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年姒玉早得了胤G的话,怕是也要估量估量这阵势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帝后情深呢。
魏紫道:“外头都在这样说。也不知是谁传的。如今,钟粹宫那边也在收拾箱笼了。这样的大事,事情从养心殿出来的,断不会是假的。钟粹宫那边见不着皇上,但他们大约也是这么个想法。”
“皇后素来最重体统脸面,原先皇上登基后就只带着皇贵妃去园子里住了些时候。扩建后的圆明园,按规矩是该帝后一同去的。皇后大概以为,皇上这会儿去园子,又在园子里办千秋,是真的看重她的意思。”
年姒玉觉得好笑。皇后也不想想,她弄出这些个动静来,皇上都不去钟粹宫了,又不曾给过她什么体统脸面,怎么就脸大的以为这回皇上就与她尽释前嫌了呢?
这倒不像是皇后在自夸。
倒像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就等着皇后出丑的。
但皇后大约是被在园子里风风光光大办千秋的事给占据了全部的心神,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乌拉那拉氏还对胤G抱有幻想呢。
年姒玉笑道:“既如此,那就不要从咱们这儿传出去什么扫兴的话了。皇后千秋是大事,钟粹宫冷清了这么久,难得这么热闹。就叫他们好好的热闹热闹吧。”
魏紫笑道:“主子安心,奴才知晓的。”
年姒玉勾着唇,心情愉悦,这下好了。
就等着看乌拉那拉氏跌跟头吧。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第55章 055
宫里都传遍了这两件事。
第一,皇上要带着皇后及后宫嫔妃还有阿哥子侄们去圆明园住。第二,皇后的千秋生辰就在园子里办。
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启程,眼瞧着皇后的千秋一日一日的近了,虽没皇上特意的嘱咐,但内务府还是根据往年的规程,在一板一眼的预备着。
年姒玉往钟粹宫去请安时就瞧见了,内务府的人流水似的往钟粹宫去,都是为着筹备皇后生辰的事情。
皇后如今独掌宫权,不管是在园子里办宴还是在宫里办宴,这些事情,她都还是要过目的。
前段时日瞧着皇后神色都是淡淡的,这会儿钟粹宫热闹起来,她整个人也跟活过来了似的,特别的神采奕奕,哪怕是自己筹备自己的生辰,眉梢眼角也都是笑意。
这样满面春风的皇后,年姒玉是头一回见到。
要说钟粹宫的人,那也是特意在六宫嫔妃跟前现眼的。好不容易逮着了这么个几回,钟粹宫上下都觉得扬眉吐气的很。
眼瞅着皇后的千秋没几日了,想着大约启程也就在跟前了,皇上必然会来钟粹宫接皇后的,而后嫔妃们随行,再一同出宫去园子。
那阵势必然是大得很。
田嬷嬷心里憋着一口气,就让人将收拾好的箱笼都放在钟粹宫显眼的地方,要来请安的嫔妃们一眼就能看见,纵然皇后如今无宠,但中宫皇后就是中宫皇后,在这样的事情上,谁也越不过皇后去。
尤其是要叫宝嫔瞧一瞧。哪怕是盛宠六宫的人,还不是要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么?
皇后就是皇后,就是要压着宝嫔一头的。
刘氏那边没有进展,没能成功得到皇上的宠幸,皇后先前还有些着急,听说要去园子住后,就不着急了。
园子里大得很,皇上不爱在后宫逛,还能不爱在园子里逛么?
她的生辰,她自己是没想到还能在园子里去办的。既这样,乌拉那拉氏就在想,她在皇上那儿,还是有些体统和份量的。
乌拉那拉氏的心就活泛了起来。
先前的武氏是莽撞了些,但刘氏是她精挑细选的,那性子也是很柔顺的。听说皇上去永寿宫的时候,还瞧了刘氏一眼,虽说被宝嫔截走了,但证明皇上心里还是对刘氏动心的。
刘氏说的也对,要是宝嫔不去,凭她的模样,皇上能不动她么?
