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苏麻喇姑连声笑道:“来前不知道莎音格格喜欢,等会儿奴婢叫人给格格家里送些过去。”
“好!谢谢新玛嬷!”
佟佳氏诧异,“新玛嬷?这个称呼倒是新奇,莎音格格自己想的吗?”
莎音点点头,头顶盘发的流速在她肉乎乎的脸颊划过,痒痒的感觉让莎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随意地将流速抚到后面。
“玛嬷说进宫要讲规矩的。”
“奴婢担不起小格格这个‘规矩’,格格喊奴婢苏麻姑姑就行。”
莎音似懂非懂点点头,想了想,又迈开小短腿,吭哧吭哧跑到软榻边,“玛嬷娘娘,音音再见哦。”
“这……”玉福晋刚要开口,就被苏麻喇姑拦下。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的小团子,并没有提醒她语句错误,反而目光和蔼,竟是伸手在小团子圆鼓鼓的脸颊上捏了捏。
小孩子细腻的皮肤像团棉花,带着丝丝奶味儿的海棠花香包裹着这团棉花,柔软的不像话。
莎音也没有怯生,任由太皇太后捏着脸上的肉肉,还主动歪歪脑袋。
贴贴。
被主动贴贴地太皇太后目光更加柔和,嘴角勾起,片刻后才道:“去吧,跟你玛嬷先回家去。”
“嗯嗯!”
棉花团子点点头,又蹒跚着走到玉福晋身边。
手中温热柔软的触感立刻消失,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活泼的奶香味儿,孝庄眼睛眯了眯,看向抬起胳膊扯住了玉福晋衣角的棉花团子,目光中带着几分欢喜。
玉福晋赶忙牵着莎音的手告罪,却再次被苏麻喇姑拦住。
“太皇太后并未怪罪,时辰不早,福晋还要去见荣妃娘娘,再晚些回去路上便更冷了,奴婢送您过去吧。”
佟娘娘笑道:“不用,也没别的事儿,本宫与荣妃的钟粹宫住的又近,正好与福晋小格格一块走走。”
苏麻喇姑应下,将佟娘娘跟玉福晋送到慈宁宫外这才回来。
太皇太后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苏麻喇姑走到身后挥走下人,轻轻替太皇太后捏着肩膀。
“奴婢瞧着您跟莎音格格投缘呢。”
“瞧着欢喜,况且与哀家又有缘分在,你瞧着呢?”
“奴婢觉得莎音格格可爱乖巧,谁见了都会喜欢,只是就怕玉福晋那儿舍不得。”
“舍不得也要舍得,诺敏既然向咱们开了口,玉福晋自然不会不知情,这些日子叫人准备准备,等上元节宫宴后,借着皇上赏赐的名义也挑几样好的一起送过去,你见着玉福晋了稍微提点两句,她若真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怎么做。”
苏麻:“是,奴婢这就下去吩咐。”
佟佳贵妃一路上无非问些家长里短,玉福晋也都一一作答,直到承乾宫门口,玉福晋才同她行礼道别。
“音音,咱们下次再见哦。”
佟佳贵妃捏捏莎音的手,小团子眨巴着眼睛乖乖点头,她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承乾宫与荣妃所住的钟粹宫相隔不过一宫距离,顺着青石路往前走就到了。
荣妃娘娘马佳氏原是马佳氏旁支满达的堂妹,也是莎音的堂姑姑,在众多穿越小说中并不显眼的存在。
可莎音隐约听玉福晋说过几次,荣妃娘娘入宫的早,且一直颇得圣上恩宠,也让荣妃本不起眼的这支旁支在族里有了名声。
早些年荣妃生育过几次,可惜孩子都不幸夭折,如今养大了的只有一个三阿哥胤祉,再加上今年三阿哥正式进了尚书房读书,风头在后宫里几欲比肩佟佳贵妃,马佳氏福晋们为了礼数,入宫都会递个帖子去给荣妃请安。
莎音对这个堂姑姑很是好奇。
能与佟佳贵妃平分秋色,在后宫中占据一宫主位的女人,一定也不是简单角色。
只是莎音现在的身体容易困倦,请过安见上了一面,知道堂姑姑是个漂亮阿姨后,便在嬷嬷怀里睡去,醒来时已经在回家的马车上了。
京城繁华,出了太和门离宫后走不久,便能听到来往车辆跟路边商贩的声音,景象与云贵之地的萧条大不一样。
“音儿喜欢京城吗?”
马车里,莎音听着外头熙攘声,小脑袋点了点,“嗯!唔……就是冷些。”
“福晋,相比之下京城确实干燥寒冷些,格格刚来几天还在适应,不过幸好格格身子骨好还没有水土不服的情况。”
奶嬷在一旁夸赞完,却被玉福晋瞪了一眼。
“以后这种身子骨好的话还是少说,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京城这地界事儿打事儿不经说,越说越走背运。”
“呸呸呸!”
