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也拦不住,李欣然跟着进了套房,走到一扇门外,她伸手想帮周绩文开门,却发现门上没有把手,推也推不动,周绩文沉声说了句:“在外面等着。”
那道门从面打开,李欣然匆匆向里张望,关上前似乎看到周总的助理换了身装扮,正在给小琪抽血。悬着的心有些放下,恐怕这道门后面的世界,不是自己该看清的。
李欣然坐也坐不住,握着电话在屋里踱步,过了一会儿,秦西领着几个人进门,有男有女,个个手上提着箱子,十分迅速地进了刚才那间屋子,之后再没有声音。
秦西看到李欣然,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在这儿?警察来了,你下去吧。”
李欣然有点不放心:“不送医院没问题吗?那里面什么情况?”
“这些你就别管了,好好想想酒桌上的事儿吧,老二真动了气,你们一个跑不了。”
李欣然对着宋斯琪和周绩文是有些抱歉的,秦西这么同自己讲话却没道理,把她心里的火气带出来:“是我的局不假,你也别忘了是你的场子,我手下的人要查,你这观海也有得盘呢。”
“你跟我横个屁。”转脸要走,又走回来问她,“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她结婚吗?”
李欣然吐了一口气:“今儿才说的,不过也就只说了结婚,知道周总的不多。”
秦西这么一问,李欣然脑子清楚起来,默默过了一遍人,心知小琪这一遭恐怕还是职场上的肮脏事儿。
后头那间屋子一阵响动,何竣阴着一张脸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盒子,走到李欣然面前,推了推眼镜说:“李小姐,请您同我下去,和警察沟通。”
李欣然点点头,秦西也想着下去镇镇场子,省得酒店还有不长脑子的工作人员,怠慢调查。
三个人一起乘电梯下去,李欣然始终不放心小琪:“何助理,小琪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那,那真的不用送医院吗?”
“会去的,李小姐不用担心,周总不会拿太太的性命开玩笑。对了,孙小思,是欣然工作室的员工吗?”
“是,采编二组的实习生。”
“李小姐可还记得,聚餐时她坐在什么位置?有没有奇怪的举动?”
李欣然想了想:“好像,就坐在小琪旁边,奇怪的举动…她和小琪一起去的卫生间,但是我看到小琪的时候没看到她!她有问题!”
何竣微微颔首:“警察那里,还要麻烦李小姐多回忆一些细节。”
“当然。”
李欣然低头仔细回想饭桌上的事情,想到孙小思很有可能已经跑了,又抬头瞪了眼秦西:“这个人要是跑了,我看观海以后也别开门儿了!”
秦西偏过头去不说话,倒是何竣冷不防接了一句:“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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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周绩文守在宋斯琪床边,她因为药物陷入昏迷,之后又开始产生幻觉,一直哭闹着要妈妈,恶狠狠地蹦出一句 “你再碰琪琪一下,我跟你拼命”之后,血压骤降,因为出现休克症状,必须上呼吸机辅助呼吸,但过了一阵子,她又开始乱动,周绩文不敢给她用镇定,只好一边稳住她的头,一遍按住她输液的手。
原本他也束手无策,之后发现在她耳边讲话时,她会安稳很多,表情也不那么痛苦,便侧在床边贴着她,一直在她耳边讲话,讲到后来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能说的,便哼起了自己知道的童谣,《两只老虎》从中文唱到英文,从英文唱到法文。
何竣回来的时候,就听到BOSS别别扭扭地唱着法语版的两只老虎,样子有点好笑,但此情此境,又实在笑不出来。
后半夜往医院去的路上,何竣大概讲了警察那边调查的情况,孙小思以生理期将至为由,自带了一瓶未冰镇的饮料,事先在其中投入了大量G水,在宋斯琪被人灌酒时,“贴心”地把有毒的饮料掺入她的酒杯中,酒桌上的人回忆当时的细节,有人提到她开瓶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谁也没想到那瓶饮料竟然有问题。
又审了几个小时,她交代是受公司的同事薛谦指使,收取了5万元报酬。掺入G水的饮料也是薛谦事前给她的,薛谦告诉孙小思,饮料里掺的是春.药,症状和喝醉了差不多,警察医生根本查不出来,给宋斯琪喝下后,把她引到卫生间去就可以了,等自己得了手,宋斯琪势必不敢声张,就是她闹起来,追究的也是薛谦的责任,和孙小思没什么关系。
他还特意强调,让孙小思见机行事,实在没机会就算了。孙小思想着还没到手的两万五,不过是凑上去和宋斯琪多说了两句话,就顺利在她身边坐下,更巧宋斯琪今天公布婚讯,一直在喝酒,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周绩文听这段儿的时候人站在病房的阳台上,晨曦正好,他已经抽了小半包烟提神,头发因为短倒是不乱,衬衫多开了一颗扣子又有些皱,一手抽着烟,一手翻着手机,听完何竣的汇报,莫名一笑:“不是一直说国内查得严嘛,我看大环境还好,一个小小的记者,花点钱也能买到许多质量上乘的东西,那一瓶的浓度,可不低。”
何竣自然明白BOSS的意思:“这条线要查倒是不难,就是人手有点调不开,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东西难挖,您看怎么调配。”
周绩文手机震起来,何竣看到是陈东成的电话,周绩文捻了烟:“人手来了,不用你操心。”
说着接起电话,转身看向病房里面,小琪输液的手又蜷起来了,他讲着电话进屋,放平她的手,觉得这只手越发冰冻,轻轻握住捂着,挂了电话也只坐着不动,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何竣走的时候也没有吭声。
第23章 .怎么会忘掉?
