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它泥巴容易脱落、沉重不便于携带的问题,林秀芬的解决方法是,放在屋檐下不去动它。每天烧好开水后,把整个烧水的陶壶坐在保温桶里。陶壶本身具备一定的保暖性,除了废柴禾之外,没有缺点。这样双层保温下,早上烧的水,中午用来泡茶就没问题了!
看完林秀芬的装备,陆瑞松心里写上了大大的服气两个字。虽说林秀芬有工资拿,所以有精力和财力去折腾生活品质。但她过日子的精细态度,也是普通人很难具备的。
陆瑞松的眼神里不免带上了探究,特别是他见识过林秀芬的练字本以后――练字纸的背面画满了各色写生,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水平。
好在陆瑞松经历了太多挫折,早不是原先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读书人。深知轻易去探究别人的秘密,很可能惹祸上身。尤其是林秀芬成分极好,他若与之起冲突,无异于鸡蛋碰石头。现在大家无非是钱货两讫的关系,想那么多没必要!
一杯碧绿的竹叶茶下肚,微微驱散了半日劳作后的疲惫。陆瑞松从盖着好几层叶子和杂草的背篓里,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悄悄收集来的整套数学书,爱惜的抚了抚书皮,轻声道:“你既然有书架,那这套书就放在你这里,你要小心保存。注意防潮防虫,千万别叫老鼠啃了。我只有这么一套,弄坏了,也耽误你的学习,明白吗?”
林秀芬郑重的点点头:“书架是樟木板打的,防虫上你放心。至于老鼠,我从不在厨房以外的房间里吃东西和储存食物,应该算安全。”
“好。”陆瑞松微微安心,伸手翻开了小学数学一年一册,道,“那我们开始学习吧!”
林秀芬:“……”
第43章 瓜子真香!
林秀芬默了好几秒,终于憋不住顶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沉痛的道:“陆老师,我们从高一上起吧。”反正,也暴露的差不多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谁敢举报她,她就敢反手举报回去――谁怕谁啊?这年头,搞封建迷信者,死!
然后,陆瑞松也默了好几秒,低头用铅笔在白纸上唰唰地写上了一道二元一次方程,递给了林秀芬。
林秀芬接过白纸,同样用铅笔,一笔一划的作答。经过个把月的练习,她的字早脱胎换骨。书法自然谈不上,但起落之间已能窥见几分隽秀。数字又比文字更容易写,整张答卷字体规范、思路顺畅,除了做题的格式因离校太久弄错了之外,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陆瑞松眼底眸光一闪,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出题。这一次,他把题目递给林秀芬后,没有看着她作答,而是接着把初中的关键知识点编成考题,一题接着一题的写在纸上。而林秀芬则是拿过一道题,便低头解答。
不知不觉,下午上工的哨声吹响,陆瑞松拿过“试卷”,快速批阅起来。最后林秀芬得分86,超过了同时代绝大多数初中生,算是基础良好。
陆瑞松压下心中的震惊,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趁着上工前最后一点时间,他语速极快的道:“方程与函数是掌握的最好的,但几何明显偏弱。数学是连续性的学科,不要小看初中内容。
但凡你初中拿不到满分,到了高中必然后继无力,甚至影响大学里的高数学习。所以,你先自己看看书,我从明天开始,给你过一遍初中数学。”
说着,他顿了顿,强调道,“我的要求很严格,如果你接受不了,现在可以反悔。我不希望你以后怨恨我不近人情。”
“那倒不会。”林秀芬很无奈的道,“但我的数学一向是弱项,你可能也得调整心态,别指望我考个状元什么的。初中数学我可以追求满分,高中数学你还这么指望,炖了我比较快!”
陆瑞松笑出了声:“先学吧,只要你学习态度端正,我肯定不会强人所难。”数学是最吃天赋的学科,没天赋的人确实没必要折腾。可有时候,偏偏是有天赋的人不愿坚持,略微逼迫,反而遭了埋怨。陆瑞松想起往事,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
第二波上工哨声响起,陆瑞松不敢再耽搁,背上背篓,撒腿朝山下狂奔。他背篓里少说有一半的干枞树叶,社员们只当他趁着中午去山上捡生火的东西,并没有多关注。很快,他混进了“臭老九”们的队伍里,干起了下午的活。
下放在牛棚里的人,多少带着点惩罚的性质。所以普通社员以及下乡知青干活很糊弄,他们却不敢。而且多数时候,大家不愿意干的脏活重活累活,通通扔给了他们。
这也是陆瑞松不太舍得让儿子上工的原因,过于沉重的劳动,对正在发育的少年人的身体是巨大的负担。一个人干活,两张嘴吃饭,可想而知日子过得有多窘迫了。
林秀芬下午不上工,家务也被她拆解,尽量避免无效劳动。于是她能在每天下午有整块的不受打搅的时间用来学习。唯一的缺陷是她没有手表,家务消耗时间只能靠估算。这对有着极强时间观念的她来讲,无疑是很难忍受的。
因此,她下一个目标,正是无论如何要买个钟表。闹钟、挂钟、手表、新的、二手的、翻修无数次的都可以!重点是,她必须有个表!
