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礼善半靠着垫子闭目养神,“没顾上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与咱们无关。”
“怎么没关系,你也不想想,莎音进了宫,指不定将来就有什么大造化呢。”
周氏搁下牛角梳,十分不满意的瞥了丈夫一眼。
“上次宫宴,同样是马佳氏的孩子,莎音又是认阿玛,又是得赏赐,咱们雪娇呢?连露个脸说句话都没资格。”
玛礼善依旧懒散半躺着,没有睁眼,“你与莎音比较什么?她是个可怜孩子。”
“可怜?”周氏不可置信这话会从丈夫口说说出来。
周氏:“大房没有孩子就不说了,那莎音,阿玛额娘拿她当心肝宝贝眼珠子疼,到了雪娇这儿,平日连个好脸色都看不见。”
玛礼善想想自己两个胆怯性子的孩子,有些不耐烦,“额娘有心同雪娇亲近,雪娇吓得连连后退,堂贤更是只黏着你,连我都不大亲,这叫额娘还能怎么办?”
“哼。”周氏冷哼一声。
爵府里谁不知道,早年间玉福晋还是侧室时生下的玛礼善,才出生,玛礼善就被送到了盛京,交给诺敏的母亲抚养,直到她老人家去世,玛礼善十几岁时才接回京城。
而当时玉福晋已经生下了小儿子满达,哪里顾得上这个疏远已久的大儿子。
大房玛尔赛自然不必说,他原就是正室福晋所出,就是为了外面名声好听,玉福晋也不会亏待了玛尔赛,玉福晋不在家时,家中事务也都交给大房觉罗氏管着。
只有他们二房,爹不疼娘不爱,她辛辛苦苦给他们家生了唯一的孙子,也没落下多少好处。
周氏越想越不顺气,看着丈夫凉凉道:“我看啊,要怪就怪雪娇没个好爹。”
玛礼善骤然睁开眼,神色略带厌恶。
“莎音做了王府格格还能养在慈宁宫,那是因着三弟战场上去了的缘故,难道要我也死了,你才满意不成?”
作者有话说:
莎音:知道了,四阿哥原来是这样的。
胤G:……听我解释
第18章 金忠
周氏见丈夫生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
“小声些,吵醒了孩子们不算打紧,若哭起来叫阿玛额娘听到就不好了。”
周氏说着走到软榻前,轻摇了摇玛礼善的衣袖。
玛礼善正在气头上,一手甩开妻子,转过头不看她。
屋里还有一个伺候的丫头在,周氏使眼色让丫头出去。
门关上,周氏又再次贴到了丈夫身侧去。
“原是我的错,我失言了,但也绝非你说的那个意思,你是我跟孩子唯一的指望,怎会盼你出事?我只愿日日祈祷望你加官晋爵,将来让额娘阿玛都来高看你一眼才好呢。”
玛礼善仍不愿意看妻子一眼,皱皱眉,语气冷冰冰的,“你又扯什么阿玛额娘,我看就是你贪慕虚荣。”
“这你真真是误会我了。”
烛火暖黄,似是因主人的怒火发作轻轻摇曳着。
周氏长叹一口气,声音弱弱,柔声解释。
“我母家出身不高,是指望不上的,如今眼瞅着雪娇年纪越来越大,只能依托额娘能帮着给她寻个好人家,但额娘这两年又常在外面,我这才替雪娇着急。”
提到孩子,玛礼善心里也稍稍平缓些。
他这个福晋原是汉军旗出身,父亲只是个从五品的京城河营协办,之所以能嫁过来,是因为周氏的父亲曾在河营上帮过诺敏一次,这门亲事里,多少夹杂了些还人情的味道。
好在周氏出身虽不高,但样貌也算清秀,成婚后又接连生下孩子,玛礼善对她还算过得去。
只是到底小门小户,在看问题上,目光狭隘不够格局。
想到这里,玛礼善按下心头的不耐,淡淡道:“雪娇才八岁,旗人家女孩儿晚嫁多的是,你急什么?将来有我在,定能给她寻个好人家。”
“朝中好人家虽多,但却比不得……”
周氏眸光微闪,俯下身子凑到丈夫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抬起头,颇为得意开口。
“荣妃娘娘已应了我堂贤陪读的事儿,咱先把这层关系拉上,将来雪娇机会也大一些。”
玛礼善听完皱皱眉,“这事儿额娘知道吗?”
