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完全不会木工,但她有来自后世的见识。三言两语间,提出了好几条建设性意见。
比如说,她认为纱窗的支架绝不能是一体的,而是得可拆卸可折叠。否则那么大个纱窗框,光运输送货就是巨大的麻烦。
又比如说,在安装上,最好使用卡扣式。即原本的窗户上订上固定的零件,纱窗有相应的卡扣。安装时,只需要把卡扣卡在零件上,夏天过后取下来也方便。麻布是能轻易更换的耗材,值钱的在于支架。甚至第一次上门推销时,可打出麻布免费赠送、支架收费的形式。当然,必须得特别小心,搞资本主义倒买倒卖的,被公安抓了,她可不负责。
再比如说,尺寸上不能严丝合缝,需要留有余量,每个人家的窗户都不同,因此可以设计几种尺寸,半流水线生产,最大限度的涵盖所有户型。
只把苏兆明听得一愣一愣的,讲道理,作为一个地主家的狗崽子,哪怕他生不逢时,长辈们也没少背地里教导。他以为他父兄已经见识过人,没想到随便偶遇的农村妇女,脑子居然如此灵活!简直是天生的商人!
他看向林秀芬的眼神,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把她当财神,变成了同情。嫂嫂,你生错了时代哇!倒退几十年,你得是我们县里的纱窗大王!
一句句夸赞不要钱似的往林秀芬身上倾泻而去,林秀芬但笑不语。纱窗大王她没兴趣,倒是纱窗的制作让她有了些许灵感。
30年代赚钱没用,那……赚名呢?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评论区的节奏真让我无言以对。眼瞅着我们王公公就从一个愚孝的大傻逼,变成了故意眼看着前妻被虐待,到不知感恩的前妻对他的付出,又变成了杀人犯。
我!!!???你们等会儿,你们看的是我的书吗?你们说的这些我这个原作者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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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捋一捋大纲哈。
首先,王建业是个大头兵的(月薪8块)的时候,因为亲妈吴友妹是个远近驰名的大极品还有俩拖油瓶的弟弟,无人肯嫁。所以吴友妹花20块钱买了原主,然后把王建业骗回来结了个婚。王建业被摁头结婚后就走了。紧接着就是三年后王建业退伍回来,在家住了几天又又又走了。
期间他几乎没跟原主说过话,当然也没享受过原主任何照顾。原主就按照传统给他洗衣服(原主本来就洗全家的衣服),而他也按照传统帮原主挑水(全世界还就只有王建业跟原主来过一场这样的等价交换,其它人连句谢都没有,还要打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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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跟王建业就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啊!
相当于吴友妹拿着王建业的钱和名义,给自己买了个丫鬟摆地主婆的谱儿。
所以要让咱们王公公去承担害死原主的责任,怎么?人家杀人犯吴友妹不要面子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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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真正恶心的点在于,等女主穿过来之后,他终于得知一切(对,他之前真的啥也不知道。),自诩保护群众对他为原主讨过一点公道吗?没有。他既没去找亲妈的麻烦,也没去收拾弟弟们(原主可是兢兢业业伺候了弟弟三年还被弟妹们欺负),他屁都没放一个,然后还妄图追求继承了原主一切的女主,卧槽!这简直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了属于。
原作者我都佩服自己,居然能把渣男写得如此入木三门,这点你们必须要夸我。快夸!快夸!不然我就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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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说回来,恶心这事儿吧,它是个道德问题。杀人它是个刑法问题,性质完全不一样。
还有说什么王建业不关心原主的,王建业???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陌生人?
真的,原主的父母弟弟婆婆小叔子和弟妹,这两大家子,每一个都啃过原主血肉,还真就王建业一口没吃过,因为……俺们王公公也是被啃的那个啊,真是活几把该!
王公公这人可悲可恶又可叹。
但他真没啥害人之心。反倒是吴友妹,嘿,还真要我一字一句的正面写啊?
你们猜吴友妹揪着原主的头往墙上撞的时候,是仅仅泄愤,还是在有目的的杀人?她故意不给原主吃东西,折磨她,到底为了啥?
友情提示――吴友妹一直想过河拆桥,要王建业换个城里老婆哦!
所以,杀人凶手到底是谁,大家看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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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原主真的很勤劳很能干,只要没人剥削欺负掠夺,她绝不可能是一个老公不给钱不给关照就饿死的废物。
请那些口口声声为原主抱不平的人,尊重一个苦难的劳动妇女所创造的价值。别搞得好像她在王家三年自己一分钱没赚过,最后饿死是因为王建业没给过她钱一样。
王建业漠视原主,但如果原主的娘家婆家都漠视她,请她洗衣服拿挑水来换,请他做饭就拿劈柴来换,原主真就谢谢全村老少,早发家致富了。
一个成年人,被陌生人漠视不是伤害。殴打虐待剥削抢夺,敲骨吸髓才是。望周知。
第36章 裁剪
送走苏兆明,林秀芬回屋画起了纱窗设计图。她并没学过工业设计,但画几张简易图纸用来沟通交流,比光靠语言描述效率高得多。铅笔画图挺快,林秀芬花了两三个小时,画了七八个版本。之后,趁着天没黑,接着练起了字。
话说,有了正经的书桌,不论写字还是画画都方便多了。之前挤在那张废弃的小课桌上,滋味简直销魂。日常怀念电脑,如果电脑普及了,她还练什么字啊!坚持练字好累!
