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胤G,没有人知道她是当年胤G养过的那株小牡丹。
年姒玉也不想把这事儿说出来叫人知道。她这辈子就是年姒玉,他们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只要胤G知晓,明白她的来历,就是极好的了。
她与胤G心意相通,胤G爱她宠她,明白她是谁,就很好。
年姒玉的目光流连在胤G的梓宫上。
她说:“前些年,因缘际会,倒是遇见过给德柱解毒的静觉和尚一回。那时候你们皇阿玛还是在的。他说,我与你们皇阿玛,有夙世因缘。将来总还会有机会在一起的。”
“这话,也不是他们和尚讨好人的话。”
“所以,哪怕将来我去了,你们也不必伤心。我还会和你们皇阿玛在一处的。既有这一世的纠葛,将来缘分更深,迟早能遇见,能弥补我们的遗憾。”
年姒玉起身,慢慢走到兄弟三个跟前,挨个摸摸头,就跟他们小时候一样。
太后笑得很漂亮:“小六小八出去吧。我和小七说说话。”
福惠和福依言,行礼后就出去了。
离胤G梓宫起行还有些时辰,外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吵嚷,都在安静的等着太后皇上与先帝告别。
殿中只剩下他们母子时。
年姒玉望着她这个几乎和胤G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儿子,略略有些失神。
但她很快收敛了心神,哪怕儿子再像,终归和胤G还是有些差距的。她不可能把儿子当心爱的人。
就是想到自己能生出这么像胤G的儿子,心中有些似失落似欢喜的唏嘘。
她随意坐下来,挥挥手,也不要福R递过来的蒲团。
她说:“小七,静觉和尚外出云游许多年了。你要派人,把他找回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要悄悄的把他找到,再把人带回来。”
“他是有些本事的人。虽是个酒肉和尚,但那眼睛看的通透,杂学旁通,他会的很多。我要让他想法子来弥补我和你阿玛的遗憾。让他保证我和你阿玛将来能在一起。”
“这事儿,额娘交给你了。但你不必告诉小六和小八。”
福R点头,沉声道:“额娘放心,儿子一定给额娘办妥。”
福R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他甚至也没有对年姒玉和胤G说过。
他有牡丹小花苞入体的记忆。那个夜晚一场美丽的梦。
他一直都以为那个在月色底下漂亮的小花苞是个美丽的梦境。可是他长大了,他试探过小八,小八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当他闻到额娘身上经久不散的牡丹香时,他就慢慢的确定了。
那不是一个梦。
那是真的。
此番听见额娘的这些话。福R终于明白了。他额娘,和皇阿玛之间真的有秘密。
但福R无意去探究这个秘密。额娘不愿意说,皇阿玛也从不曾提及,他就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额娘需要他,他一定会替额娘将事情处置妥当的。
年姒玉高兴了,拍拍儿子的手:“你出去吧。额娘一会儿再出去。”
她最后再看看胤G,和胤G道个别。就罢了。
福R也出去了。
殿内安静的似乎可以听到佛香袅袅缭绕缥缈的声音。
年姒玉站起来,目光沉静的望着胤G的梓宫。
她的声音柔情似水,温软动听:“你知道,我本就是天地罕有的蹙金珠。这辈子和你在一起,是借着旁人的身份。我不是年姒玉,我叫姒玉。”
“你想长长久久的与我相守,与我在刚刚好的时间遇到。那你要和本来的我在一起。再爱上我,再呵护我。我不再是年姒玉张姒玉,不是别的谁。只是我自己。”
“这辈子同你在一起,是接圣旨进宫。一开始就做了你的女人。这可不好。我还想遨游天地之间,去过没有拘束的潇洒日子。你得给我个选择,我也想要个选择。”
胤G的遗憾,总说与她听了。
纵然欲言又止,如今她也懂了。
只不知她的遗憾,胤G能不能懂,能不能体贴她。
“十三弟总说静觉和尚不错。可毕竟人力有限,许多事不能转圜。但是将来的事嘛,还是可以筹谋一二的。我还能活些年月。就拿来做这个事情挺好的。”
“你啊。”
年姒玉戳了戳又硬又凉的棺椁,“你是坐享其成。回头可要补偿我的。”
“好啦。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也不和你说那么多话了。什么都给你说尽了,将来你就不用猜了。我和孩子们送你去地宫,你放心,我得了空,总会去看你的。叫你看见我好好的,你就能放心了吧。”
年姒玉也不知怎的,垂眸的时候,直接落了热泪在手腕上。
她若无其事的擦了。似嗔似怨的瞪了胤G的梓宫一眼。然后整了整太后仪容,瞧着镜中的自己无碍了,才慢慢将殿门叫开。
