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安凝这边沉默了太久,听筒那头传来声音。
“我挂了, 你保重。”
“等等。”安凝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安凝默了下回道:“你很喜欢你的暗恋对象吗?”
这句话落下,听筒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道:“是,我很喜欢她。”
安凝抿了下唇角, 轻声问:“那你有多喜欢?”
这话让沈慕洲怔了下,心脏位置又出现了那种撕扯痛感, 短暂沉默后他缓缓道:“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落进安凝耳中, 她唇角弯上去又压下来, 然后慢悠悠道:“沈粥粥,你想做朋友我就成全你, 希望你和你的暗恋对像, 能长长久久一辈子, 离婚我同意了,不过……”
听筒那头沉默了许久。
“不过什么?”
沈慕洲声音有些沉,听筒里背景音有些嘈杂。
安凝回:“不过,在离婚前我得见你一面。”
“我现在很忙,没时间。”
“那我去找你。”
沈慕洲顿了顿声音很低:“你找我做什么?”
安凝抬眼看着书桌上的相框, 是一张合影。
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两个人手拉着手, 都在笑着。
安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小姑娘朝坐在台阶上的小男孩伸出手, 然后用稚嫩的语气说, “沈粥粥,你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对,她对他说了永远,就一定会做到。
“离婚前我想见你一面,我们做个了断不行吗?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不离婚了。”
沈慕洲沉默了一下,终于松口,“好,晚上我会联系你。”
他正要挂断电话时,听筒那头传来安凝轻轻的声音:“沈粥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沈慕洲问:“什么话?”
安凝握了握手机,目光落在那张合影上说:“以后告诉你。”
沈慕洲重复了一遍“以后”然后语调更沉了,“我挂了。”
“好。”
挂断电话,安凝翻出通迅录找到沈念思的号码,拨了出去。
沈念思那边刚刚下飞机,因为她饿了就来到机场附近的一家餐厅里。
点的餐还没送过来,她对旁边的叶延说:“叶叔叔,我想去下洗手间。”
叶延正在看着本杂志,听到声音他放下杂志,抬眼淡声嘱咐道:“去完就回来,这边你不熟,别乱跑。”
又是那种对小学生讲话的语气,沈念思暗自翻了个白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念思上完厕所来到洗手池旁洗手,嘴里吐槽着,“一路把我当小学生,连吃什么零食都管,好烦。”
她望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最烦老男人了。”
擦完手正想离开洗手间,手机响了,她将双肩包从肩上摘下来,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名字眼睛一亮,立刻接通电话。
“喂,小婶婶啊,我好想你呢。”
听筒那头安凝的声音传过来,“思思,你现在在学校吗?”
“没有,我出国了,小叔突然给我办了转学,害的我都没给你告别,婶婶,你下个月一定要来看我呀,我不想和老……叶叔叔一起生活。”
安凝诧异道:“他给你转学了?什么时候的事?”
沈念思那边更加诧异,“小叔没和你说吗?就最近啊,突然就给我办了转学。”
听筒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思思,你小叔最近有说他遇到什么事什么人吗?或者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沈念思想了想回:“最近我功课忙,周末又让老师补课就没怎么回家也没怎么见我叔叔,他每周都会来看我,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但……最近有个自称我爷爷的人来学校找我,老师向我叔叔核实后,叔叔马上来学校了,最近就发生这件比较特殊的事。”
安凝问:“自称是你爷爷,你见到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沈念思摇头:“没有,我根本没见到人,婶婶,这人是谁啊?”
安凝那头含糊道:“估计是认错人了,没事了思思,下个月我会和你叔叔一起过去看你的,有任何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婶婶,今天早上小叔送我时候像交待遗言似的,我有点怕。”
沈念思鼻尖一酸,有点想哭。
安凝那头柔声安慰,“别怕,思思,婶婶和你保证,你小叔一定会好好的。”
沈念思从小被安凝照顾,最听她的话,听到后马上破涕为笑,“好,那我等着你们来看我。”
“好。”
挂断电话,沈念思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然后双手握着包带走出洗手间。
来到餐厅时候,目光落在她位子上一顿,然后撇了下嘴走过去。
叶延身旁有个女人正笑着和他搭讪。
“你也是中国人吗?好巧,感觉你很有眼缘呢,加个微信怎么样?”