有个尹氏在前头就是例子,刘氏迟早是能得了圣宠的。
这一回去园子里,就能有好多的机会。
皇后还是有些矜持在身上的,想着皇上在养心殿传话,只这两样就够了,她自己琢磨着,等皇上忙完了,到了日子,皇上就会来接她的。
只瞧着皇上让她在园子里办千秋,皇上心里就还是愿意维护体统规矩的,那皇后就更要自矜,她是存了心要宝嫔瞧瞧,皇后的体面,不是一个区区嫔位能随意踩下去的。
皇后这里一得意,她就要全盘掌握,趁着阖宫嫔妃来请安的时候,皇后的派头拿的足足的。
皇后在上首坐着,说:“本宫这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各宫动静都不小,本宫知道,你们都盼着跟本宫随皇上去园子里住。既是这样,那你们更要谨守本分,莫要到处乱走乱闯。如今园子里扩建了,比从前大了不少,这次去的人又多,莫要给皇上闯祸。”
皇后训话,嫔妃们就得应着。
年姒玉瞧皇后这样,心中只觉好笑。
胤G又不曾和皇后交代什么,不过是养心殿传到后宫的几句话,这位还真就拿起来当做令箭了,这就作威作福上了。
皇后瞧见嫔妃们应着,心里很满意,要是这些个人能一直这样乖巧,那该多好啊。
趁着这个时候,皇后继续立威:“本宫和齐妃熹妃还有裕嫔懋嫔,从前都跟着皇上去住过圆明园的。扩建后,那地方有些也未变。想来咱们的住处,还和从前一样。武陵春色与映水兰香,这是齐妃熹妃的住处。本宫还住碧桐书院。裕嫔和懋嫔就还是老地方。”
“至于宝嫔,你是头一回去园子,本宫想着上下天光极好,又离着万方安和挺近的,皇上想必也喜欢你住在那儿。那个地方也大得很,宝嫔就住在那儿吧。”
这是当着阖宫嫔妃安排住处,皇后早就想好了,这会儿一条一条的说出来,旁人都应了,到了年姒玉这儿,她实在没忍住,笑了。
皇后就不爱看年姒玉笑。
这宝嫔一笑,准没好事儿。她一笑,就是憋着坏的。
皇后又想,也不对,这宝嫔,是时时刻刻都憋着坏的。
齐妃现如今是支棱起来了,她的两个阿哥跟着十四爷办差听说是极好的,在外头行走,奴才们二爷三爷的喊着,那是皇子阿哥里头一份的体面尊贵。
齐妃自觉比旁人都强些,如今在皇后面前也是挺直了腰板的。
她倒不是要和皇后联手,她这心里头也不乐意皇后想要乌拉那拉家和四阿哥联姻的事,但比起皇后,她更不喜欢年姒玉。
这会儿也拿捏起派头来,教训年姒玉:“皇后娘娘安排入园后的住处,宝嫔笑什么呢?莫非是觉得皇后娘娘安排的不妥当,还是不喜那上下天光呢?”
其实上下天光是极好的地方。齐妃都想自己住过去。那地方其实没有那么大,但胜在离皇上近些。就是那地方潮湿得很,蚊虫有点多,皇后把这儿给宝嫔,还是暗搓搓的压制宝嫔了。
年姒玉笑吟吟的,漂亮的小脸蛋上,都是盛宠滋养的红润和清凌凌的艳光。
“前些日子,皇上到嫔妾的翊坤宫去了,与嫔妾说,这眼瞧着天气越来越热了,就要到园子里去住着,”年姒玉道,“皇上早为娘娘们安排好了住处。还叫嫔妾挑一处住着,嫔妾挑了牡丹亭云。”
“嫔妾瞧着那图纸上,皇上为皇后娘娘勾的是四宜书屋。齐妃娘娘是烟月清真。熹妃娘娘是远秀山房。裕嫔姐姐和懋嫔姐姐的地方,皇上也点了,是映水兰香与武陵春色。皇上说,其余嫔妃的住处,就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年姒玉笑得特别甜,“嫔妾还以为皇后娘娘知道呢,原来娘娘还不知道么?”
装小白花谁不会呢?这也是年姒玉拿手的。瞧她笑得多无辜啊。
可她这无辜,一下子就将齐妃给气着了。
皇后脸色一僵,还未说什么,齐妃先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养心殿从未传出这样的话,你莫不就是信口胡说的?这样的事,你信口雌黄,也不怕落得个假传圣旨的罪名吗?”
齐妃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那烟月清真是不错,是后来新建的地方。可那地界离皇上的万方安和也太远了些。莫说是她的地界,听听宝嫔说的这几个地方,哪一处不是离皇上远远的呢?
那四宜书屋是最大的地方,可离皇上那样远,可比从前的碧桐书院远多了。
皇上既看重皇后,怎会安排这样的地方给皇后呢?
再有,裕嫔和懋嫔,凭什么就能住在映水兰香和武陵春色?这狐媚子莫不是仗着皇上宠爱在这里唬人吧?
年姒玉瞧着齐妃话音落下,一众嫔妃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那熹妃和刘氏的目光中隐隐都是些兴奋,是巴不得见她出丑的。
熹妃这会儿更是顾不得什么了,同着齐妃一道落井下石:“齐妃说的是。这样的事情,前头又不是没有成例在,宝嫔怎么好信口乱说呢?皇后娘娘和嫔妃们住在何处,那是皇上定的。宝嫔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入园,还是该好好的安分守己些。听皇后娘娘的教导便是了。”
年姒玉笑容渐深,她从从容容的坐在那儿,心里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众人。
她先看皇后:“娘娘知道要去圆明园住着,是养心殿传出来的话,又非皇上亲口传旨要娘娘安排住处,娘娘怎知皇上不会私下安排呢?”
又看齐妃:“齐妃娘娘多久没见过皇上了?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上一次娘娘见皇上,还是在三阿哥挨打的时候吧?嫔妾怕是这宫里见皇上最多的人了,娘娘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嫔妾是信口雌黄假传圣旨的话呢?难不成皇上来翊坤宫,娘娘就躲在嫔妾的床脚底下,听见皇上与嫔妾说的每一句话了?”
