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想累如今也这么力气了。”
佟贵妃抬起胳膊,本想像往常一样在儿子头顶摸一摸,可此刻胤G站着,她一下子感觉到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没事,等额娘休息好了,再诞下孩儿,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佟贵妃放下胳膊在胤G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嗯,会好起来的,你呢,这几日在宫外一切可还顺利。”
胤G:“一切顺利,儿子一直在为太皇太后、皇阿玛和您祈福,而且太后还夸我字写的好,帮她抄了几天的佛经。”
佟贵妃点点头,“早年你皇阿玛说你字写的不好,但那是你才刚入学罢了,但你却一直记得,所以这些年才越发的喜欢练字,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胤G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当时确实写的难看,但如今还算得上能入眼吧。”
“我知道你随了我的要强的性子,但是就算努力也该注意身子才行,自从你入了尚书房后,这两年与你舅舅联系的也越来越多了,这些事我原不该管,只是怕你太过劳心。”
胤G想了想,“额娘放心,舅舅只是帮我早日部署好自己的人手,将来入了朝也好尽快自足,并不会像大阿哥那般……”
大阿哥为的可不仅仅是出风头谋功名,他是为了压倒太子,不过大阿哥蠢笨,至今还没发觉自己只是明珠的棋子罢了。
“额娘明白。”
佟贵妃叹了口气,接着道:“好孩子,从前额娘好强,可如今却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人总有力竭之时,许多时候过于要强反而会伤了自己的身体,只是希望你能不要太累着了。”
“是。”
但凡是胤G答应下来的事儿,佟贵妃向来都放心。
随后,佟贵妃又想起什么来,“就像小八那孩子,三阿哥应该跟你说了吧。”
“嗯。”
佟贵妃:“我原本想着自己既然没有生育,便再养育一个孩子,当时惠妃一心都在大阿哥身上,将小八养的跟个瘦猴子一样,我便要了过来,如今小八被送到南三所,恐怕他心里也不好受。”
“胤G,你改天得了空,替我多去瞧瞧小八,送些东西,叫他知道我还是挂念着他的,宫里奴才踩高捧低,别叫人亏待了小八。”
胤G顿了顿,没有应声。
佟贵妃转过头去看,有些担忧道:“你莫要觉得是小八的错,这原也是我身子骨本身就弱,不然也不会沾了点雨水就风寒伤了胎气。”
“不是。”胤G连忙道:“儿子不是怪小八,儿子是想当时若是我在的话,儿子一定替额娘去照顾小八,这样额娘就不会有事了。”
佟贵妃心里软下来,不知是不是怀着孕的缘故,情绪也比从前更容易流露,眼眶一下便红了。
“其实若是你在,额娘这性子恐怕还是会去亲自照顾的。”
胤G皱皱眉,是啊,胤G小时候无论大病小病,额娘都是亲力亲为。
从佟贵妃这边出来后,胤G走到院子中,便看见承乾宫门口一个人影在小心翼翼的往这边看。
“胤T?”
胤G走了过去,这时候胤T身边的嬷嬷也走了过来,连忙跪在了胤G面前。
“四阿哥,奴婢没有看管好八阿哥,这才让他溜到了这边来,您,您别责怪八阿哥,他也是一番好意。”
胤G看了眼躲在嬷嬷身后的八阿哥,“若是你自己愿意过来的,便不要躲在他人身后,身为额娘的孩子便要勇敢一些。”
小八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听到胤G说额娘,这才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四哥,额娘还好吗?皇阿玛让我去南三所住着,我想念额娘这才跑了出来。”
胤G点点头,“额娘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额娘,你自己……自己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小八眼睛亮了亮,“额娘没事就是,都怪我不好……”
胤G打断了小八,“额娘没有说怪你,所以你往后也不要这么说了。”
小八咬咬嘴唇,“可是皇阿玛说是我导致额娘身子不舒服的。”
“皇阿玛是怕额娘照顾你会劳累,所以才将你送到南三所住些日子,你莫要想这些,也不要私自再跑过来,否则被有心人看去会责罚你的,我得了空便去看你可好?”
