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各路媒体工作者敏锐地察觉到，即便祝心已经退圈，即便她成了植物人，可只要她的名字一出现，仍旧充满着争议。
人人都说祝心糊了，可很明显，谁都替代不了她的话题度。
既然如此，媒体方面就更不能闲着了。
祝心的丈夫究竟是谁，她的女儿究竟是否遗传到她的基因，必然得扒到底。
……
病房里静悄悄的，祝心躺在病床上。
她闭着眼，睫毛纤长浓密，在白皙通透的皮肤纹理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高挺小巧的鼻梁之下，苍白的唇抿着，没有血色。
虽然大家都说糖糖还小，可已经四岁零两个月的小团子，认真地觉得自己是懂事的小朋友了。而自她记事起就知道，睡在病床上的，是自己的妈妈。
吴阿姨时常来医院，和护士们都熟悉了，她按照江先生的交代先在护士站询问了一番太太的情况。
等到转身进病房时，才看见小团子吃力的背影。
糖糖还小，个子不够高，想要爬上病床，得用吃奶的劲儿。
没有人抱糖糖，小团子就自己想办法，她胖乎乎的胳膊撑在病床的一角，用力蹬起来，晃晃悠悠许久，小短腿终于离了地。
小团子的脚丫子摇摇欲坠地摆动，直直地盯着祝心，软声喊：“妈妈，下午好哇！”
“糖糖，你这样会摔的！”
吴阿姨尖锐的声音吓了糖糖一跳。
在医院怎么能喧哗呢？小团子立马想要在嘴巴上比一个“嘘”的手势，可她忘记自己全靠两只手撑着才能趴在妈妈身边，此时腾出一只手，糖糖的小肚子立马开始在病床上打挺。
艰难地打了一会儿挺之后，糖糖一个重心不稳，“啪嗒”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摔得猝不及防的小团子一脸茫然。
吴阿姨赶紧跑上前检查。
“疼不疼？摔哪儿了？”吴阿姨立马抓起糖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小团子刚才跌了一跤，已经吓得不轻，再被吴阿姨拎着转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懵了。
吴阿姨的心悬在嗓子眼，看见糖糖哪哪儿都没跌青，才终于舒了一口气，眉心舒展开，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下次小心点，看好妈妈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糖糖摇摇头：“等一下，我还想跟妈妈说话呢。”
“糖糖，司机叔叔在门口等着呢。”
“反正你妈妈听不见啊。”
糖糖的小手拧着衣角，声音软软糯糯的，却有些固执：“妈妈能听见。”
病房外的护士看着这一幕。
江太太转到这家医院已经好些年，小不点最早的时候是被抱在怀里的，之后学会走路、说话，甚至现在都会跑了。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究竟是否清楚植物人的意思，反正大家只知道，这些年，她几乎每天都会来。
跟着爸爸来的时候，他们会待久一些，可要是和家里的保姆来，就会被催着早点回去。
这也是难免的，吴阿姨不是孩子的亲人，没这么用心。
糖糖凑到妈妈边上，小嘴巴就停不下来。
孩子天真，但吴阿姨并不认为糖糖妈妈会醒。
几年间，江家到处联系国内外脑外科专家，花了不少钱，但也只是堪堪维持住祝心的生命体征而已。这也得亏是在有钱人家，要是普通人家，估计早就放弃了。
吴阿姨摇摇头，难道富贵人家这么不切实际，真相信有奇迹？
又或者，他们也不过是求一个心安而已。
毕竟，听说当初江先生和祝小姐结婚，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交流甚少，根本没什么真感情。
……
傅舒舒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岳文森正好从厨房出来。他端着特意为妻子准备好的蔬菜沙拉，一抬眼，看见她失落的模样。
岳文森笑着用手指沾了一些低脂沙拉酱，点在傅舒舒的鼻尖上：“这是怎么了？”
不等傅舒舒出声，他说道：“我猜猜，是不是又成糊涂蛋了？”
岳文森已经从热搜上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将盘子放下，搭着妻子的腰：“这事不怪你，你无心的。”
“可是江家没打算曝光糖糖。”傅舒舒说，“不知道媒体会不会去打扰糖糖。”
“傻瓜，媒体哪有这么神通广大？”
“还有，其实我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傅舒舒咬着唇瓣，轻声道，“听说江家老爷子的脾气不太好，你的公司刚有了起色，如果因为我得罪了江家，江老爷子和江先生一个不高兴……”