宋斯琪醒来时,天黑着,室内没有开灯,她花了很长时间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双目失明。
周绩文伏在床边睡着了,手挨着宋斯琪的手,她一动,周绩文就醒了过来,第一个动作是把她的手放平,确认针头有没有移位。
宋斯琪懵懵的,想歪头看他,还没看清,就被他温暖的手掌覆住双眼,能感觉到他按动床头的开关,屋里亮了起来。
“醒了?”
宋斯琪没力气点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周绩文感觉到她的睫毛在动,笑了笑,慢慢挪开手掌,轻抚她的发顶,柔声道:“一会儿医生会过来查看你的情况,不要害怕。”
宋斯琪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脑中闪过的都是妈妈还在时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她不知道那些画面是记忆还是梦境,只觉得心口生疼,疼得想哭,哭到不能自已,越哭越凶。
周绩文以为她身体难受:“不舒服吗?医生马上就来了,是不是鼻管不舒服?小琪,哪里难受?可以说话吗?琪琪,琪琪你哪里难受,跟我说,跟我说。”
听到他唤自己琪琪,宋斯琪哭得更厉害,抽咽着说出了堵在心里得话:“周先生,我好难过,我想我妈妈,我真的好难过……”
周绩文吻着她的眼角:“做梦了吗?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找妈妈。”
宋斯琪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医生进来查看她的情况,周绩文起身站到一边,宋斯琪却不安地颤抖起来,眼睛只盯着周绩文,护士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立马不安地抬起身,看到周绩文才觉得安全,但她实在没什么力气,挣起来又跌回去,脑中一阵晕眩。
护士想按住她好让医生检查,手上用了点力气,周绩文觉得她粗鲁,立马冲回床边,挤开护士说:“你别动她,我自己来。”
周绩文过来之后,宋斯琪便静了下来,医生走后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周绩文和吴医生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也就是私立医院才会有这样年轻的院长,他医术学术都不错,又有理想抱负,更愿意被人称为医生,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院长。
只有周绩文这样知根知底的,他才会往院长办公室带,周绩文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这会儿躺在沙发上,只觉得脑壳发疼,毫无睡意。
吴启德看他按着太阳穴,给他倒了杯水:“你今天吃药没?”
周绩文坐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灰色磨砂的小药盒,就着面前的温水吃了两粒。
吴启德看到觉得好笑:“立风终于说动你了?之前不是怕被人晓得,不肯随身带药吗?”
周绩文把盒子放进口袋又躺下:“这是我老婆给我准备的,能一样嘛。”
吴启德笑得更明显:“你结婚我都不知道,她好像不是你们圈子里的女孩儿,是外地姑娘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她的父母?不敢通知?”
周绩文想起小琪说想妈妈的话,如鲠在喉:“父母……都不在了……”
吴医生一时语塞,转而说起她的身体情况:“这种药代谢速度非常快,目前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周绩文当然知道:“我对GHB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长期使用会有难以戒断的问题,像我太太这样没有接触过类似药剂,一次中毒过深的,会不会有类似的后遗症,有没有并发症?”
