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记得白粟文提出要用图像记忆开挂打牌的那个下午,安幸竟然主动用输牌惩罚逗白粟文。
事后安幸脸上贴着白条说自己没有哭鼻子时的语气是如此严肃,以至于她是好几天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天安幸对白粟文说“输了不要哭鼻子”,其实是在开白粟文的玩笑吧?是吧是吧是吧?
那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成功的玩笑,但是考虑到开这个玩笑的人是安幸,竟然就让人欣慰起来了呢。
综合考虑,到今天,陈楠希才决定,要再帮安幸一把,气氛这么好,是时候让她再向前走一步了――
安幸仍然沉默着,但是白粟文和陈楠希都在耐心等待。
陈楠希想,白粟文总说自己笨,但是该聪明的时候,她可从来也没缺席过呀。
安幸低头看着地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像是努力翻过了一道藩篱,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勇敢地看着两人。
“我……先说陈楠希吧。”
“我觉得陈楠希最厉害的一点呢,就是周到,圆融,体贴。想到你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妈妈或者班主任这个词,我和白粟文可能性格都太鲜明了,也太强烈了,很多时候局面会变得很难收拾,这个时候你总是能及时出现,把一切摆平。你会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最合适,你可以很严肃,可以很冷静,也可以嘻嘻哈哈,好像你有读心术,总是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心情,从来不会搞砸……”说到这里,安幸认真盯着陈楠希看两秒。
“没有读心术这种东西吧?”安幸说。
陈楠希扭过脸,看着另一边,似乎犹豫了一下,看得安幸都开始眨眼睛了,才噗嗤一下笑出来,说:“嗯,没有的。”
“嗯,就像现在。你在和我开玩笑,我还怀疑了一下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很自然地觉得你很好玩,而不是觉得你故意玩弄我有坏心。这让我觉得很厉害,你真的很会做成功一件事,很会说话,很会做事,谁都会喜欢你吧,我……我很羡慕这一点。”
“原来我这么厉害嘛。”陈楠希一脸受宠若惊地摸摸自己的脸,“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我怎么觉得我前几天想让你们主动爱上学习也没怎么起效果呢?”
“那……那是……”安幸一下子磕巴了,她纠结了一下,老实道:“好吧,有的时候没那么成功。但是大部分时候都很成功。”
“而且爱上学习本来就是小部分人的爱好嘛,在我这里这叫违反本性。”白粟文在一边帮着偷偷补了一句,安幸如获至宝,赶紧点头。
“就你会偷懒。”陈楠希敲了白粟文一下。
白粟文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和她一般见识。
“没想到在我们的大佬安幸眼里我这么厉害,感觉一下子形象就高大起来了。谢谢安幸的夸奖~那我们小白呢?小白的形象是不是也很高大?优点是不是也很多?”陈楠希笑着问。
“小白呀……”安幸这次倒是转过头,一副要认真思考一下的样子,白粟文顿时对安幸做了个鬼脸,一副威逼利诱的样子:“快点快点,要是想不出来,明天的饭我替你吃了。”
安幸一下子眉开眼笑,神采飞扬起来:“逗你玩的,当然有很多了。”
“你最厉害的一点呢,就是你很会和人交朋友,很勇敢。你看,我们三个在宿舍,都是借着你认识的。要不是你主动和我打招呼,我都不敢和你说话,更别提又认识陈楠希了。我觉得你很快乐,很简单,很容易满足,就像一个开心果一样,我如果有不高兴的事,看到你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在你面前,我会觉得自己很轻松,不用担心得罪你,也不用担心说错话惹你生气,你看起来脾气大,但是很好哄啊。大家都敢和你开玩笑。”
“哼哼,继续,还有呢。”白粟文略得意地翘了翘脚,慢慢抖起了腿。
“还有啊,嗯……还有嘴甜人美心善惹人爱,你是我们宿舍的团宠你没发现吗?你一掉眼泪,我们谁看了不心疼哦。”
白粟文强忍着大笑,但是嘴角还是疯狂上扬:“没想到,安幸你的嘴巴也挺甜的。”
“是吗?呵呵。”安幸也开始矜持地抿住嘴角,然后嘴角疯狂上扬起来。
“我的嘴巴难道不甜吗?”陈楠希“大魔王”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对视傻笑的家伙。
安幸连忙补救:“也甜,特别甜。”
第29章 第31-41天
888宿舍第三届茶话会在一阵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指针转过一圈,又轮到安幸做宿舍生活的主管人了。