可没有电脑的时代,一手好字才是硬通货。林秀芬耐着性子练到傍晚,才想起衣服没洗。可天光即将消失,现在去洗衣服的话,又得摸黑煮饭。
那一灯如豆的蓖麻油灯,在她个习惯了灯火通明的人的眼里,跟没有灯差不了多少。曾经有人说过,30年代出生的人看见过古代的背影。当年的林秀芬听到之后笑了笑,没往心里去。现在,她算知道什么叫做古代的背影了。
就,一言难尽。
最后为了衣服能洗干净,林秀芬还是选择了先洗衣服,不然明天她没换的。洗完衣服,扛着湿漉漉的衣服和沉重的竹盆,独自跋涉在山路上时,她突然明白了上一辈的人为什么总觉得人必须要结婚。诸如洗衣挑水等体力活,女人干起来真的糟心。科技改变人类生活模式啊!
回家摸黑晾好衣服,又点油灯勉强做了顿饭,时间大概走到了8点。无事可做的林秀芬只好躺上床早早睡觉。她想,她这辈子大概没有秃的烦恼了。
睡得早,起得自然也早。即使凌晨5点半,公鸡打鸣的时候准时起来,也已经睡足了9个半小时。搁2 2世纪的林秀o同志想都不敢想,每天睡9个半小时是什么体验。而且当时饱受失眠困扰,经常动不动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到一两点都睡不着。第二天上班,全靠咖啡续命。
可以说穿越过来之后,唯一的好处便是自动获得健康作息。每天9个半小时深度睡眠,简直惊喜!
5点半的天色,自然还是黑的。山区的日照尤其的短,林秀芬记得在广州的时候,夏天6点已然大亮,可在山区里,非得等到3点多,太阳才磨磨蹭蹭的露头。很多人家已经开始在油灯的照耀下煮饭,朝霞在炊烟中绯红,又很快消退,只留满目湛蓝。
上工的哨子吹响,穿好竹草鞋的林秀芬踏出了家门。农家生活,家务极其的繁重与繁琐,劈柴做饭洗衣挑水扫地擦桌子,再去自留地里转一圈,基本去了半天。
还不提时不时得清理院子里的杂草,以及裁衣裳纳鞋底打毛衣做袜子晒干菜翻谷子等等等等。家里要再多几口人,养几只鸡鸭兔子,绝对能让人干到崩溃。
而这正是原主曾经的生活写照。好在换了瓤儿的林秀芬不鸟那套,独自居住的话,事情少多了。只要安排得当,出门上半天工是完全可行的。无论怎样,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说句到家的,万一王建业真死了呢?她还是得靠工分吃饭的。
所以工分和王建业的工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嘛!只不过不必像原主那样做满20个工分,出半天工,赚6个工分,到了年底分的粮钱虽不多,但也是个补充。再说了,反正大家干活都糊弄,上工算不得很累,也就犯不着视之为洪水猛兽了。
今天林秀芬的任务是拔萝卜地里的草。东倒西歪的萝卜,还没人杂草长得整齐,辣眼睛!拿着锄头东挖挖西挖挖,把长得太犯规的杂草清掉,便听见了下工的哨子。
还了锄头的林秀芬不着急回家,她先去了井边。她早起上工时,把水桶带了下来。中午顺路挑一担水回去,省得再跑一趟。不是她说,她家离井属实太远了!每天挑水爬山一里半,若哪天她能带着这具身体穿回去,恐怕分分钟能一拳一个普信男!
特么的太虐了太虐了。比起电,自来水才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啊!
一路从山脚挑水到山顶,林秀芬差点累断气。好容易挪到家门口,没等放下水桶,迎头撞上了蹲在竹门外的苏兆明。他显然等了有阵子了,见到林秀芬归来,高兴的从地上跳起:“嫂嫂你可回来了!挑水累得很吧?来来来,我帮你挑进屋!”
甩锅十级选手林秀芬毫不客气的把担子交给了苏兆明,并指挥着他往厨房方向走。林秀芬的蓄水缸就放在厨房外的屋檐下,苏兆明沿着石子路,很快走到了水缸前,哗啦两下,千辛万苦挑上来的井水转移到了水缸里。
苏兆明放下水桶,刚想称赞石子路方便好走,余光便瞥见了林秀芬家的厨房,不由好奇问:“嫂嫂,你屋里的饭桌怎么挨在灶台边?那么小的地方,吃饭坐得下吗?”