“这类药对中枢神经的伤害快且狠,就目前的观察来看,周太太的焦虑症状比我以往接触过的患者要严重得多,刚才检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你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而且她非常排斥陌生人的触碰,医生也不例外,我能保证她的生理机能不受损,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我建议精神科的医生介入,介入时间和治疗方案可能还要继续观察。”
周绩文略想了一阵,抬手看了看表:“你找个精神科的医生和我谈吧,三点左右警察会过来,我走不开,如果要谈很久,尽量约晚上的时间。”
吴启德点头,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翻开通讯录联系,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看着他说:“我是你太太的主治医生,你不要把我当助理,颐指气使的,你态度不对。”
周绩文立马点头,抹了抹脸站起来:“那就麻烦您了,吴医生。”
“不睡会儿?”
“在这儿也睡不着,我不放心,还是下去吧。”
“也好,如果你不想请看护,就让她比较信赖的亲戚朋友来陪她说说话吧,或许对她情绪恢复有帮助。”
“嗯。”
周绩文想了又想,回病房的路上还是给陆雨打了个电话,陆雨和菲菲来得很快,听完周绩文讲述的经过,菲菲气得说不出话,她正恼火着,刚来没多久的警察寻过来催问:“请问宋小姐醒了吗?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
女警察问得还算客气,旁边的男警察有些不耐烦地看表。
周绩文皱了皱眉,菲菲也看到了男警察的表情,忍不住反问:“怎么着,没醒你们还要把她弄醒?”
“当然不是,就是想确认一下宋小姐的状态。”
“她是被下药,中毒了,生病了,还得时刻保持清醒回应你们这些当差的吗?她是被害人,不是嫌疑人,这点耐心没有,当什么警察!”
她话虽有点过,作为受害人家属立场倒是能理解,陆雨也是公职人员,多少能体谅一些,拉了拉菲菲,对两位警察说:“麻烦你们再等等,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还请你们体谅。”
男警察盯着菲菲,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体谅,不过警察也是人,耐心是有限度的,也请你们家属理解配合。”
周绩文看了看来的两个警察,不咸不淡地说:“约的时间是三点,你们一点多就到了,我太太中毒到现在24小时都没有,你们有点常识也该知道她目前的状态,再说有些药的后遗症,你们比我们老百姓清楚多了,她现在就是醒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未必想得起来,晚些反而可能记得更多,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在急什么?”
周绩文没错过男警察眼中的一丝心虚,女警察见气氛不对,看了同事一眼,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们也都是听指挥办正事儿,您别误会,真的只是确认一下。”
说完拉着同事返回休息室,路上何竣听到女警察和男警察嘀咕:“约的三点,你催着我来又催着我问,真的急什么呢。”
男警察含含糊糊说了两句,何竣想到自己新收到的消息,觉得昨晚的事,恐怕不是面上那么简单。
宋斯琪再次醒来,比起之前,精神稍微好了一下,看到陆雨和菲菲,心里松了一口气,勉强笑着说话:“你们来啦。”
菲菲看她嘴唇很干,一面帮她调整床头的高度一面问:“喝水不?”
“想喝,口渴。”
陆雨已经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宋斯琪接过,笑着说“谢谢”。
菲菲在床边坐下:“周先生说,医生建议你在医院住两天,我看这VIP病房什么都不缺,但是换洗衣服总归要拿,有什么不方便和他们男人说的,你尽管告诉我,知道吗?”
“恩,我知道。”
周绩文进来,菲菲觉得他们应该有话要说,拉着陆雨出去,宋斯琪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我挺好的,不用陪着呢。”
菲菲觉得她一点也不好:“你别管,我们去留自由。”
陆雨朝宋斯琪挤眼睛,宋斯琪知道他是跟自己说别管菲菲,由她去,便点头笑笑,目送他们离开。
周绩文听到她讲话的声音干涩又沙哑,但已比上午虚弱的气音有劲儿些,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头疼吗?”
宋斯琪摇头:“眼睛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力气。”
周绩文点点头:“一会儿帮你拿眼药水,警察等着问几句话,你想不想见?”
宋斯琪一愣:“当然要见的,这是大事。”
“昨天的事,都还记得吗?”
“我记得跑回包间时没撑住,差点晕了,看到然姐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一会儿见警察,我会陪着你,不用怕。”
宋斯琪坐直了身体,紧抿着唇,重重点了下头:“我不怕!”
结果她脑袋又晕起来,身子往一旁栽去,周绩文眼疾手快地扶住,宋斯琪靠在他身上,头蹭着周绩文腹部,周绩文一边为麻酥酥的触感心痒,一边为她的虚弱紧张:“再躺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