毫不犹豫地,安幸钦点她们新一轮的宿舍主题是:打牌。
“我知道我们可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比如学习或者谈理想谈未来,但是我决定打牌。”
“Good idea!”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在白粟文和陈楠希的热烈支持下,三人又开始了打牌生涯。
而白粟文的日记在记录打牌和饮食之外,又增加了新的内容。
“xx年10月2日晴
早睡早起打卡。海带丝吃完了,今日打牌。”
……
“xx年10月6日晴
今日打牌。昨晚晚睡了半个小时,今天不得不帮安幸洗袜子,可恶,明天一定早睡!米快吃完了,今天晚餐换成了挂面,好耶!终于开始吃别的东西了!而且挂面拌青椒黄豆酱好好吃啊,安幸的青椒酱真的拌什么都好吃,我下次要试试用青椒牛肉酱拌面嘿嘿嘿。ps:希望我们的食物能再多挺两天。”
十月七日,三人就快要吃完的大米不得不展开一次临时讨论。
讨论的内容是要不要打开还不知道名字的那位室友的个人物品以寻找食物。
这个建议是陈楠希提出的,而出人意料的,这个看起来早就该被想起来、合情合理的提议,竟然在本应在生存方面最具大局观也最主动的安幸那里遇到了阻碍。
安幸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剧烈,这让陈楠希和白粟文都惊呆了。
本来,按照常理,翻最后一个室友的东西这件事是早该想起来的,毕竟食物这种东西经不起久放,放久了就可能坏掉,当时变异一来她们就立刻将自己的所有食物放到一起按可存放时间长短来吃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当时可能大家都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和变异这种大事,精神恍惚之下难免有想不到的时候,所以当时一起整理物资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要翻那位室友的东西,顶多在之后看到什么用什么。
而等集中物资的时间过去,大家又整合出了那么多吃的,无缘无故再提出去翻那位室友的物品又显得太过突兀,不管是白粟文还是陈楠希都因此不太好提。
陈楠希之前是认为,以安幸生存第一、不在意别人看法(误)的性子,等她想起来这件事,她早晚要提的,到时候也就顺其自然地可以把那位室友的东西也整理出来了。
但是一直到大米被吃的快要见底,陈楠希仍然没有等到“直来直去”、“生存第一”的安幸提出这件事,陈楠希只能认为安幸是真的忘了,所以无奈之下,她才主动提出了要翻那位室友的物品。
她以为只要自己提出来,那就是个无需商议的事,万万没想到,安幸竟然在这时候出了问题。
她强烈反对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翻那位室友的东西。
白粟文不明所以地质问了几句,之前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的安幸竟然和白粟文大吼起来。
白粟文的脾气哪里经得起激,何况安幸还不占理,安幸一发怒吼人,她立刻更大声地吼了回去。
最后两人相持不下。
陈楠希不得不出来调停,临时召开了这场讨论。
然而讨论进行的并不顺利,安幸拒绝进行更理智的讨论和交流,从头到尾只是激烈地反对反对,再反对。
白粟文也在气头上,两个火药桶碰到一起,这场讨论会不欢而散。
当天,三人的打牌活动没能进行下去。
晚上的时候,白粟文当然窝在被窝里偷偷哭,然而让陈楠希震惊的是,她从安幸那里也听到了隐忍的抽气声。
她不得不去设想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翻最后那位室友的物品这件事,竟然惹哭了安幸?
然而这是真的。
第二天起来,安幸和白粟文都肿着眼睛。
从这天起,宿舍进入了持续的低气压,三人都没再打牌。
白粟文虽然在气头上,但是事后发现连安幸都哭了,也震惊得不行,第二天起来意欲道歉,然而安幸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她都望而却步。
两人都没敢再提翻那位室友东西的事。
随着食物的消耗,装米的袋子也渐渐见底,在陈楠希和白粟文的左盼右盼中,第四次茶话会终于到了。
安幸的状态实在反常,老实说,陈楠希和白粟文都有点担心安幸能不能在茶话会中恢复正常。
万幸,安幸情绪异常归异常,但是还是很有原则性的,茶话会这一天,安幸终于愿意和她们正常交流了,甚至还提出,今天的茶话会娱乐主题是露营。
“露营?”陈楠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我们在宿舍,露营吗?”
白粟文也呆呆地跟着点头。
“没错。就是在宿舍,好吧,也许可以换个说法,你们也可以管它叫大龄版过家家。我们在地上用床单搭一个帐篷,然后把家伙什都搬到帐篷里,在帐篷里野餐,怎么样?”