“出宫后我便同额娘说了,堂贤毕竟是额娘唯一的孙子,咱们家跟荣妃娘娘又沾着亲,不算大事,额娘也同意了。”
“你别想着现在还早,咱们雪娇比三阿哥大几岁,这反而还是优势呢,我在家时就听说阿哥们成婚前,都要先找个大一些懂事的丫头。”
“转过年去,等三阿哥到了年纪,雪娇正室虽攀不上,但若能做成头一个进府的,将来地位也低不了,比寻常人家的福晋还要有脸面……”
周氏说起自己心中的畅想,打算盘般没个停歇。
玛礼善站起身,身侧的妻子说得满脸兴奋,眸中皆是算计,一股厌恶感从玛礼善心头涌向肠胃。
玛礼善:“我今晚去侧房休息。”
房门被打开,外头的冷风惊呼而入,周氏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外头站着的丫头看着拂袖而去的玛礼善,又看看愣着的周氏,不知所措。
周氏眼神一暗,“把门关了吧。”
丫头依言关门。
回身周氏自己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可她转念又想想自己谋划的美事儿,心情就又好起来。
另一侧床榻冰冷,周氏伸手摸了摸,随即将眼里带着几分蔑视。
“没出息。”
说起来也是堂堂诺敏将军的儿子,结果只混了个小小参领,月例就那么一点。
她父亲虽在河营,常年底下人的孝敬积攒下来,不知道比玛礼善多出来几倍呢。
还不如像满达一般去立个战功,说不定当日站在皇上面前,得赏赐的就是她跟雪娇堂贤。
本来心情好一些的周氏,想到莎音如今拿着两份月例,赏赐又得的那般丰厚,妒火再次烧起来,翻来覆去怎么想怎么生气,一晚上再没睡着。
爵府里同样没睡安稳的还有玉福晋。
这些天来,玉福晋托了不少的关系打听慈宁宫的消息,听到莎音过得很好,心情也跟着好。
但今天不同,过了今天,诺敏便要离京去云南了。
晨起时,玉福晋拖着没睡好的身子服侍诺敏穿衣服。
“真不能等等再走吗?”
诺敏:“你也知道,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明天走已是皇上恩典了。”
玉福晋沉默下来,这几年诺敏行军出远门,她都陪在身边,可惜今年年初回京时生了场病,身子虽说好了,但大夫叮嘱不可劳碌,只好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也好,有机会能多见莎音几次,只是诺敏这边她同样日日惦记了。
诺敏:“莫要多想,我会着人给你送信,况且莎音那边你也要留意,别操心我的事儿。”
玉福晋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她点头应下,目送诺敏去上朝。
诺敏离开后,玉福晋才回屋,便有丫头风风火火来报,乱七八糟竟是三四个人一块过来的。
“不好了,二夫人晕倒了,二公子这会儿不在家,福晋……”
昨儿个吃饭时,还听周氏跟大房吹嘘伴读的事情,没瞧有什么病症,怎么今天就能晕倒?玉福晋有些诧异。
这几年玉福晋一直在外,府里事务都交给了大房觉罗氏管理,觉罗氏稳重识大体,奈何身子弱一些,经常心有余力不足。
但若是交给不安分周氏,玉福晋更不放心,如今既然在家了,也好好地整顿整顿家务。
看着慌乱的丫头,玉福晋蹙眉厉声呵斥,“慌什么慌,来找我有什么用?先让人去请大夫,等会儿我去瞧瞧。”
丫头应声离开,玉福晋回屋后却不急着过去,反而命人将爵府里的账本花名册等一应东西都送了过来,又叫人把大房的觉罗氏喊来。
从前是没工夫,如今她便要好好教教觉罗氏如何整治家务。
管理家务这种事,与宫中管理奴才有几分相似,总归有原定的规矩在,依着办就是了,不会出大差错。
只是相较起来,宫里还是要更谨慎许多。
天蒙蒙亮,乾清门城墙角的窝铺外,慈宁宫的柳嬷嬷带着几个太监正在搜查着什么东西。
柳嬷嬷面色凝重,手心里早已出了层密汗。
“嬷嬷,查到了。”
搜查的东西刚刚被拿出来,旁边另一个小太监腿脚发软,脸色苍白瘫软在了地上。
柳嬷嬷接过脏物翻看一番后,冷声道:“把金忠绑了,嘴巴堵住,先带回慈宁宫去,悄悄地别惊了人,等……”
顿了顿,柳嬷嬷闭上眼睛,再缓慢张开,“等格格醒了再发落。”
“是。”
那瘫软在地上的金忠早已虚脱,像是泥鳅般被人三拽五拽,这才勉强站起来,面如死灰,只在听到‘格格’二字时抬起了头。
等柳嬷嬷一行人回到慈宁宫时,侧殿那边已经有了响动。
柳嬷嬷进屋时,宋奶嬷正伺候莎音洗漱穿衣。
小格格眼睛还有些朦胧,换衣服时脑袋一歪一歪地朝奶嬷身上栽。
因是刚醒,脸颊两侧还带着些许红晕,可见昨晚上是睡得还不错。
等一切收拾妥当,小格格黏糊着倒在奶嬷身旁,宋奶嬷心领神会,抱起她到了正堂用早饭。
吃饭时翠墨翠画伺候着,宋奶嬷借空跟柳嬷嬷对视了一眼。
柳嬷嬷叹了口气,暗暗将宋奶嬷拉到了门外。
“怎么样了?”