再看熹妃:“熹妃娘娘也说了,嫔妃们住在何处,那是皇上定的。娘娘又不得宠,在皇上跟前也没怎么伺候过,嫔妾想着,皇上长久的不见娘娘,怕是娘娘长什么模样,皇上都不记得了吧。娘娘是怎么有勇气置疑嫔妾的话呢?嫔妾看,该安分守己的人,是娘娘才对。”
年姒玉一通话,叫殿中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翊坤宫的宝嫔这段时日,都是窝在宫中不怎么出来。便是出来了,那也是笑吟吟的模样,轻易不怎么说话的。
她人生的漂亮,见人总是三分笑,日子长久下来,众人倒是忘了她这个霸道的性子。
如今听她丝毫不留情面的说皇后齐妃熹妃的这些话,一下子就叫人想起来,当初宝嫔刚进宫时,在抚仙阁当着众人在皇上跟前告状的事了。
这位宝嫔娘娘性子泼辣得很,那是惹不得的!
众人又不由得想起那会儿宫里的腥风血雨,这宫里换了泰半的奴才,那可都是皇上为着宝嫔娘娘出头的。
众人都是呆呆的,不敢说话。连皇后齐妃熹妃都被怼了,她们既无地位也无盛宠,谁敢开口呢?
一时殿中倒沉寂下来了。
刘氏进宫后,听见了不少宝嫔的传言,她自己也着意打听了许多,皇后那儿,对宝嫔很是不满,所以田嬷嬷在她这儿也是语焉不详,但既然将宝嫔视作对手,刘氏自然是要把宝嫔这个对手弄的清楚的。
可听见那些话是一回事,真正看见宝嫔这样不惧皇后齐妃熹妃威仪,又是另一回事。
刘氏还是觉得很震撼的。
那可是独掌宫权的皇后娘娘啊。有两个成年皇子傍身的齐妃。养着得先帝爷宠爱的四阿哥的熹妃娘娘。
宝嫔一个嫔位,说揭人短就揭短了。在刘氏看来,这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偏偏宝嫔说挤兑就挤兑了。
她从来知道有圣宠是好事。可得皇上宠爱竟是这样的有恃无恐。
刘氏羡慕极了。这回她去了园子里,一定要好好的表现,她也要得宠。
她也要尝一尝人上人的滋味。
她是后来的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得了皇上的宠爱,何愁将来不能压过齐妃熹妃一头呢?当今这位皇上,那可是位长情的。
若真是入了皇上的眼,她的将来,未必不能通天。再生下个小阿哥,不就能和裕嫔比肩了么?说不准她的小阿哥得了皇上的喜爱,将来前程更好呢?
刘氏知道,这会儿她不能做出头的人。因此也跟着众位贵人答应常在一样,闷声坐在那里不说话。
皇后脸色阴沉:“宝嫔放肆了。你可知在这宫中,以下犯上是何等的罪名?”
先前在抚仙阁小宴,皇上在场,有皇上撑腰,皇后不能将宝嫔如何。
现在,满宫的嫔妃们都看着,宝嫔目无皇后,对齐妃熹妃言语放肆,皇后若是不教训教训她,中宫皇后颜面何存呢?
年姒玉施施然抚了抚鬓边的簪花,笑道:“皇后娘娘息怒。你们以大欺小,又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呢?咱们在这里争来争去的,又有什么意思。不若去请了皇上来,皇上来了,究竟嫔妾说的是真是假,娘娘们不就能知道了么?”
皇后哪可能放年姒玉去请皇上来呢?
皇上最是个偏心的。纵然这事上皇后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宝嫔有句话说对了,她们都很难见到皇上,宝嫔是时常能见到皇上的。
自然比她们消息灵通些。皇后就不能让皇上来。
皇后不想叫宝嫔的话成真。她自己的话要成了真,皇上就不好反口了。
眼前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皇后心一横,就要叫田嬷嬷照着宫规处置年姒玉。
以下犯上,这个罪名是可大可小的。上头的人若是真用了,底下的人在劫难逃。
皇后如今独掌宫权,在宫里用这个罪名处置嫔妃,是名正言顺的。
田嬷嬷叫人看住了年姒玉身边的人,行宫规,无非两样。掌嘴、杖责。
她们没这个胆子杖责,掌嘴却是可以的。
年姒玉瞧着田嬷嬷的架势,笑了:“田嬷嬷瞧瞧吧,本宫身边的烟绒,早就叫本宫打发到养心殿去请皇上了。你敢动本宫,是嫌脖子上的脑袋碍事了?还是嫌你全家九族的命太长了?”
“你就不怕,你为着皇后娘娘出了头,你自己生不如死,还要看着你们的皇后娘娘被皇上迁怒,连千秋生辰也没法过了的苦楚么?皇后娘娘可就指着千秋生辰热闹热闹了呢。”
烟绒在姚黄跟前学了这么久,早就历练出来了。
在年姒玉挤兑皇后齐妃熹妃的时候,就悄悄儿的出去了。
他们主仆一场默契十足,都不用年姒玉吩咐,烟绒就知道该做什么事。
那会儿众人都被年姒玉的气势给吓住了,谁又能发现宝嫔身边的丫头悄悄溜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