叶延手握着杂志,眉心皱了下,镜片下的眼眸掠过不耐,正要开口,耳边冷不丁传来甜甜地声音。
“爸爸,你在和谁聊天呀?”
“……”
叶延抬眼看向站在餐桌前的沈念思,挑起眉稍,“你叫我什么?”
沈念思眨了眨眼,“爸爸呀,您老糊涂了,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认识了?”
叶延看着天降好大儿,一时无语。
旁边女人震惊地看着沈念思,“你是他女儿?他这么老了吗?我以为他才二十七八岁”
沈念思坐到自己坐位上弯起嘴角,笑地很甜,“对呀,他长的显年轻,其实一把年纪了,姐姐,要不然你加我微信吧,我妈不让我爸加别的女人微信。”
女人脸色尴尬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了不了,我没其实没那么想加他微信,我其实对老男人没兴趣的。”
说完她脚步极快地走了。
沈念思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看向叶延时,看到他也盯着自己,神色依旧是斯文儒雅模样,仿佛一点没被刚刚的事影响到。
这样子倒让沈念思有点不懂,但她也不想懂,她还对叶延乖巧地笑了笑,“叶叔叔,刚刚事,你不用谢我的。”
叶延看着这小丫头,没说话。
这时招待将两人点的餐送上来。
沈念思盯着托盘上的冰可乐,眼巴巴看着招待给她端过来,就在可乐杯即将放到她面前时,淡淡地嗓音带着丝揶揄落过来。
“我女儿肠胃不好,不能喝冰可乐,给她换杯热牛奶。”
是用英文说的,沈念思表情瞬间凝滞住。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地冰可乐被人拿走。
沈念思看向叶延,在那双看似平静漆黑的眼眸里,她只看到了两个字,“记仇。”
晚上九点,安凝接到沈慕洲电话后,就来到小区停车场位置。
夜色如水,不远处,沈慕洲靠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光线昏暗,他低垂着眼睫,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安凝快步朝他走过去。
沈慕洲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远处的身影越走越近,垂在裤缝的手指握了握,忍着没有抬起来。
安凝来到他面前,因为是跑着来的,她呼吸有些喘着,“沈粥粥。”
沈慕洲站着没动,他神色有些冷漠道:“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很忙。”
安凝并没有被他态度影响,她语气平静道:“离婚我同意,但约好我们下周一起去民政局。”
听到“离婚”两个字,沈慕洲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他垂了垂眼,嗓音很沉地开口:“嗯,可以。”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下周。
现在他倒有点庆幸,这样他就不用和她去……离婚。
他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嗓音更加冷漠,“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转身去开车门。
不等他打开车门,安凝就叫住他,“等一下。”
沈慕洲转身,“还有事?”
安凝手臂从羽绒服衣袋里拿出来,然后张开双臂,“离婚前,我们抱一个怎么样?”