可现在,倒爷苏兆明,不是还没回话的吗?郁闷的林秀芬把一大摞数学书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又把抄得差不多的语录也收进了书架――从今天开始,她的练字计划不再是抄写语录,而是换成了初高中数学。
因为她曾听好几个数学成绩优异的大佬科普过,她高中数学之所以一塌糊涂,全因初中数学基础不好。刚才陆瑞松也提到了这个问题。那么怎样能打牢基础呢?其中有个大佬提出了个可行性很强的办法――抄书!
因为数学课本的编纂,往往是省级乃至国家级的数学家们,集体讨论梳理的结果。因此,最核心的内容,往往在不起眼的课本里,而不在所谓的教辅书籍、知识点总结等地方。特别是刷题没用的时候,倒回去看课本是最佳选择。
林秀芬如今既没有教辅书籍,更没有题给她刷,抄书便成了她学习数学的唯一且最有效的方式。而且她不仅打算抄书,那些陆瑞松出的题也准备全部用白纸抄写下来。顺便再依靠自己工作多年的好习惯,搞搞知识点的思维导图。一方面对自己知识掌握的检验;另一方面则可以拿它作为大纲,引导基础不牢的学生们快速掌握相关知识。以便于他们考场上多混一分是一分。
想想吧,到了2933年,宣布恢复高考的那一刻,她的思维导图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到时候,把这玩意往公社里的领导跟前一摆,只要公社有一个领导家有子侄想考大学,她的离婚协议,公社不批也得批!王建业上吊都没用!
小样!想跟姐过一辈子?你配吗?
抄着课本的林秀芬在心里做好了三年规划,爽爽利利的把王建业的未来安排了!
远在岳阳跟当地农民杀价买荷叶做礼物的王建业连打了三个喷嚏,心里不由重重的咯噔了一下,算算日子,他敬爱的妈妈该从拘留所回来了吧?婆媳两个会不会又掐起来?该不会林秀芬吃了亏,在背地里骂他吧?
不怪王建业对林秀芬没有信心,实在是林秀芬干活太笨拙。一个人干活不利索,如果不是脑子笨,那一定是体能不行。林秀芬显然不是前者,那她在乡下生活,就很容易吃亏。别看林秀芬好几次跳得欢,实际全是虚张声势。只要那个坏心眼给吴友妹出个靠谱的主意,林秀芬必然脱层皮。
现在王建业只盼着家里没有多管闲事的亲戚,这样林秀芬有脑子,他妈妈有体力,二者能形成均衡,相安无事。要不然,后果简直不敢想!
而被王建业念叨着的吴友妹,终于在3月底的时候被公安局放归山林了!她回来的那天,竹水大队立刻热闹开了!因为她三个兄弟受她牵连,一起被关进了拘留所。耽误了个把月的生产不说,家里因此丢了个大丑,天天有人往他们几家丢死老鼠。
人性就是如此微妙,一旦大部分人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内心深处号称“惩恶扬善”、实则“欺善怕恶”的欲望便能疯狂的膨胀。并以诡异的姿态团结在一起,对“恶势力”进行残酷的霸凌。
吴家正是因为被拘留,导致他们落入了人人喊打的境地。说实话,自打公安局把人铐走后,吴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并且可以预见的,以后在他们大队,都将成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只差搬去牛棚与臭老九们作伴了。
如此一来,吴家人当然满心不服!他们给出嫁的姐妹出头理所当然,可王家居然报了公安,把事情闹到了公家那边,把吴家害了个翘死。吴家找不了公安的麻烦,还找不了你王家的麻烦?
暴怒的吴家三个嫂嫂带着一大家子,把吴友妹摁在地上一顿爆锤。王建通和王建德想上去帮忙,但吴家的表哥们是好惹的吗?两家人顿时打做了一团,鞋子袜子漫天飞舞,无人敢去劝架。
吴友妹被她大嫂揪着头发,啪啪地扇成了个猪头,嘴里凄厉的尖叫着,还不忘拉林秀芬下水:“又不是我报的公安!你们找林秀芬去啊!那个表子婆害我们两家!打我做么子!打她!打她啊!啊啊啊啊――”
吴友妹被打得惨,她两个小儿媳也没好到哪里去。唐爱春被表妯娌骑在身上,头皮都快被薅秃了!气愤的她跟着自家婆婆骂起了林秀芬:“自从那个表子婆进门!我们王家没有一天好日子!妈――她是个扫把星!是我们王家的克星!我们休了她!休了她!”
说来唐爱春夫妻十五六岁就搞在了一起,之后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蹦,确实比大嫂林秀芬进门更早、资历更老,相当具有主人翁精神。只是她的话让旁边的围观群众听得直抽嘴角,林秀芬的名声正好着呢,何况她往日做牛做马大家看在眼里,唐爱春的话也太不要脸了吧?
