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怀疑也会伤人吗?
星期天,原本是周绩文计划好携妻回家的第一战,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妻子无法同行,但摊牌还是要摊的,结婚是大事,有合适的场合,怎么能不同家里讲一声呢。
周老爷子如今住在半山别墅,离城里有点远,不过家里亲戚走动得勤快,老爷子这里日常倒不冷清。今儿虽说是吃个便饭,老老小小还是来了不少。
周绩文到得不早不晚,客厅里,周重学家的双胞胎拱在沙发上和老爷子玩闹,陪在一边的是周绩文的两个堂哥,还有一亲一疏两位姑奶奶,其他七姑八叔伯的,有在厨房,有在偏厅,也有在花园的。
周绩文看到母亲和大伯母在偏厅聊天,脸上挂着淡笑,时不时往外看,瞥见自己来了,脸色才稍微缓了缓。
一路打着招呼走到正厅,老爷子早就看到他了,待他走到跟前,淡淡说了句:“来了。”
“嗯。”
周绩文回国,还没见过两位姑奶奶,亲的是周老爷子的姐姐,身子还健朗,就是耳朵不大好了,讲话声音有点大:“是老二呀,过来坐,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两个月了。”
“还出去吗?”
那头儿两个堂哥不经意抬起了头,周绩文看了眼祖父,回道:“暂时不出去了。”
姑奶奶拍着他的手背连连道好:“好好好,不出去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成家的,你看老大孩子都会跑了,你还单着呢。”
周绩文笑而不语,旁边的三姑奶奶笑问:“你妈妈给你物色对象呢,心里有喜欢的没有?”
周绩文点头:“有,本来今儿想领过来给您几位看看,蜀州出了事儿,她支援灾区去了。”
周老爷子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抬眉问:“当兵的?”
周绩文笑笑:“是记者。”
老爷子想了一圈,撑着拐杖站起来:“老二,你跟我进来。”
周绩文跟着爷爷上楼进了书房,他最喜欢东面儿那张太师椅,也不等人招呼,径直走过去坐下,老爷子只是说了句:“没规矩。”也没多在意,转脸问,“哪家的闺女?是你母亲相中的?”
“不是我母亲相中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姑娘。”
老爷子冷哼:“普普通通,糊弄鬼呢。”
周绩文舔唇轻笑:“漂亮。”
“你认真的还是玩儿?”
周绩文敛了笑:“我也不瞒您,这姑娘我早几年就相中了,在外头想得抓心挠肺,回来最要紧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人拿下,我这边已经合理合法了,我妈那儿只怕是难交代,先跟您通个气。”
“胡闹!什么叫合理合法?”
周绩文耸了耸肩膀:“就是,我们已经登记注册,成为合法夫妻。”
老爷子抬手指着他:“你,你是真的没规矩!”
周绩文看到祖父生气,揉了揉头开始了准备已久的表演:“爷爷,您也知道,我在外头这些年大风大浪经过不少,没有阿靖他们几个,有没有这口气回国都不一定呢,小琪是我一个兄弟的好朋友,要不是他,好几回我可能就死在菲律宾了,他父母走得早,世上就剩小琪这么一个牵挂,如今他下落不明,于情于理我都得好好照顾小琪的,我们相互喜欢,又有缘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聪明乖巧,懂事能干,我就想娶她这样儿的,我妈介绍的那些女孩儿,一个比一个古怪难伺候,我是吃够苦头了,不想再在婚姻上栽跟头,爷爷,我……我只是想有个小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我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挺累的。”
周老爷子听到他这些话,看他垂着眼,一脸真心实意,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孩子打小就挺别扭的,过分听话,不争不抢,但总是叫人看不透,觉得他藏得深。这次回来变了不少,愿意跟自己讲讲心里话,做事也有些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苗头,或许是大难之后归家,卸下伪装,难得真情流露吧。
老爷子心一软,虽然还是觉得他荒唐,态度已经软和下来:“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是做什么的?”