出去望着众人道:“送先帝爷罢。”
哀声顿时阵阵,哭声震天,年姒玉却抬眸瞧了瞧顶上的太阳。
快要开春了,天气也不冷了。
碎成了千万片的心,恰逢春日生暖,焕发生机。
第97章 097
开兴十年。太后薨逝。年五十二。
即先帝故去十年后,太后才去了。
太后去时,神色安稳,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意。
那是在午睡之后,太后瞧过了牡丹亭云里盛开的花儿,慢慢走到回廊下,在美人靠上坐着。
然后对着身边侍候的人笑了笑,说了几句话,让孩子们都到跟前来了。
她牵着手,一一说了话,然后才去的。
太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是做足了准备的。
固伦纯恪公主没有嫁到蒙古去。福惠和两个弟弟,还有胤G,父子四个,几乎是朝中才俊还有勋贵人家的子弟翻了个遍。
挑选了又挑选,调查了又调查,才给纯恪公主找了个极好极称心极疼爱她的额驸。
太后最后,是拉着纯恪公主的手说话的。
太后说:“纯恪啊,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你同小六叫我一声姨母,可在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拿你们当做亲生儿女般看待的。”
“我生了两个小子,没有生女儿。就把你看做是我的女儿。额驸是你皇阿玛哥哥弟弟们用心挑给你的,你自己也喜欢。你们的日子也好。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走后,别把自个儿的眼睛哭伤了。我是和你们皇阿玛在一起了,不用为我伤心。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你们也好好的一道过日子。”
纯恪眼泪模糊,又不敢哭。连声应好。
开兴十二年,太后梓宫送入陵寝地宫中。地宫封石落下。
所有人都走了,福R又悄悄的转回来,和等候在此的静觉和尚碰面了。
“你的法子真的顶用?”福R低声道。
他按照额娘的吩咐,转年就把人找到了。这静觉和尚倒也确实挺好说话的。
在外头云游这么些年,如今能有个安稳的地方,他也觉着不错。
尤其是皇上叫他做的事儿还很有挑战性。静觉和尚在世上修行这么些年,本事学了一大堆,还没有做成过这样的事,爽快就应了。
忙活了七八年,正好把事儿办妥当了。
先帝和太后同葬,两个人的棺椁底下有阵法,还有法器,都是用在将来能在一起的。
可这样的事,浩瀚典籍中也不定能有几个记载,福R就怕成不了,叫他额娘失望。
静觉和尚笑道:“皇上放心。太后和先帝爷是有缘分的。这缘分深厚,今世未完。他们是寻了别处延续前缘去了。总有那么一日,能彼此成全,彼此完满的。”
“这处生,这处死。别处生,别处死。都是寻常。”
“先帝与太后,都是天缘深厚的人。死即是生。这处不过是暂时离开,皇上不必挂怀。”
福R嗯了一声。
别处就别处吧。他只要他额娘阿玛能在一起就好。完美圆满。他就高兴的。
“同朕一道走吧。”
十三叔和静觉和尚是挚友。他把和尚放在这儿几年,十三叔还总念叨着。
十三叔年纪大了,接连遇上这些事,老人家总是有些伤感的。
他想把静觉送到怡亲王府上,陪十三叔谈谈心,说说佛法,也能叫老王爷宽宽心。
――
康熙四十七年。
这年胤G三十岁。太子胤i将要被废。
这时节自然还没有复立太子。要到四十八年,才会再度复立太子。
因此这两年,是朝中动荡不安的两年,甚至是皇上都很难控制局面的两年。
胤G做了二十七年的皇帝,到了七十岁的时候,也差不多知道自己日子将近了。
先帝爷不也差不离是这个年岁么。
要说除了先帝爷,大清的皇帝里头,也就是他活得最长久了。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对于寿数将尽的事,胤G也看的很开。
他将福R培养的很好,福R自己也成长的很好,将大清交给福R,胤G很放心。
福R的长子永T也很不错。
胤G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小姑娘。
他知道他有遗憾,知道他有祈愿,但人没了真的是一瞬间的事。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胤G再度有知觉,再度有活着的感觉时,他回到了自己三十岁那年。
这年,年氏还没有进府。
乌拉那拉氏还是他的嫡福晋。
弘晖弘盼都没了。就李氏所生的弘昀弘时两个儿子。
钮祜禄氏还未生下弘历。耿氏也还未生下弘昼。
胤G是想过的,想过在最好的最合适的年纪遇见小姑娘,然后和他一起相守一辈子。
现在时光提前到了他三十岁的时候,这是老天护佑,是想让他拥有更多的光阴,和他心爱的女子厮守吗?
