪,无论他们有多么辉煌的过去,也都将成为历史。
而更有意思的是,沈季屿正式接手徽铭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某些尸位素餐的高层。
大多都是那些占着名头不干事,却姓沈的家伙。
然后则是整顿各处的子公司使其不断收缩,权利最终都汇聚到筠城这边主公司。
从沈季屿正式接手徽铭的第二周开始,徽铭的股票就一路飘红,始终在上涨状态。
和前段时间那宛若濒死之人的半死不活心电图一样的股票截然不同。
两相比较,基本懂点内情的人也明白沈同绍为什么急吼吼地就要正式任命沈季屿了。
作为一个互联网公司,沈家老一辈那些思维已经守旧,过时了,这天下还是年轻人的,早交出去早安心。
在这个基础上,谢清瑰则是要明白得更多一些。
因为她知道更多的‘内情’。
她想到前段时间沈同绍打来的那个电话——电话里老爷子的一反常态,反反复复说同意她和沈季屿的事情,甚至和她道歉……
现在谢清瑰知道是为什么了。
大致无非是一个‘自视甚高’的故事。
沈同绍以为把沈季屿撵出去沈家,先坚持不住低头认输的会是他眼中的晚辈,却没想到会是自己。
毕竟股价下跌骗不了人,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
他们已经应付不了徽铭,只能沈季屿来掌权,而为了公司的发展,不可一世的老爷子也能低头。
归根到底,没有永远高高在上的人。
能永恒的东西,唯有利益罢了。
谢清瑰弯了弯唇角,明亮的瞳孔里划过一丝讥讽的笑。
对于沈季屿正式成为徽铭董事长的这件事,她是乐见其成的。
她巴不得沈季屿忙得脚不沾地,这样就没有时间来烦自己了。
像是这段时间,他出现的就没那么频繁。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
谢清瑰放学后一边想着晚上吃什么一边离开学校,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大门外面停着一辆豪车。
——能在徕镇这破地方开豪车的人,除了沈季屿这精神病也没别人了。
谢清瑰面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走人。
但车里的沈季屿比她反应更快。
他像是一直透过车窗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老师学生还有家长,这乱糟糟的一堆人,他不知道盯了多久才终于等到谢清瑰姗姗来迟……
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沈季屿推开车门,长腿迈到她面前,他黑眸盯着女人微垂的发顶:“一起吃个饭?”
“……”谢清瑰无奈地叹了口气:“沈季屿,你能别这么缠着我么?”
奇了怪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季屿这么能缠人。
说是牛皮糖癞皮狗都抬举他了,就以自己每次刻薄的态度他还能这么坚持不懈……谢清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季屿已经能做到自动屏蔽她厌烦的态度,面对谢清瑰的无奈,还挺得意地抬了抬唇角:“不能哦。”
“我这来回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就是为了和你吃顿饭,给个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