小八这才笑了,“好!”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更加单纯,被胤G的话哄了哄,八阿哥便高高兴兴跟着嬷嬷回了南三所。
胤G则在后面叹了口气。
从前是额娘在保护他跟八阿哥,但是现在额娘也需要人来保护了,只是八阿哥还小,只能他来。
但是他如今也还没多大,若是能像大哥那样的年纪入了朝便好了。
朝廷上的事端从来没有中断过,但这两年开始,从前的辅政大臣政党之争,慢慢演变成了皇子之间的政党之争。
诺敏从万寿寺撤兵回府路上,便一直在思索着如今朝廷上的党争。
现在想来,皇上好像确实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放任着大阿哥与明珠的行径,一来前些年还用得着明珠,二来不论明珠还是大阿哥,都与皇上的关系十分亲近。
但皇室中,再怎么亲近的关系,面对权利时总是那么那不堪一击。
尤其是皇上已经足够放任他们了,若是再像现在这样不知道遮掩后退,恐怕早晚有坠入深渊的一天。
而诺敏不同,诺敏虽暗中与明珠有往来,但也仅仅是暗中。
这些年诺敏只是偶尔会与明珠交换情报,至少在皇子斗争之间,至今还没有任何行动。
而诺敏只要维持着家族一直以来只效忠皇上的理念,便足够在朝中立足,且可以一直长盛不衰。
现在想想自己那封差点被送出去的奏折,诺敏仍是觉得后怕。
幸亏有莎音提醒了自己,不然可真就难以挽回了。
诺敏回到爵府,没有沐浴更衣,更没有理会玉福晋的问话,直接大步流星进了书房,从抽屉中取出自己离开前写好的奏折。
火折子点燃,奏折在明黄色的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
诺敏的心也随着那些灰烬一起落了地。
匆匆更过来的玉福晋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的走了过来,“将军是觉得奏折写的不好?还是说明珠大人另有吩咐?”
诺敏皱皱眉,转头将门关上,把莎音同自己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玉福晋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玉福晋:“也许音音在宫里真的听到了许多咱们想不到的事情吧,我信音音。”
诺敏则道:“不管怎么说,音音有句话是对的,只要我不参与党争,那在皇上这边一定不会出错。”
玉福晋点头,“确实,这幸亏咱们还有个音音在,她身为局外人,看的比你我都清楚。”
“是啊。”诺敏庆幸又高兴有这样一个孙女,但同时,有忍不住叹口气,“音音没有小时候那样亲近我了。”
玉福晋沉默下来,说起这个,她同样心里难受。
“那往后咱们在其他方面,便多补偿音音吧。”玉福晋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毕竟是咱们送她离开的,是咱们欠了她。”
“没错,往后我在朝中会更加小心谨慎,我只要还在朝中,音音便在宫中更加安全。”
诺敏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人传信过来。
“将军,那个人来了,就在角门外等您,奴才去请他进来?”
‘那个人’是指明珠的家仆,可若是遇到了大事,就像上次为大阿哥求情一事,明珠也会亲自过来。
诺敏:“不用,你去告诉他,下午我亲自登门造访。”
“是。”
等人离开后,诺敏从库房中抬了整整两木箱的银子出来,随后大摇大摆就给纳兰明珠府上送去了。
如此这般青天白日下直截了当的‘行贿’方式,当天便引来了不少人的热议。
第二天诺敏上朝时,纳兰明珠更是一直往他这边看,而康熙则是留了诺敏单独去谈话。
诺敏:“早年平三藩之乱时,是明珠大人举荐了臣,当时臣便表态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答谢明珠大人,现在臣终于攒够了银子,所以迫不及待想给明珠大人送去。”
康熙看着一本正经的诺敏,觉得有些有趣,“这都过去五六年了,竟才攒够吗?”
“是。”诺敏严肃认真道:“臣为人向来不贪污受贿,不结党营私,所以都是靠着俸禄过日子,家里人多开销大,怕少了会让明珠大人觉得委屈,这才攒了许多年。”
“哈哈哈。”康熙笑了起来,“说的不错,明珠也确实看不上你们这些的当兵的仨瓜俩枣。”
“明珠那边,朕也问过了。”康熙笑道:“他也表了态,说将军你是为朝廷做事,就算他没有举荐,朝廷也能发现你的能力,所以这些感激他的银子,他并没有收。”
诺敏点头,“是,明珠大人昨儿便又送了回来,但是臣还是觉得感谢还是要有的,否则将来明珠大人算起来这笔账的话,万一想让臣用别的来换,那就不好了。”
“你这话……”康熙琢磨了片刻,“是意有所指吧。”
诺敏低下头,“臣不敢,臣只是说出臣心中所想。”
康熙看着诺敏,思索片刻后,朗声道:“这样吧,这笔账不必再算,明珠举荐你有功,但你平三藩之乱同样立了大功,这便算是你诺敏的回报了。”
“可是……”诺敏犹豫起来。
“不必可是了,你将你攒了多年的银子抬回去养活一家几口人吧,难不成你是想借此告诉朕,朕对你的封赏还不够?”