老爷子神通广大,周绩文也不想瞒什么:“严谨点说,家世不算差,身世可怜了些。是光宇宋家二房的遗孤,父母都走了,宋成光您也知道一些,势利小人罢了,宋老先生走了之后,小琪在他家吃了许多苦头,现在也是不认这门亲戚的。”
周老爷子听闻沉默良久,周绩文猜不透,补了两句:“她很乖的,十几岁就自己挣钱交学费了,京大新闻系毕业的,工作很努力,也很优秀。”
周老爷子忽然抬头:“有照片嘛,我看看。”
周绩文心里觉得怪,不过庆幸结婚那天不仅拍了两个人的证件合照,还抓着她自拍了一张,不然手机里没有她现在的照片,真不像热恋的情侣,新婚的夫妻。
周绩文翻了翻手机递过去,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戴上,接过来看了半天:“模样是不错。你前阵子那事儿,她不知道?”
“什么事儿?”
老爷子沉声提醒:“八卦周刊!”
“知道啊,人家相信我。”
“哼。和你结婚了,也不认宋家的亲戚?”
“就是为了和宋家划清界限才领证儿的,不然不会这么快。”
“蜀州这次地震很严重啊,怎么跑到灾区去了?”
“工作性质,做公益自媒体的,李欣然您知道吧,在她手下做事儿。”
老爷子点点头:“没想到她在宋家过得不好……”
周绩文回过味来:“有事儿?”
老爷子轻叹:“你爸爸出事,是和他父亲一起。”
周绩文听到,手上有点不稳,手机“咚”一声砸在桌子上:“下面的话,我能听您就说,我不能听您就别说。”
老爷子反而笑了:“怕是孽缘?”
周绩文捏着手机:“讨个称心的媳妇儿怪不容易的。”
“你一定奇怪,小时候爷爷待你很亲,后来怎么变了,今儿咱们爷俩敞开来说话,爷爷之前瞒着你的事,索性说开了。我一直怀疑你父亲的死和你母亲有关,她和刘秘书开始的时间很暧昧,我甚至给你做过亲子鉴定……你是我的亲孙子,但是你很听你母亲的话,那件事又查得不清不楚,爷爷有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周绩文想点根烟,可惜手边没有:“所以我爸的死,不是单纯的交通意外,您怀疑我母亲和刘铭伟,怀疑我的身世,但是没有查出证据,科学也证明我的确该姓周,以上诸多事情让您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面对我……行,我知道了,那我岳父的事情呢,怎么一回事?”
“那时他代表光宇和京建谈项目,你父亲是负责人,他们二人很投契,后来经常玩在一起,也一起出了事故,你和小琪,也算天意吧。”
“那起事故,有没有查宋家?”
“宋家问题不大。”
周绩文心中觉得未必,嘴上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到门口又停下:“爷爷,happy birthday.”
说完开门走了,身后周老爷子闷闷地骂道:“小兔崽子,跟老子拽什么英文!”
周绩文一阵风似的下楼,迎面看到大哥周重学笑脸走过来:“怎么自己下来了,爷爷呢?开饭了。”
周绩文只说了声“在书房”,说完一声不吭地出了门,他母亲在后面唤他也不理睬,闷头开车就走。
他车子开得很快,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烟搁在车窗上,脑子里前所未有得乱,漫无目的,一圈一圈开着,只想加速,让夏末闷闷的热风灌进车子里,让凌乱的思绪更乱,乱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不知开了多久,手机的嗡嗡声实在吵得不行,周绩文才停下车看手机。
小琪的名字一映入眼帘,周绩文立马觉得刚才疯狂加速的行为欠妥,她那么郑重地嘱咐自己小心开车,不该一时心烦意乱就忘了她说的话。
有些心虚地接起来:“喂。”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
“不知道,我逃出来了。”
宋斯琪在那头一愣:“啊?那,那我们的事儿你跟家里说没说?饭也没吃就走啦?”
“跟爷爷交代了,他说了些陈年往事,我心里憋闷得很,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开心?”
“刚才很不开心,听到你的声音就好多了。”
宋斯琪一笑:“那我可以多陪你讲一会儿话,你不要出去找朋友喝酒,不要自己开车在路上乱逛。”
周绩文越发心虚:“没喝酒,我找什么朋友,我没有朋友。”
宋斯琪听到周绩文那头有汽车鸣笛的声音,猜到他在路上:“你在开车?”
“没有,停在路边儿呢。”
宋斯琪就猜到他大概开车出去乱逛了:“我跟你说啊,蜀州这边的情况比你新闻里面看到的严重多了,每隔一到两个小时就会有余震,震中交通全断了,抢险救灾的物质全靠人肉一点一点搬,我们组的老袁,前天离了婚哭天抢地的,今儿搬了两趟东西,你猜他跟我说啥,他说离婚是大事儿呀,人生中的一道坎,搬东西又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大事儿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夫妻关系,现在多运几趟东西却关系着人命,宣泄情绪,方法多了去了,你有力气有时间,不如找点事情做,总好过半夜在街上飚车,白白惹人担心罢了。”
周绩文是抓重点的高手,听完就笑了:“担心我?”