柳嬷嬷:“人赃并获,抓他了个现行。”
宋奶嬷皱起眉,眼里全是怒火,“不知好歹丧良心的玩意,竟然敢偷到正堂里去。”
柳嬷嬷比她更为恼火。
小格格刚来那日,苏麻姑姑便再三叮嘱了自己。
侧殿主子年纪小,难免下面的人生敷衍之心,柳嬷嬷下了保证,一定替格格管好下人,谁知道还是遇到了这么个东西。
宋奶嬷:“昨儿格格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屋里那么久,今儿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先瞒着格格。”
柳嬷嬷没有答话,她其实也在犹豫。
这半个多月相处,她自然知道莎音格格最是乖巧懂事,只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恐怕还没见过这种事儿,自己被罚是理所应当,万一惹得主子难受该怎么办?
“况且格格还小,便是知道,也只是徒增气受,不如先报给苏麻姑姑,就算同格格说,也缓几天再说吧。”
柳嬷嬷思度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柳嬷嬷:“原是我的过失,等会儿由我去回禀姑姑再去领罚。”
两人这边刚商量定下,谁知道还是出了岔子。
“格格,求求格格了,饶了奴才这一次,您菩萨心肠,奴才回去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磕头!”
早饭才被撤下去,耳房里被关着的金忠不知怎地将口中之物吐了出来,撞开人,摇摇晃晃跪在了莎音面前。
宋奶嬷大惊,早在金忠靠近前,便将莎音抱了起来,另有两名小太监也紧张的挡在前面。
莎音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痛哭流涕的小太监,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
柳嬷嬷来迟一步,连忙叫人往他嘴里塞了铁球,死死按在了地上。
莎音打量着蓬头垢面的小太监,勉强认出人来,“怎么是他?”
作者有话说:
榜单原因前两天请假啦,后面日更,不出意外更新时间中午十二点,v后双更,有事情会提前请假,不会断更,宝贝们放心入坑。
第19章 责罚
三日前傍晚,莎音在看翠墨翠画踢毽子,两个丫头用力猛了毽子踢到了窗外。
她们出去找,莎音便也出门透透气。
结果毽子碰巧掉到了耳房窗外,此时值班奴才都不在,里面却有一个人影。
翠墨翠画进去一瞧,正好撞上这个小太监在偷吃晚上殿里剩下的一盘狮子头。
小太监当时吓坏了,说自己只是一时蒙了心窍,哭着求了莎音许久。
莎音见他年纪不大,本没当回事,但想了想,莎音还是先问了柳嬷嬷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柳嬷嬷当时有些犹豫。
一来侧殿不到半个月就出了这种事,张扬出去丢人,显得她不会□□奴才。
二来小太监不过十来岁,偷吃了一口菜,不算得上大事。
考虑良久,柳嬷嬷便只罚了小太监两个月的月例,把他调到更为低微的职位上去。
莎音当时并没有反对,只是处理完后,让柳嬷嬷同她讲了紫禁城处置奴才的宫规。
虽然各宫处罚有轻有重,但大差不差。
想到这里,莎音歪过头,看向柳嬷嬷,“是苏麻姑姑知道上次的事儿,对他另有处罚吗?”
柳嬷嬷脸色微沉,眼中全是自责,竟是行了大礼,跪在了莎音面前。
柳嬷嬷:“回格格,苏麻姑姑还不知道。”
太监宫女跟在柳嬷嬷身后,跪了一大片。
慈宁宫侧殿外这一番动作后,除了金忠不停地挣扎声,其余全都安静下来。
“哟,你们这起什么热闹呢?”
佳莹亮堂堂的嗓子打破宁静,她绕过金饰大影壁,身侧是跟着过来的四阿哥胤G。
莎音拽拽宋奶嬷示意把自己放下来,随后走过去跟两人打招呼。
莎音:“我也还没弄清楚,柳嬷嬷,怎么回事呀。”
柳嬷嬷:“上次这狗奴才偷菜一事,奴婢心软处置不当,昨天叫这奴才又有了机会行窃,刚才还冲撞了格格,请格格责罚奴婢。”
莎音抬起指尖:“先说金忠。”
小格格指尖晶莹白皙,葱段般在空气中点了点,能看出来有些不悦,但好在没有因为被冲撞产生惧怕神情,反正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
柳嬷嬷垂下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