“坐得下呀,我们屋里只有两个人,比不得别个家热闹。”林秀芬随口应道,“沾水沾油的都在灶屋,免得老鼠子骚嘎子①到处爬,堂屋里和睡屋里干净些。”
苏兆明笑道:“你过得真讲究。”农村人没有白天关门的习惯,不管家里有没有人,堂屋门肯定是大开的。有些甚至所有的房门都大大方方的敞着,只把重要的东西锁在柜子里。因此苏兆明刚才挑水路过堂屋时扫了一眼,发现林秀芬家确实干净的过分。
不是说时下农村妇女不够勤劳不爱干净,实在是干净整洁相当消耗时间成本。手持王建业工资本的林秀芬可以只上半天工,剩下的功夫全用来看书练字收拾家务,别的农妇可没她这么幸福。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睁眼忙到闭眼,她们又哪来的精力讲卫生呢?能勉强顾好全家的衣食住行,算她麻利的能上天了。
但苏兆明毕竟是城里人,且是个男人,并不知道维护一个整洁的家需要多大的代价。在被林秀芬请进房间看图纸时,看到每一寸都透着清爽劲儿的屋子,不由又对林秀芬高看了几分――她跟其他的农村人,真的很不一样。
而等林秀芬把足足8页铅笔绘制的图纸在他面前一一展开时,他开始怀疑起了人生。确定站在他身边的不是个大学生,而是个农村妇女!?这年头正经的高中生都几乎没有会画图的了好不好!
苏兆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嫂嫂,你画的?你居然会画画!?”
“嗤!不是我画的,难道是鬼画的?”林秀芬鄙夷的看着苏兆明,“你们男同志眼里,妇女都是只晓得做饭洗衣的文盲!我不提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话了。你还是地主家的崽呢,未必你奶奶没画过花样子?”
苏兆明噎了噎,瞪着标着尺寸、精细的宛如工程队的三视图,这位嫂嫂,你管这叫花样子?绣花的花样子,真不长这样!
林秀芬呵呵,抬手敲了敲桌子:“你看看图上的样式,能做出来吗?成本好控制吗?”
苏兆明:“……”实不相瞒,只有初中文化的他看不大懂。
“咳,我得找个人研究研究。”苏兆明尴尬一笑,火速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昨天订的衣裳我带来了,看看吗?”
林秀芬知道很多人看不懂图纸,虽然她不能理解三视图标的那么清楚,为什么会有人看不懂。但别人不擅长看图,她也不会随意嘲笑。于是顺着苏兆明的话,表现出了对新衣服的兴趣。
其实并没多大的兴趣,这时候的衣服来来去去那几个款,能有什么好期待的。果然,苏兆明从自行车上搬下来的衣服,一水的青黑白。深色是外套,白色是背心。林秀芬麻利的点数算钱,很快完成了交易。
就在此时,苏兆明居然又拖出一块布来:“我有块花布,染色染坏的残次品。看是不大好看,但在花布里算便宜的。你要不要?”
林秀芬仔细看去,是张约莫一平方米大小的白底碎花布,因现在的布料多半宽幅只有20多公分,所以她合理怀疑,这块不是裁衣服的布料,而是块桌布。且看着上面的油污,感觉并不是染色染坏的,很可能是二手的。
但是,它是纯棉碎花的。在这个年代,哪怕是二手,依然属于高档品。毕竟,这可是个贫穷到能把化肥袋子拆下来做衣裳的时代。所以二手桌布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
见林秀芬面带犹豫,苏兆明积极游说道:“嫂嫂,你摸摸这材质!精梳的纯棉!又细又软!染坏了算什么?你做衣裳的时候,把埋汰的地方藏在里面,看起来它就是新的。
我跟你讲,这么大块花布,在供销社少说3块钱,我2块钱卖给你。剩下来的尺头你不是想要手帕子吗?刚好裁了做手帕手套。比你买件衣服划算多啦!”
林秀芬:“……”
林秀芬:“我不会做衣服啊!”她刚穿过来没多久,还没学会裁衣技能好吗!
“做衣服有什么难的呀?”苏兆明拍着胸脯道,“嫂嫂你说句话,要不要?你要,我教你做!”
2块钱,还算划得来。林秀芬点了点头:“好吧。”
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林秀芬眼睁睁的看着苏兆明双手一抖,把布摊在桌子上,这么那么折了折,抄起自带的大剪刀,咔擦咔擦的剪了起来。再然后,不知道苏兆明怎么搞的,又这样那样的折了折,一件交领的窄袖上衣就唰地出现了!
林秀芬!!!
“裁好了!”苏兆明一边说一边指着衣服的边缝道,“你沿着边线缝起。耐烦呢,针脚密些;不耐烦呢稀疏些。再把袖子领子用剩下来的碎步锁个边,就是件衣服了!你看,很容易吧?”
容易你个蛋!她压根没看懂!林秀芬表示请不要侮辱手残少女!
苏兆明自顾自的道:“喏,把染坏的藏在里面,不脱衣裳,哪个晓得是块残次布?嫂嫂我跟你讲,我看你是个人物,值得交个朋友,才舍得低价卖给你。要是别个,少于2块5,看我鸟他不?”说着,他又整了整衣服的形状,让衣服看起来更平整好看,“就这样,你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