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刘氏果真得了皇上的喜欢,倒也是一桩好事。
正好也可以用这些人试一试,皇上现如今待贵妃究竟是个什么心思。皇后心里是觉着不乐观的,但眼下也没什么说头,皇后打算瞧瞧再说。
年姒玉眼瞅着从嫔到贵妃,直接略过了妃位。
皇上这般宠爱她,便是再宠幸旁人,也很难撼动年姒玉的地位了。便是再有人生了阿哥,只怕作用也不甚大了。
瞧着皇上这劲头,皇后想,这刚有孕就册了贵妃,那若是将来生了个阿哥,岂不是直接晋封皇贵妃了?
皇贵妃,那距离皇后可就真是一步之遥了。
一个荣宠正盛,娘家圣眷优渥的皇贵妃,自然是比一个病恹恹且娘家尚不是十分荣耀的皇贵妃更具有威胁性。
年轻又健康的皇贵妃,是皇后最大的敌人。
皇后现在是什么都不重要的,最要紧的,还是年姒玉。
年姒玉对她的威胁太大了。一天比一天大。
她是先帝爷所赐的四福晋,同四阿哥是结发少年夫妻。
以前,她想,只要她的嫡子尚在,只要她做个贤良淑德端庄大度的福晋,她的地位就是稳固的,谁也不可能威胁到她。
可如今呢?
她在外头,也就只剩下个名声了。
弘晖没了,在园子的管事权残缺不全,还得跟裕嫔懋嫔去争。
可剩下的这些个名声,能助她除掉年姒玉吗?这答案谁也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都没有十成的把握。
她早已失了恩宠,在皇上那里早已没了体面和尊贵,皇上连面子情都不顾了。
那什么时候废后,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
皇上若肯顾及体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废后。
可也只是不会,不是永远不会。她还是得为自己着想的。她得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不能让胤G废了她。
哪怕是皇贵妃,也没有让她产生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反而是这个小年氏,从一进宫起,就在不断的摧毁她的地位,她的尊荣。
年氏太难缠了。年家也不好对付,皇后要做的事,还远远没有做完。
莺莺燕燕一屋子的人,说完了话,请完了安,便各自散了。
太后身边的杨嬷嬷扶着太后回了内室,慢慢的歪在榻上养神。
屋里点了安息香,杨嬷嬷独个在太后身边伺候着。
想起方才一屋子的人,杨嬷嬷低声说:“瞧着今儿个,贵妃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怎的这般和气了。”
太后想起来,自己笑了笑,说:“你瞧她和气?她那是绵里藏针。”
“你瞧着吧,这一回,皇后也讨不了什么好去。皇上的心,显见就落在年氏一个人身上了。还什么美人,别说十个八个,就是百八十个,皇上也不会瞧一眼的。”
杨嬷嬷说:“往日里,总说贵妃霸道拦人,可奴才瞧着,和太后心里头是一个想法。若是皇上有心,贵妃再霸道那也是拦不住的。这是两边都有情意,那才是两厢情愿。”
“只是如今贵妃行事,倒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今日倒是迂回得很。”
太后缓缓道:“这是贵妃行事的底气。从前只是个嫔位,对上皇后,纵然心中不怯,但行事多有不便,只能让皇上给她出头。现如今除了皇后,便是贵妃最大,皇后失了宫权,对上她也是底气不足。”
“这还只是开始。年氏刚一有孕,皇上就册了她为贵妃,这是推着年氏和皇后对上的。将来皇贵妃的位分,是迟早的事。皇上心里头对皇后很是不满。皇后若安分些也就罢了,若再不安分,又弄出些事情来,只怕年氏要更进一步的。”
太后心中,还是有些发愁的。
废后,这并不好。尤其是在皇上这里,这么个境况,内忧外患的,若有一丝一毫废后的念头,只怕是时局不稳了。
皇后要有重大过错,足以压服朝臣,才能提及废后。
而年氏若要为皇后,也要服众才行。
原本在皇上这里,有关登基的事,到如今还有些谣言,若再因为废后的事让皇上名声有碍的话,皇上再要做些事情,就会很难了。
再者,太后也担心年家。
现如今的年家,那可比当初的佟家还要荣耀了。
佟家的男人们,跟着先帝爷征战沙场,几乎去了的都没活下来。回来的也很快就因为伤病去世了。
得益的都是儿子辈孙子辈的佟家子。
这些人没有军功在身上,唯一的一个隆科多,他又没儿子,这就不足为虑了。
可年家不一样。年家有个年羹尧。年羹尧军功盖世,一力解决了青海的事。
这是不世之功,皇上待他很是信重。
这年羹尧身强体健的,年家的儿郎们个个都在外为官,若年家人聪明,长久下去,年家只会比佟家更荣耀。
这要是再出一个皇贵妃,乃至皇后,若再有个太子,储君,太后都不敢往下想了。
年羹尧在青海可节制的兵力足有二三十万之多。
这可比老十四在西北时手底下的兵力要多出一倍来。
这人若是生了异心,那大清,就是地覆天翻了。
第79章 079
年姒玉回了牡丹亭云,由着姚黄烟绒跟前服侍,给她脱了贵妃冠服,又换上宫装,头发也都拆了,梳成了简单些的两把头。
头上的钗环,身上的首饰,贵妃的冠服,都太重了,全都脱掉了,年姒玉才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如今怀着身孕,又是冬日,年姒玉越发爱吃些,桂陵总给她备着些小点心。
这会儿回来,年姒玉就想吃点软软的热乎乎的酥酪,一碗进上来,年姒玉自个儿端着小碟子慢慢的吃着。
魏紫进来回禀:“主子,齐妃回了烟月清真,后不多时,就往勤政殿那边送了补汤。送去的人说,是齐妃亲手熬制的,想请皇上尝一尝齐妃的手艺。是南边进上来的难得的好菌子。”
年姒玉闻言就笑了:“勤政殿的人收了?”