唐爱春一行哭一行骂,卵用都没有。而她的妯娌陈紫花呢?比她更委屈!唐爱春之所以早早跟了王建通,是因为她跟时下绝大多数女人一样,在娘家只配当个牲口。自然心急火燎的想嫁人。但陈紫花不一样!她是家里最受宠的老满,千挑万选……爹妈哥嫂齐瞎眼,选了个如此人家!那滋味!那酸爽!一言难尽!
可吴家会管你怎么嫁过来的吗?只要是王家新妇,就是仇人!生死大仇!于是完全不会打架的陈紫花脸肿得比吴友妹还大、头皮比唐爱春的还秃,等接到消息的陈家人急急赶到时,陈紫花已经哭得直倒气,不留神就给人踩死了!
陈老汉气得两眼发黑!身体一歪倒在陈老大怀里,把陈家兄弟四个吓了个魂飞魄散!一家人手忙脚乱的一边掐陈老汉的人中,一边往人群里捞半昏迷的陈紫花,整个王家院子越发混乱!
“够了没有!够了没有!!!”大队长王世虎扯着嗓子嘶吼,却无人理会。人群只顾看热闹,哪管王家死活?她吴友妹又不是什么好人缘的人。王家亲族倒是想帮点忙,可偏偏舅家出手,本家说和,不大合适呐!
正混乱间,突然有人问:“话说,林秀芬呢?”
对啊!林秀芬呢?那么大个人哪去了?
众人匆忙四顾,找了一圈,完全不见人影。有好事者跑上山顶,往她家找,家里竟空无一人!
“刚还看见她的呢!”有个社员道,“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废话!林秀芬是那种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吃亏的人吗?她家地势高,在路口看到有人气势汹汹的朝王家杀去,就知道有人来寻仇,早趁着混乱跑路了。现在正坐在斜对面半山腰的草丛里,瓜子磕得飞起!心里啪啪啪的鼓掌!精彩!太精彩了!
这就是民间武术之精华、传统功夫之魅力啊!
这真的是我不要钱就能看的吗?请问能看续集吗?能超前点播吗?
公/众/号:玫瑰收藏家呀
啊,瓜子真香!
作者有话说:
我们秀芬真的好骚啊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稍稍科普一下,过去农村离婚是很难很难很难的。除非女主是下乡知青要回城,既带着政策,又能被大众理解,所以才相对容易。
但女主这种百分百纯血农妇,除非娘家给力+夫家实在离谱的脱离底线,否则真的特别难离。且,即使离了也会面临必须火速再嫁的窘境。这跟寡妇还不一样,寡妇还能住夫家,离婚的一般必须回娘家住,娘家会赶人,不被允许居住。
所以跟王建业暂时维持婚姻是很有必要的,要知道王建业是有单位的人,他有单位就有顾忌,单位还有妇联干部,能一定程度的对他进行约束。翻译一下哈――好拿捏。
女主又不打算在竹水大队过一辈子,所以换什么“男主”呢对吧。
咱妇女崛起,靠自己靠国家,就是不能靠男人,因为靠不住。
也提前打个预防针,不要觉得女主对王建业很宽容就如何如何了。那啥,对邻居你太严厉了不合适对吧。只要对方没违法犯罪,他的品行道德性格,关秀芬屁事呢?
第44章 洗白
吴王两家这场架,打得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最倒霉的王建通肋骨断了两根,王建德皮开肉绽,吴友妹头破血流,唐爱春青紫交错。受伤最轻的是陈家人努力抢出来的陈紫花,因没卷进后半截,最不能打的她倒只有点皮外伤,叫陈老婆婆心疼的嗷嗷叫唤。
打完了人的吴家人扬长而去,至此两家算结了死仇。曲终人散,林秀芬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抬脚进了陈海燕家。
“你倒是会躲。”陈海燕笑着调侃。
林秀芬摊了摊手,笑嘻嘻的问:“今天的点心还有吗?”
陈海燕叹道:“没原料了,哪来的点心?我倒是用剩下的玉米碎和高粱去队里的磨坊里推了点杂粮面,加上最后半杯白面,摊了杂粮薄饼。
可杂粮饼不是硬得很嘛?所以又卷了土豆泥压了压,切断成方块,煎了一锅土豆小方,等下给他们两姊妹做晚饭。免得一天到晚吃盐煮土豆,嘴里没有味道,最近建春的胃口都没以前好了呢。”
林秀芬???大妹子,你给人家当便宜嫂嫂当上瘾了吗?现在有吃的就不错了,咋还给你惯出挑食的毛病了?有心想劝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不赞同陈海燕的处事方式,没准陈海燕还看她撒泼不顺眼呢。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她三四十岁的人了,佛系!
“你想买点心?”陈海燕敬业的问,“自己吃还是送人?我听人说你最近跟牛棚的陆家走得近,是和他们家做人情吗?”
林秀芬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的问:“你听谁说的?”
陈海燕稍稍犹豫,还是问:“陆家……真的大有来头?”
“嗯?”林秀芬挑眉,“你后悔啦?”
陈海燕笑着摇头:“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想提醒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陆瑞松天天去你家,再避着人,总有人发现。要是家世一般,没必要联系太紧密。我的话可能有点势力,但是,人言可畏。你婆婆盯着你呢,小心她抓你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