“臣不敢,是,臣这就回去抬。”
等诺敏离开,康熙这才看着奏折笑了出来。
大阿哥被禁足这些天,朝中不少人都在为大阿哥说情,也幸亏诺敏这边还算识时务,没有加入其中,否则将来还真不好要如何去处置。
康熙的处置并非嘴上说说。
纳兰明珠结党营私、排斥异己,若不是念着他早年立下不少功劳,康熙早便将他办了。
如今再加上怂恿大阿哥夺嫡一事,数罪并罚,只是还需要搜集一些证据罢了。
一个月后,御史上疏弹劾纳兰明珠,早朝时,康熙当场罢免了纳兰明珠的大学士身份。
从此以后,权倾朝野的宰相纳兰明珠便一夕之间没了往日的气焰,大阿哥更是因为参与了纳兰明珠结党营私,被罢黜了一切官职,只让留在府中闭门静思。
纳兰明珠的处置来的突然,但仔细想想,其实皇上已经容忍了他多年,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事后诺敏多次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参与进去,而身在后宫的莎音在终于松了口气。
经过了这次事件,诺敏往后就再也不会参与夺嫡党争,这对莎音而言,也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另外一个好消息,则是莎音养着的那盆名叫魏紫的牡丹花终于开始重新结花骨朵了。
只是小小一个芽芽,挂在枝桠中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花,但是这已经算很大的成功了。
莎音小心翼翼给魏紫减去之前枯败的枝叶后,再学着从前太皇太后的样子,亲手擦拭着每一片叶子,仿佛这样能抚平植物的情绪。
“格格,那位大人让进禄传话给您了。”
宋奶嬷走进来,低声在莎音耳边说完,莎音这才恍然想起来。
这些日子她全心全意都在这柱魏紫身上,太皇太后身子虚弱,另一边佟娘娘的情况也不好,大家都没有什么玩闹的心情,往年热热闹闹的乞巧节也清清淡淡的过去了。
莎音抬起头,“他说的什么?”
宋奶嬷:“只说约您想见,却没有说明缘由。”
“我知道了。”
莎音放下手里的花洒,而后换上衣服便准备去月华门。
算算日子,从万寿寺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中间莎音想起来过去一次去月华门看了一眼,得到的消息确实牧仁已经连着请假请了两次。
从那之后,莎音便没有再去,直到今日。
莎音从慈宁宫出来后,还没到月华门,便远远见到牧仁正往这边慢慢腾腾的移动着。
之所以说慢,是因为牧仁的腿脚上似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莎音皱皱眉,快走了几步。
“既然不方便就等着,牧仁叔叔怎么这般着急。”
而且此刻尚还是上午,牧仁应该也才进宫没多久。
牧仁脸色明显有些苍白,他扶着墙刚要行礼,就被莎音扶了起来,“不用多礼了,你且先说事情,说完就请假回家歇着去。”
牧仁点点头,不敢再耽误,跟莎音走到一处没人住的宫殿,这才开了口。
“如格格所猜,那些所谓的和尚,果真就是当日抢劫格格的歹徒,奴才前往渡缘寺查探,一开始只是守在外面,两日后便听见从京城回渡缘寺的和尚说这次为了两个丫头招惹上了裕亲王之类的话。”
“然后呢,你怎么受伤的?”
牧仁苦笑,“格格叫奴才小心,奴才一开始便只在渡缘寺外守着,但是那些和尚警惕性很重,奴才只偶尔听到一两句无关的话,一时心急,便扮成了去寺庙里进香火的百姓,想去查探查探。”
莎音皱起眉,“接着说。”
“奴才进去以后便后悔了,因为那座渡缘寺里面很古怪,不单单是没有香火客人的缘故,是只要一进去就能发现,那里面的人一定不是和尚,奴才甚至还从里面闻到了一股烧肉的味道。”
“之后奴才拜了拜佛祖后便想离开,他们派了一个和尚盯着我,我简单查探了一圈后,便借故方便想要逃跑,谁知道被那个盯着我的和尚发现,幸亏奴才在外面留的有人接应,这才把他给解决了。”
牧仁看莎音担忧的神色,连忙道:“格格放心,发现我的那个人已经被解决了,现场也清理的很干净,渡缘寺的其他人暂时应该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