听到这里，岳文森的嘴角微微一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江家老爷子不是在国外吗？别想这么多，不至于的。”
岳文森语气温柔，好声好气地安慰傅舒舒许久，才转移话题：“对了，最近我们都不忙，晚上去我妈那边把孩子接回来吧，很久没见到然然了。”
她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些，点点头，兴奋地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对丈夫说道：“对了，前段时间我小号发的然然过生日的照片，大家都夸我们女儿好可爱，还有人说如果我带然然上带娃综艺，小家伙一定要火。”
夫妻俩一起看小号上女儿的照片。
只是忽然之间，傅舒舒的神情一滞。
岳文森凑上前，看向傅舒舒点开的评论区。
【那个穿鹅黄色小裙子的是不是祝心的女儿啊？】
【就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出来。】
【再往下翻翻，一定还有祝心女儿的照片！】
傅舒舒瞪圆眼睛：“不光是媒体，就连网友都这么神通广大！”
……
“糖糖，别念叨了。”吴阿姨催促，“赶紧走吧。”
吴阿姨帮糖糖整理了一下小书包和水壶，牵起她的手，叮嘱道：“对了，今天你摔倒的事情，可不要告诉你爸爸。”
江先生对糖糖很上心，这么多年如非必要是不会在外过夜的。只是这一次，分公司实在离不开他，才不得不出门几日。
临走之前，江先生安排好了里里外外的一切，从管家、司机到家里的每一个阿姨，都是互相监督，谁都不愿意出任何纰漏。吴阿姨生怕被责怪，就试图将这个小插曲瞒下来。
“糖糖和爸爸没有秘密哇。”
吴阿姨的眉心跳了跳，停住脚步，和糖糖商量道：“你爸爸出差开会很忙，还要抽时间给你打视频电话，听话，我们不说好不好？”
吴阿姨一本正经：“如果你告诉爸爸，阿姨不跟你做朋友了。”
和小孩子相处，就要用小孩子的办法。
她这招杀手锏一出，果然唬住小团子。
“别不做朋友好吗？”糖糖的小手轻轻拉住吴阿姨的手指。
吴阿姨继续道：“真的，我还有其他朋友呢，以后不和你玩了。”
小团子把头摇成拨浪鼓，着急地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轻轻晃动阿姨的手，小脸认真严肃。
“不要不要！”
“可是你没有小孩子朋友呀！”
急切的小奶音伴随着一大一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到她们离开之后，两个护士相视，摇了摇头。
她俩进病房调试仪器，并给病人做常规检查。
“这孩子是江家的小千金，是这阿姨该听她的话才对。”
“糖糖需要陪伴，她害怕孤单吧。”
“小不点的内心有点敏感，上次糖糖还问我，她妈妈会不会醒。”
“你怎么说的？糖糖这么乖，别让她伤心啊。”
“昏迷四年的植物人苏醒？这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总不能骗她啊……”
两个护士做好例行检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
谁都没注意到，病床上病人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第3章
家里有专门负责照顾糖糖的保姆阿姨和育儿师，从生活、饮食到学习给孩子安排妥当。
糖糖一到家，就听吴阿姨的话洗干净小手，爬到儿童椅上吃饭。
餐桌上摆着营养师为糖糖准备的晚饭，吴阿姨拿了勺子和筷子，递到小团子面前。
爸爸疼爱糖糖，可并不是宠得没有原则底线，他不会允许四岁的小朋友手拿着玩具，眼睛盯着电视，吃饭时还得满客厅跑，由大人追着喂饭。因此从一岁多开始，小小的糖糖就已经自己握着小勺子学习吃饭了。
吴阿姨帮糖糖把菜夹到她的小餐盘里，说道：“阿姨先去忙，你吃好了叫我。”
糖糖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勺子。
偌大的餐桌前，只有糖糖一个人乖巧地坐着，她吃得很干净，连汤汁都不会滴在桌上，手指头沾了饭粒，就重新塞回到自己的嘴巴里。
家里太安静了，小团子竖起耳朵自己找动静。
厨房里，几个阿姨在聊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糖糖听不明白，可也伸长了脖子，一刻没闲着，听着难懂的大人话题下饭。
……
媒体记者一直在查祝心丈夫的真实身份。
网友们也抽丝剥茧，从傅舒舒社交平台的小号里寻找祝心女儿的身影。