宋斯琪不否认:“本来打电话是怕你担心我,结果我反而担心起你来了,周先生,近来发现您很爱耍脾气呀,说好的成熟稳重呢?”
周绩文被她逗笑:“我好多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很糟糕吗?”
“主要是交通问题,政府和军方的人员、物质调派很迅速,但是这边进出很不方便,分散了不少人力清理道路,影响救援效率,今天还下雨了,除了余震又要担心山体滑坡和洪涝,我们组一边参与救援一边辑稿报道,我真恨不得多几个分.身。”
周绩文听着,明白这通电话是多么珍贵:“那么宋记者,努力工作的时候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体力有限,尽力而为,明白吗?”
“前方收到,一定尽力而为。”
“我会慢慢开车回家,不用担心我。”
“嗯,不要忘了吃药,头疼就要休息,烦心事想不通可以给我发消息发语音,我一有空就回你,好不好?”
“好。”
其实周绩文很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还在头疼吃药的,不过一想到她忙得焦头烂额还耐着性子安抚自己,就实在不好意思浪费她的时间。
挂了小琪的电话,周绩文立马拨给何飒:“立风,通知京建蜀州地区的负责人,立马跟当地交通局或者救援指挥中心联系,京建无偿提供大型设备和技术人员,帮助恢复道路交通,附近用得上的设备都停工调过去,产生的所有损失总部负责,24小时内,无论是他们动工还是协调当地,务必清出大道,保证人员和物资进出。”
“收到,我立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现在还能飚车,后面的车能不能开出来还是问题哦。
第18章 .听不听妈妈的话?
且说周老爷子生日那天,周绩文一声不吭地走了,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吴兰淑不知给儿子打了多少个电话,愣是不接,硬着头皮留在别墅吃晚饭,就觉得大嫂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古怪,心里实在窝火。
没想到快吃完的时候,老爷子说了一通话,更是让她下不来台:
“小吴,你是绩文的母亲,按理有些话我不该说你,但是孩子大了,自己拿主意也未必是错的,他既然有心上人,你还在外面给他张罗什么,逼得俩孩子偷偷去领证登记,不敢和你和家里说,都求我面前了,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是好孩子,既然他们已经结婚了,就让他们安心好好过日子,什么家世背景都是虚的,他们小夫妻有感情,相互扶持,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婚姻大事都敢瞒着家里,我今天已经教训过了,他虽然不大服气,但总归知错,你往后不许为难他们。”
吴兰淑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晚饭一结束就赶到周绩文住的地方兴师问罪,没想到他不仅没回来,电话不接,连密码也换了。
等了快两个小时,周绩文终于现身,吴兰淑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了儿子一巴掌,打完不解气还想再打,周绩文有了防备,错身躲过,吴兰淑看到儿子眼中的不耐烦,顿时怒火中烧:“你跟你爷爷说了什么,结什么婚,跟谁结婚?这种事情你怎么敢信口开河!”
周绩文并不开门,两手插兜儿倚着墙站着:“不是信口开河,我真的结婚了。”
吴兰淑冷着脸:“你再说一遍。”
“妈,我结婚了,不是和你介绍的那些名媛淑女,是和一个普通的,我喜欢的女孩子。”
吴兰淑咬牙切齿道:“周绩文,你真的出息了,以为先斩后奏我就拿你没办法是吧,我不承认,你和谁结婚都没用,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妈。”
周绩文轻笑:“妈,问你件事儿,你和刘秘书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交往的?”
吴兰淑心中一凛,恶狠狠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你什么意思?”
周绩文看到母亲的表情就知道爷爷所言非虚,自嘲一笑:“妈,你与其关心我和爷爷说了什么,不如想想,他会和我说什么,他说我是他亲孙子,只可惜,我太听妈妈的话,我怎么就琢磨不透呢,您说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兰淑满脸不服却无言争辩,她觉得老爷子不公平,觉得大伯一家太霸道,觉得儿子不够努力,却没想过自己德行有失才是儿子不被老爷子重视的关键所在,她的自信和骄傲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崩塌,看着他眼中的审视和不解,吴兰淑几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