“好耶。不过怎么搭?我不太会。我们有支撑的棍子或者什么架子吗?”陈楠希道。
白粟文也点头。
“没事,我们有椅子。”安幸指了指自己坐着的椅子,“阳台上还有两张空着的椅子,把它们搭起来就可以当帐篷的支架了,然后我们在上面套床单,怎么样?”
“哦,懂了懂了。行动起来!”
三人都忙碌起来,在安幸的指导下,用床单和有靠背的椅子搭出来一个矮矮的、方方正正的小帐篷。
搭完,白粟文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们的小帐篷,高兴道:“看起来好棒啊,我现在就想在里面吃饭。不对,我现在就可以进去待着,我要在里面玩手机,嘿嘿嘿。”
说着,她就迅速拿了手机和台灯,钻到了里面。
过了半分钟她又弓着腰钻了出来,热情邀请安幸和陈楠希:“你们也进来!快来快来!”
“哦,对了,还有我们的牌桌,待会儿吃饭可以用到。”
安幸插着兜建议道:“我们可以在里面打牌。”
“哦对对对对!”白粟文又蹦起来去拿扑克。
一会儿之后,三人都面带激动地围坐在小小的帐篷里,开着台灯,打起了牌。
中午和傍晚三人在里面吃了中饭和晚饭,安幸表示可以拆帐篷了,白粟文竟然赖在里面不肯走,强烈要求把帐篷留到明天早上:“因为我想今晚在里面睡觉,求求了。”
“这样会不会着凉?”陈楠希蹲下来又往里看了看,“我们是瓷砖的地,要是睡觉会有湿气吧?”
“我不介意这个!而且现在是夏天,不会着凉的!我可以贴一层书,然后再贴一层床垫――”说到一半,白粟文爬了出来:“我这就去把我的床垫拿下来。”
陈楠希抱臂看着白粟文动作灵活地爬到自己床上开始拆家,忽然用肩膀顶了顶安幸:“要不我们今晚一起睡吧?在帐篷里面?挤一挤?”
安幸看看帐篷,又看看一脸兴奋的白粟文,点了点头:“可以,我不怕挤。”
陈楠希笑容渐渐变大:“我也不怕。”
她仰起脸,对跪在床上艰难地掀床垫的白粟文喊:“小白,你怕不怕挤啊?”
正在床上忙碌的白粟文一头雾水地探出个脑袋来:“啊?”
陈楠希大笑起来:“没事,有好事等你。”
白粟文又一头雾水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白粟文把一床床垫扔到了地上,陈楠希和安幸都上前帮忙,陈楠希顺势问:“小白,有没有和闺蜜一起露营睡过?”
白粟文挠挠头:“啊,这好像还真没有。我们出去露营都睡睡袋啊。”
“那你现在可以体会一下了。”陈楠希对她挤眉弄眼。
白粟文一拍脑袋,惊喜地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今晚三个一起睡?那你们要睡哪里?”
“一起睡在帐篷里面啊,笨蛋小白。”陈楠希在白粟文额头上轻敲一下,爬进帐篷里帮忙把书和床垫铺好。
帐篷里很快也整理完了,三人脱了鞋一起坐在“床”上,面前还摆着小桌,桌上摆着鸭脖、水杯、台灯和笔记本,迎来了第四届茶话会。
安幸作为这一届的茶话会的主持人说过例行公事的开场白后,陈楠希轻咳一声,暂时接过了主持权,她对安幸道:“今天是我们的茶话会,所以我们能聊一聊吗?关于之前翻室友东西的事。我们可以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没有恶意,但是我想,这就是我们召开茶话会的原因,如果有什么困难和忌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白粟文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安幸:“所以,可以吗,安幸?”
安幸低头看着地面,在一片让人凝重的沉默中,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白粟文和陈楠希都担心安幸不会再开口了。
“可以。”这时候,安幸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有些晦暗。
不知是不是白粟文的错觉,在台灯的照射下,安幸的眼里似乎湿润了。
但是她的表情很平静。
她抹了一把脸,呼出一口气,道:“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问题,我反应过激了。我对未经允许翻别人东西的行为有阴影。如果你们想知道原因……我会告诉你们的。”
“在我初中的时候,准确地说是初二。那时候我可能不像现在这么……这么内向。想不到吧,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很内向,我很社恐。我一早就说过,我有囤物癖,这个是天生的,我真的天生就喜欢收集东西,不过那时候可能没现在这么明显,只能算收集癖吧,我的书包和衣服兜里永远鼓鼓囊囊的,里面装满我能在日常生活中收集到的,让我觉得有价值的一切,形状漂亮或者纹路特殊的叶子,让我觉得可爱的石头,一张很旧但是我觉得有意思的旧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