奶嬷连忙拍了自己一小巴掌,“奴才的错,奴才以后一定小心说话。”
宋奶嬷是贵州人,因为做事仔细认真,便一直跟在莎音身边照顾,平日里玉福晋很好斥责她,可今天不知为何,玉福晋心情好像并不太好。
莎音似乎也发觉了空气中不安的氛围,一路把玩着手里的玲珑玉环,没有再开口。
到了爵府,莎音被宋奶嬷抱着进了门。
路过正厅时,里头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莎音眼睛一亮,骨碌一下从奶嬷身上爬下来,迈着颤颤的步子往里面走。
“玛――法――”
小姑娘的声音绵软的能拉出丝来,甜滋滋的往人心上绕。
诺敏正在与人说话,听见这声音便立刻转过头去,看见小团子的一瞬间眼神柔和了下来。
“玛法――”
莎音不愿被抱,自己努力地跨过门槛,身后的宋奶嬷只能在旁边伸出胳膊护着。
诺敏想也没想,竟是站起身走了过来,一把将小团子捞到了胳膊上。
小团子自己在怀里扭来扭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这才一胳膊搂住了诺敏的脖子,小脑袋在诺敏斑白的胡子上蹭了蹭。
“玛法!你好些天不来见莎音了,哼!”
软乎乎的声音,软乎乎的胳膊,就算语气中带着不满,也丝毫不叫人觉得她任性张狂,反而生出怜爱之心。
诺敏哈哈大笑几声,也不解释,大手落在莎音的头顶使劲儿揉了揉,将小团子的发髻揉的乱七八糟后,这才满意。
“好,那玛法明天带莎音去外面游玩当作补偿。”
任谁也想不到,这位继承了忠达公爵位,几十年来战场上人人畏惧的将军诺敏,此刻竟然还会说出近乎于‘讨好’的话来。
而且还是对着一个两岁多的娃娃?!!
“这位……”诺敏身后方才跟他说话的男人站起身来,“这便是莎音格格吧。”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莎音立刻扭过头看去。
诺敏身材高大魁梧,她小小一团在怀里转了个弯都还留有余地。
“我是莎音哦,是我玛法的孙女儿。”
“噗嗤。”那人笑了出来,随后衷心赞叹,“这般自我介绍,属下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是长了见识了。”
莎音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搂着诺敏的脖子,“玛法在忙吗,那莎音下去找玛嬷,玛嬷今天带莎音进宫了,宫里的娘娘给莎音带了桑葚果子,莎音给玛法留一些。”
小团子说完,不等诺敏开口,摆动着小短腿就要下去。
诺敏怕伤了她,依着意思放莎音下来。
小姑娘走的无情无义,转身便没有回头,吭哧吭哧跨过门槛离开了。
虽走的果断,但想想莎音说要给自己留什么果子,诺敏心情又好了些。
这一幕彻底看愣了诺敏身后那人,他揉揉眼睛,又搓搓脸颊,好似做梦般。
“你继续说正事,瞎杵着做什么?尚可喜残余部属的清理情况你刚才说到一半。”
直到听见诺敏冷冰严厉的语气,那人方才回过神来。
嗯,这才是他们大清朝的诺敏将军!
第3章 二伯
“将军恕罪。”牧仁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认错。
牧仁跟在诺敏身边多年当了多年的亲兵副领,算得上是身边最亲近的一批下属,饶是如此,这些年来还从未见过诺敏对谁可以这般轻言轻语,他实在是惊诧这才晃了神。
好在诺敏虽严苛却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你继续说便是。”
“回禀将军,尚可喜虽还在逃窜,但到底只是些流兵,并不成气候,属下们已经掌握了他如今的藏匿动向,开春之前必活捉了他。”
诺敏点点头表示满意,思度了片刻,看着牧仁略显清秀的面庞忽然目光微闪。
“这件事情办完以后,明年便不派你外地的差事了,听说你夫人怀了身孕,就在京中给你暂且安置个职位,你也好留在家里陪她。”
牧仁心中大喜,虽说京中虽难立战功,但他与夫人感情深厚,这些年来一直少有陪伴,况且将军看重他,只是一年时间想来也并不影响在军中的地位。
“谢将军关怀。”
诺敏欣慰点点头,虽今日才与牧仁说,但他心中早已经想好了给牧仁的职务。
一直到晌午诺敏才把事务处理完,正想着去后院瞧瞧莎音,小厮却来通报内务府来了人。
彼时莎音这会儿正赖在玉福晋怀里撒着娇,腻腻的嗓音,唤的人打心眼里软和。
“玛嬷玛嬷,音音的好玛嬷,再吃一颗,就一颗嘛,果子甜滋滋,音音吃了也会变甜滋滋,玛嬷才更喜欢我呀。”
宋奶嬷捂着嘴笑,“好格格,您不吃果子,福晋也喜欢您呀。”
被揭穿了莎音也不在意,胳膊紧紧搂着玉福晋胳膊纠正宋奶嬷:“更甜,更喜欢!”