那小姑娘是还在年家,等着他去接她进府么?
可小姑娘若还是年家的二姑娘,那这会儿,想必只有两岁。
胤G有些迷茫,两岁的小孩儿,接到身边来能做什么呢?
等她长大,自己不是一样大她好多么?
他既能重回自己三十岁,就说明他的祈愿老天成全了,既成全了,就不会让小姑娘的年岁与她相差太多。
那不然,一切不就是重来一遍么?又有何区别。
哦,倒是有些区别的。他把人放在身边,好好的养着,就跟养着童养媳似的。不会错过她太多。
“四哥?四哥?”
胤祥喊了好几声,见胤G终于舍得给他个眼神了。
胤祥说:“四哥,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你在担心什么?”
老十三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可真是太久不见了。
胤G心说,你四哥从七十岁回到三十岁,总是要允许用几天时间来思考思考的。
老十三这会儿还没有给太子背锅,还不曾被皇阿玛圈禁起来,胤G想,找玉儿要紧。把老十三拉出火坑,也是势在必行。
既能重来一回,自然是要尽力弥补遗憾的。
当年,若非玉儿,若非后来的悉心养护,老十三也不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很多的事儿改变了,可受的苦却没改变。
现下有这个机会,他绝不让老十三再受这个苦了。
胤G问:“十三,你方才和我说的什么?”
他们如今在热河。皇阿玛巡视塞外,驻跸热河行宫。
胤祥啧了一声,说:“年羹尧。我和四哥说,年羹尧将要到热河了。”
“皇上召见。特意叫他来热河行宫觐见的。从前四哥不是说,年羹尧是你门下人,既有才能,就该想法子见一见。这会儿在热河,咱们可以私下安排安排,四哥可要见一见?”
胤G心里哦了一声。是了,这时节,是他与年羹尧的第一次会面。
他从前是见了的。
也是见过后,觉得彼此投契,就从此和年羹尧搭上了线。
再往后,就是年氏入府,做了他的侧福晋。
“你想法子去安排。”胤G跟胤祥说。
年羹尧他是肯定要见一见的。小姑娘的事,他得和年羹尧商议商议。
这会儿重来一回,许多事就要不一样了。他大约没有那么耐性,等到十三年后了。
十三年太久,胤G只争朝夕。
胤祥还要去太子那里交付差事,和胤G这里悄悄议定了后,他还要去一趟太子住的地方。
胤G将人给喊住了。
“十三,此番差事给太子交了差。往后的差事,咱们兄弟不办了。若皇阿玛亲自交付,你我就接了。若是太子交付的。你不要接。”
胤祥都惊了:“四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就这几日,他就说他四哥不对劲来着。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也就罢了。
毕竟现而今局势复杂,外头的说法太多了,皇阿玛与太子间也是暗潮汹涌,更别说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八哥他们了。
就月前,四哥还和他说,要尽力保全太子。太子交办的差事,不管难不难办,都要想办法办妥当,不能让皇阿玛有机会训斥太子。
可这才几天啊。这就变了?
四哥先前,是坚定的要保住太子的。现如今这样说,难道说四哥已经放弃了太子,四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吗?
胤祥这些年,一直都是跟着太子办差的。他们兄弟给太子办差,也有好些年了。
在外头人看来,他们就是二阿哥的人。
四哥这个节骨眼上要给太子划清界限,难道说皇阿玛是真的要废太子吗?
胤G走过来,定定看着胤祥,又去看他的腿。这会儿胤祥还没有什么大的病痛,腿脚利索着呢。
胤G目光柔和,瞳仁幽深,他拍拍胤祥的肩膀,说:“没什么。四哥是怕,出了事,四哥护不住你。”
胤祥轻轻抿唇,四哥怕护不住他,那也就是说,若出了事,太子是不会护他们的么?
年羹尧于五日后去行宫陛见康熙。
胤祥将话传到年羹尧处,年羹尧那边欣然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