傅舒舒的小号，在短时间内涨粉无数，连带着她女儿然然的照片和视频被做成表情包。
【然然一看就是在爱意里长大的小公主，真是讨人喜欢。】
【现在这么流行带娃真人秀，傅舒舒什么时候能带然然参加节目啊？】
【你们快看这条微博！傅舒舒女儿旁边的小女孩是不是祝心家的？】
突然之间，傅舒舒小号里其中一条微博的评论激增。
这条微博分享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几个小朋友在小菜园里挖红薯，然然半蹲着，五官都挤到一起，铁了心要把这红薯给挖出来。
相片是怼着然然的脸拍的，粉丝们打趣，说这孩子和她妈妈一样，当之无愧地站C位。
【你们仔细看一看，照片角落的是不是祝心的女儿？】
即便网友们黑得祝心再厉害，但她的外貌，始终是没得嘲的，当初工作室发过她儿时的照片，长大后的模样与之相比，简直是等比例放大，整张脸上就没有哪处不是纯天然。
而现在，网友们目光对准相片一角的小女孩。
照片角落里，一个小不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穿着浅蓝色的小裙子，细软的发丝扎成两个小揪揪，脚上踩着小白鞋，并没有加入到小朋友的活动中。
【应该就是祝心的女儿吧？眉眼和祝心简直是一模一样！】
【就连性子都一样。祝心娇气，怕脏又怕累，这小女孩也是，大家都在挖红薯，就她一个人不合群，从脸蛋到裙子，最后再到小鞋子，一点泥都没沾上！】
【是不是小朋友也不喜欢她啊？都没喊她一起玩！】
【她真的没有别的小朋友那么活泼，好没存在感。】
这一波讨论，原是粉丝们自己在私底下的狂欢，可他们不知道，营销号也已经默默地盯上这条微博。
他们注意到，粉丝所说的小菜园，其实并不是什么郊游胜地。
这好像是幼儿园里的小菜园，许多幼儿园都主张让孩子们亲近自然，在玩耍中学习，而网友扒出的小女孩脚上穿的上学必备室内鞋，就可以证实这一点。
也就是说，傅舒舒的女儿和祝心的女儿就读同一所幼儿园。
……
晚饭后，吴阿姨帮糖糖洗好澡，换上睡衣，送她回房间。
糖糖的房间是一间侧卧，非常大。房间里的衣帽间和书桌、沙发都是她平时用不上的，小团子脱了拖鞋，爬到床上。
时钟指针指向八点三十分。
爸爸出差了，可再忙都好，这会儿也会给糖糖打视频电话的。
小团子没等多久，就见吴阿姨把手机递过来。
手机屏幕上，是爸爸熟悉的脸庞。
“爸爸。”糖糖软声喊。
此时的江屹，刚刚在滨城一间酒店办理好入住，开了一个短暂的视频会议。顶楼套房如立于云雾之中，圆弧形的全景落地窗将整个滨城的夜景一览无余，地标灯光缓缓亮起。
他将手机立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着屏幕上女儿软糯的笑脸，整日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江先生，您放心，糖糖在家里很好的。”吴阿姨凑过来，笑容满面道，“这孩子特别乖，回到家就吃了一大碗饭，饭后看了绘本，都不用人催，自己就找出睡衣去洗澡了。”
“糖糖都会自己洗澡了？”江屹故意惊讶地逗女儿。
糖糖把头摇成拨浪鼓，还没开口，吴阿姨又快她一步：“江先生，我在旁边帮忙的，不会冻着糖糖，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
江屹没有接吴嫂的话，继续问道：“糖糖告诉爸爸，今天还做什么事了？”
糖糖歪着脑袋回想。
从一大早起来吃了个小肉包和牛奶，到中午跟着家庭教师去小花园写生，再到陈司机送她出门去医院的路上看见了什么，最后是去了医院探望妈妈。
吴阿姨偷偷看手表，这都聊十几分钟了。
江先生平时在家的时候，糖糖晚上八点半准时睡觉，现在一拖延，她都得推迟下班时间了。
她巴不得父女俩赶紧结束通话，但不敢催促。
江屹没有错过糖糖说的任何一句话，唇角抿着笑意，一一回应。
“还有没有什么是忘记说的？”
小团子转动小脑袋瓜子。
吴阿姨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糖糖想了好久，认真摆摆小手，奶声道：“阿姨说不可以告诉爸爸。”
吴阿姨嘴角的哈欠骤然僵住。
“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江屹淡淡地瞥向吴阿姨。
……
等到看见江屹挂断电话，程助理说道：“江先生，您是担心糖糖吗？这几个阿姨都是您提前考察过的，好几年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像是隐瞒糖糖跌跤这事，虽然是阿姨存在私心，不过也无可厚非，她应该已经知道错了。而且，您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