小小的人儿眼睛满是期望,玉福晋顿了顿还是看了眼下人。
“罢了。”
玉福晋伸手揉揉莎音的额头,伸出胳膊把小团子捞到了怀里。
“福晋,二公子刚回来,在门外等着向您请安。”
玉福晋伸出去抱莎音的胳膊收了回来,神色大喜,“快叫他进来。”
玛礼善进门刚要行礼便被玉福晋含着眼泪扶了起来,满达去世后,她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又见不上面,一时间心疼思念等情绪涌上心头。
而莎音才不在乎有没有被抱,正好下人将桑葚送过来了,伸伸胳膊让宋奶嬷抱自己到案侧的椅子上吃果子。
这时节新鲜水果本就不多,又是宫里内供的,冰凉凉甜滋滋好吃极了。
“给额娘请安,前日孩儿得了您回京的消息本欲立即回来向您请安,只因临时巡查走不开,这才迟了两日,请额娘恕罪!”
看着一年不见,愈发成熟的儿子,玉福晋心中感慨万千,“可先去见过你阿玛了?”
“儿子回来先去的前厅,已经给阿玛请安过了。”
“那便好,去年在京城军营中可还顺利。”
“额娘,孩儿一切都好,您怎么样,川贵边陲小地您一定辛苦了……”
看着眼前母子相见的感人场面,莎音一口一颗果子,感受着浆果汁在舌尖炸开,丝毫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意思,更是没有要参与的想法。
一直等他们母子两个说完了家常,玛礼善似乎这才注意到在后面埋头苦吃的莎音。
“莎音似是胖了些。”
“……”
莎音抓着果子的手停了下来,咕噜爬下椅子,规规矩矩行了小辈礼。
“二伯好。”
此时玉福晋也回过神来,略微皱眉,走过去将莎音重新抱到了椅子上。
“我才说让你吃,可也没说让你吃这些个,才不留神就给你个精灵鬼钻了空子,虽说是果子吃进肚子里也化成冰水了,到时候可千万别半夜嚷嚷肚子疼,奶嬷也不知道盯着些。”
玉福晋剜了眼这会儿才进屋的宋奶嬷,莎音慢悠悠的坐好,“是我叫奶嬷去拿点心的。”
宋奶嬷连忙请罪,只是有了莎音这话,玉福晋也没再出言责备。
玉福晋又令吩咐了两名小丫头端了盆热水过来,亲自给莎音捂了脸跟手,这才放心一些。
莎音听话的不再吃果子,乖乖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任由玉福晋跟丫头们折腾完,这才伸出胳膊搂住玉福晋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做完一切,玉福晋这才回过身,看着仍旧在堂中间杵着的玛礼善,神情温和,
“怎么不坐着歇会儿,我知道你怕你阿玛责备,是得了空才快马跑回来的,在我这儿何必这般拘谨。”
屋子里来来往往的奴婢都低着头做事,在玛礼善身旁穿行而过。
玛礼善深深看了眼莎音手边还剩下一半还带着水珠的桑葚,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这才坐下。
才坐下,他便替自己开解,“并非是跟您客套,只是看见莎音……就想起满达还在时候,三弟性格跳脱些,您当时对三弟也是这般上心,儿子只是有些想念三弟了。”
一提到满达,玉福晋面上立刻蒙了层黑雾般,眼角微垂鼻头酸涩,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是啊,要是此刻换了满达在这里,指定要先说些笑话引自己大笑一场,再与自己亲亲热热好生说些家里的事儿。
他那性子就是个坐不住的,但办事却沉稳有度,就连诺敏都说,满达虽小,却是他最满意的孩子。
玛礼善虽也是自己亲生,可原先在盛京老家祖母哪里长大,十几岁方接到自己身边,这几年跟自己亲近了些,可到底比不过亲手抚养长大的小儿子满达。
玉福晋越想伤心,眼眶通红瞧着就要掉眼泪。
“玛嬷,音音给玛嬷呼呼哦。”
莎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蹒跚走了过来,努力的伸长胳膊去摸玉福晋的脸,一本正经,又认真又关切。
“呼呼,玛嬷就不痛了。”
孩子世界里,痛痛才会想掉眼泪。
玉福晋看着与满达八分相似的眉目,心里回暖,“音音乖,玛嬷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