“没有。”魏紫说,“守门的奴才不敢做主,进去问了苏公公,皇上也知道了,传了话出来不收,就原样给送回去了。”
“这会儿烟月清真那边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齐妃还是有些手段的,裕嫔懋嫔揽着园子里的管事权,嫔妃们住的地方,似贵人常在答应们的地方,有些什么动静,他们都是能知道的。
只是皇后齐妃那里,她们自己把守的严密,里头的消息还是探听不出来的。
钮祜禄氏那里,到底四阿哥的地位没有撼动过,钮祜禄氏那里里外的人都换了,但想要打听消息也没有那么容易。
原以为,年姒玉在太后那里的一番话,最先按捺不住的会是那几个贵人常在答应们,却没想到先有动作的会是齐妃。
“这也不奇怪。”
年姒玉说,“弘昀也就罢了。弘时在外头做下的那些事情,齐妃未必不知道。她现如今也是指望着她的两个儿子,弘时这样,齐妃心里必然是不安的。”
“她先头见不到皇上,想说话也没处说去,这会儿觉得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去试一试的。”
年姒玉想想,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先前霸道,她们就觉得是她拦着胤G去宠幸她们了。
一个个的想着法儿勾胤G,但胤G基本上不露面,她们连人都见不到,也就勾不着了。
勤政殿和万方安和,她们没胆子去,也没胆子送东西。
现如今她不过是顺着皇后的话松了松口,她们就觉得机会来了,跃跃欲试的想要去勤政殿和万方安和送东西。
好像不把胤G的意愿放在眼里似的。好像只要她们出手了,胤G就一定会上钩似的。
她们也不想一想,她这儿松口了,胤G那头就能如她们所愿么?就这些人这样的心态,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她们是将她当做拦路石了。
魏紫说:“齐妃那边有了动静,虽说东西被退回去了。但各处瞧着接下来必然有更多的人往勤政殿和万方安和送东西的。”
年姒玉轻轻笑道:“那就让她们送去吧。不碰壁几回,怎么能彻底死心呢?”
姚黄一直静静听着,此时才问道:“主子是想让她们彻底死心么?”
年姒玉道:“不完全是。我是想让她们动起来。园子里太安静了。”
烟绒不解:“主子,太安静了不好么?”
园子里安安静静的,那多省事啊。
年姒玉垂眸,轻笑道:“安静不好。”
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胤G会得偿所愿,会得到一个她生的漂漂亮亮的小阿哥。
他曾许诺,这孩子将来会承继他的帝位。
年姒玉对胤G的话不怀疑。
小牡丹已经长成了,知道她所生的孩子,会占尽这世上的福气与福泽。小种子是胤G的爱意滋养长大的,小牡丹结出的小花苞,一定会满足胤G的心愿。
这孩子将来会是大清的皇太子,资质上乘,姿容无双。
那么,四阿哥的福气与命格就得改了。
不单单是四阿哥,原本和以后的承继之君,还有胤G纠葛甚深的命格,都是要改的。
有了她,又有了她的孩子,那些人的命格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天命难以自改,她就得想法子,让人都动起来。
只有动起来,才会犯错误,才能篡掉他们自己的深厚福气。
她瞧过钮祜禄氏身上的福气了。
她被降为贵人,她身上的深厚福泽一点变化都没有。这说明她降为贵人也对她之后的命格没有丝毫的影响。
因为四阿哥那边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因此他们母子,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包括刘氏在内。
刘氏身上显示出来的,会与胤G纠葛甚深的福运,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福运明明白白的,刘氏会在几年后得到胤G的青睐,他们会育有一子。
刘氏还会被册封为谦嫔。
小牡丹长成了后,再瞧这些人,就能瞧个清楚了。只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刘氏这么清清楚楚的。
像皇后齐妃这些人,她就不甚清楚。从前怎样的模糊,往后还是怎样的模糊。
毕竟她如今是人,年家的小女儿,自然不似做花的时候那么清透明白了。
这些若不都改掉,她和孩子们,将来还能有立足之地么?