沈慕洲看着她平静地神色,手指握住又松开,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抱住她。
安凝手在抱了抱他腰后,她手指蜷成拳头,往他大衣口袋上挪了挪,然后往里面伸了下后马上拿出来。
沈慕洲手臂不自觉拥紧,却在拥紧后又强迫自己松开:“可以了,我要走了。”
“好。”安凝很干脆地松开他。
沈慕洲逼着自己不去看她,转身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时,听到耳侧传来声音。
“沈粥粥你等着,我会找你算帐的。”
正好有风,声音被风吹散,沈慕洲没听清,正想转身看过去时,发现安凝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望着远处身影越走越远,唇抿紧后打开车门上车。
启动车子后,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听筒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你先给我五十万就行,我知道你现在是大人物,不缺这点钱。”
听筒里的嗓音带笑,语气十分无赖。
“行,没问题。”
沈慕洲嗓音淡淡地像裹了寒冬腊月地冰凌,透着冰冷寒意,“你把位置发给我。”
“别想着报警,我是你老子,你给我钱天经地义,记着你要耍什么花招前,先想想你媳妇还有思思。”
沈慕洲手指捏紧后,骨结处发处“咔”的声音,“发位置。”
“你往北郊走,到了联系我。”
说完那头便挂了电话。
沈慕洲打开手机相册,照片上人正朝他笑着,他望着好一会儿,手指轻轻在上面抚过。
片刻之后,他闭上眼头在椅背上靠了下,直接将屏幕按灭,然后启动车子离开。
郊区某废弃仓库楼顶,周围漆黑寂静,伴着突起的北风,让原本就漆黑的环境,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风阴冷呼啸着,狗叫声时远时近,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沈良朝旁边人挥了下手,旁边有个人高马大地壮汉将悬在楼顶的灯泡打开。
悬着的灯泡被风吹地摇晃着,光线也跟着风来回摆动。
沈良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地高大身影,他歪嘴笑了笑,“钱带了吗?我要的是现金。”
沈慕洲手握了握手中的箱子举起来。
沈良朝旁边人做了个手势,其中一个朝沈慕洲走过去。
他带了四个人,都是专门在高利贷那边做打手的,最会打人。
他这便宜儿子,从小脑子虽然聪明,但性格内向,揍他的时候有时候连躲都不知道。
这四个对付他绰绰有余了。
壮汉从沈慕洲手里接过箱子,然后用手推搡了他一把,看沈慕洲踉跄了一下,他坏笑着看向沈良,“你这儿子别看个高,就是个小白脸,这么弱。”
沈良没理他,就催促他,“快把箱子给我拿来。”
壮汉拎了拎箱子笑道:“够重的,这不能有假。”
沈良兴奋地接过箱子,然后搓搓手迫不及待地打开。
箱子里蒙着一层报纸,里面满满当当的,他咽了咽口水,这下好了,既能还债还能再余下点钱去赌一把了。
最重要有这么一个提款机,他再也不用愁钱了。
沈良手指抖了下掀开箱子里的报纸,当看到箱子里地东西时,他脸色陡然一变,气急骂道:“你他妈敢骗老子,给我放砖头?”
“给我抓住他!”
几个壮汉一下围住沈慕洲。
沈慕洲缓缓抬眼,他扯了扯唇,将身上地外套脱下来慢条斯理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解开了衬衫领口最上面两颗扣子,活动着手腕。
几个壮汉原本没把沈慕洲放在眼里,但几人和沈慕洲视线对上后,被他目光里压迫感震住。
他们几人长年做打手,对人身手很敏感,眼前这位从站姿到刚刚活动的姿势,都不像不会打架的人。
这个沈良居然连自己儿子底细都没摸清,四人互看了一眼。
但他们人多,四个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过一个。
沈良正在气头上,看几个人没动,气急败坏喊道:“给我揍他啊!”
几人闻言,一起朝沈慕洲逼过去,然后挥拳就朝他脸砸过去。
只是领头地人第一拳就砸空了,还没反应过来,下巴下就被人来了重重一拳,领头的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其余三人一看,怔愣了片刻一起冲上去。
一阵撞击声后,三人相继以同样动作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沈慕洲甩了甩手,然后朝灯泡下的人看过去。
光线昏暗,沈良望着那双幽暗漆黑的眼眸,吓地站了起来。
那双眼睛里全是狠戾之色,和他记忆里那个脆弱秀气的小男孩,恍若两人。
看着瘦高挺拨的身影越逼越近,沈良不自觉往后退,直到快退到了楼顶边缘。
“我是你老子,给你要钱哪里不对?你竟敢骗我?!”
沈良这半年被高利贷快要逼疯了,拆了东墙补西墙,但债没变少反而越滚越多。
快到穷途末路之时,他居然碰到了沈慕洲,一打听,他居然那么有名。
老子花儿子的钱天经地义,他有什么错?
如果再不把债还上,那他一定会被这些催债地人弄死的,真要让他死,那他就找个垫背地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