短短一日,烟月清真往勤政殿那边送了东西后,虽然被退回了。
可这就像是给了众人一个信号似的。
接下来,往勤政殿那边送东西的一拨一拨的。
送补品的,送汤水的,送点心的,应有尽有,花样繁多。
但不出意料的,都被原样送回去了。
入了夜,园子里有消息,说皇上从勤政殿回了万方安和。
这就有人收拾妆扮妥当了,就让人随着去了万方安和了。
年姒玉这儿得了消息,就问了:“看准了不是刘氏,是安贵人去了?”
“是,刘氏没动,是安贵人去了。”
魏紫说,“刘氏那边安安静静的。是安贵人梳妆打扮了,往万方安和那边去了。”
安贵人的容貌也是不错。但比起他们贵妃主子,那自然是差远了的。
安贵人好好的打扮了,领着人去了万方安和,要求见皇上。
“安贵人会舞,皇上登基前进的潜邸。那会儿皇贵妃正病着,皇上记挂皇贵妃,没将这几个人看在眼里,怕是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魏紫道,“这大冷的天儿,安贵人穿的单薄,说有要事要求见皇上。让苏培盛给挡了。人也没见成,万方安和不许流连,她就回去了。”
烟绒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要事?她身上的披风底下,叫人偶然瞧见了,还穿着舞衣呢。那么点心思,指望着能瞒过谁去?”
他们主子这才一抬抬手,瞧瞧多少人都动了心思了。
年姒玉不能饮茶,却想闻闻茶香。
用陶盖轻轻捻了捻陶制茶盏里头的茶叶,嗅闻着清淡的茶香,她淡声道:“要说要事,她怎么没有?”
“皇后素来用她办事,这如今皇后在园子里不好管事,连带着她的差事也不好做,去找皇上诉说一番,也是她的分内事。但凡能见着了人,用本事叫皇上眼里有了她,就是她的造化。”
“刘氏没动,她倒是动了。这应不是皇后的主意。她们也是想试探试探了。”
看来,刘氏等人,也是比从前谨慎多了。
年姒玉吩咐:“你们盯着些。今夜不成,就明日。皇上去了万方安和,你们知会一声,园子里自然会有动静的。”
魏紫这边才要应是,话还没出口,有个人从屏风后头闪出来。
张口就抱怨:“朕让苏培盛去查,朕回万方安和怎会走漏风声的,原是叫你放了消息出去的。”
胤G到了年姒玉跟前,捏了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瞧着他的小姑娘,眸中似笑非笑的:“你怎么还消遣起朕来了?”
屋里头的人不知圣驾到了,都唬了一跳。
回过神来要行礼,都让胤G给免了。
他就是特意过来的,来的时候不让通报。听听他们主仆说什么,结果谁能想到,一来就撞见小姑娘这儿‘算计’他呢。
年姒玉瞧见了屏风后头闪人影,倒是没有被吓着,被胤G捏了手,顺势就勾住胤G的腰带,软软的望着他笑:“皇上不许臣妾消遣皇上啊?”
胤G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把人抱到怀里来,摸摸她的腕骨,没摸到什么肉,瞧她还是这样纤细,精神却很好,胤G也就放心了。
手还有点凉,舍不得碰她,用额头亲昵蹭了蹭年姒玉的鼻尖,才温声道:“哪有你这么消遣朕的。”
这一日,便是在勤政殿见大臣批折子也不得安宁。
这个来那个来的,胤G全让苏培盛给挡回去了。
叫了苏培盛去查是怎么回事,这一查才晓得,是他的小宝儿坑了他。
年姒玉知晓胤G耳目灵通,扬了扬小下巴,不同意他的话:“这可不是臣妾要消遣皇上。是皇后要拿捏臣妾,臣妾如今是有孕的人了,可不能再跟从前似的,动不动就吵嘴了,皇上这么疼爱臣妾,也要替臣妾分忧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