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蔺啊，你不继续做那个素米线了？要不然打个蛋花汤也行。”
“都做过了，我想做点儿新鲜的。”蔺荷摇摇头，见赵武往这边看过来，压低声音说，“王大娘别担心，即便我输了，也会把手套帽子教给你再走。”
虽然她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但即便赢了，赵武也不一定离开，到时候和自己走得近的王大娘三人必定会被赵武迁怒。
谁知听到她的话，王大娘直接怒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你们都是早饭组的帮厨，赵武……”
“我呸！”
王大娘尚未搭腔，脾气暴躁的梅花已经忍不住骂道：“就那破落户踩了狗屎运才当上主厨，实际做的饭还没有我做的好吃！”
老好人的小青喏喏：“对，不如梅花妹妹做的好吃。”
蔺荷：“……”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干脆一拍手，撸起袖子挤到蔺荷跟前，“算了算了，反正在这也赚不到钱，大不了回去继续种地！”
“没错，我以前在我们村地主家的月钱有一两呢，结果来到国子监，眼看着也就拿两百文呢！”
这个朝代经济发达，物价偏高，两百文实在算不上什么。
三人互相抱怨，半天没听到回应，王大娘回头，反过来安慰蔺荷：“别想太多，我们虽不厉害，但也能做些普通小菜，今天这场比试就算输也要输的光彩。”
蔺荷摇摇头，再抬眸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一瞬间竟是让小小的厨房光彩溢目，“不，我们不会输的。”
她目光坚定。
有她在，绝对不会输。
更何况，还有她们。
她笑了笑，突然觉得穿越至今，也不全都是坏事。
第17章 小笼包
没有酵母粉，土法发面也很简单，找一块布将面盆包住，放在最温暖的地方――后厨的灶台下，静静等待。
之后便是剁馅子。
没错，蔺荷也要剁馅子，只不过她打算做的不是饼夹肉，而是小笼包。
据说江浙一带的小笼包起源于北宋开封的灌汤包，特点皮薄馅靓，所以在做皮时要用滚烫的开水将生面粉滚熟，这样擀出来的包子皮才会软滑。
小笼包的馅料也有讲究，猪肉挑选肥肉和瘦肉，肥肉要少一点，只添个油水味，再切半颗白菜，王大娘手劲大，主动接过去这个工作。
小青和梅花闲着无事，过来询问：“蔺姐姐还有什么活吗，尽管交给我们就是。”
蔺荷想了想：“后厨有腌咸菜吗？切成丝，拌点儿醋和生抽，当小料吃。”
“有腌萝卜。”
“这个好。”
安排完大家的活，蔺荷便去看灶台底下的面盆，掀开布后，原先拳头大的面团已经膨胀到人头大，装满了整个面盆。
上面有细细的蜂窝孔儿，手戳一戳，软的像棉花。
蔺荷将面倒出来揉成面团，拉成剂子，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
她手指翻飞，面皮旋转，一个个像调皮的鱼儿，自动跳跃到合适的位置。
正好王大娘的馅料也剁到稀碎，筷子一挑，肉质黏连。
放入适量的油盐，生抽麻油胡椒粉，切的细细的姜丝和小葱末搅拌：“小蔺这是准备包饺子？饺子皮擀的太大了。”
“不是饺子，是小笼包。”
“小笼包？哎呀，这个我们不会做。”
“没事，很简单的。”蔺荷说着拿起一张面皮示范，只见纤细的手指将小肉丸放进去，拇指和食指一捏，一朵漂漂亮亮的小笼包捏口便好了。
王大娘三人看了两三遍，都没有笨人，几次实验后果然上手。
这时候，旁边的赵厨子已经烙完死面饼 ，抽笼.抽.出来，饼子烤的外表金黄，赵厨子大喜，这可是他做过的最好的饼子，果然天助他也！
赶紧从抽笼里拾出来，用刀切开中间。
因为是死面，饼子很硬，切的过程有些困难，导致横切面磕磕绊绊，像崎岖不平的山路。
赵厨子不在意，他让手下的帮厨在饼子里面抹上羊肉酱，夹一片生菜叶子，然后他给这道“拿手菜”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山羊萃青。
端出去前，看蔺荷几人还在慢悠悠地“包饺子”，心下微嗤。
饺子太普通，肯定比不上他的吃食！
“快看，赵厨子已经做好了！”
前厅里，李掌柜和一众看热闹的人已经等待多时，等赵厨子信心满满地将吃食端上桌，焦酥的香味吸入鼻子：“李管事，这是小人做的山羊萃青，您尝尝。”
“赵厨子，怎么只有你出来啊？”大家问。
赵厨子笑呵呵：“小蔺对咱们后厨不熟悉，还没有做完呢。”
嚯！什么没有做完，八成是做不出来吧！
有相熟的人已经嚷嚷道：“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做出什么，我看赵厨子就是脾气好，要我非得把人好好教训一顿！”
“好了。”李管事压了压手，饼太大，夹不起来，只能用手拿。
结果横切面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薄的地方带着汁水的羊肉酱就渗出来，沾了一手油星。
李管事有些不悦，尤其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让他感觉脸面不保。
可骑驴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咬一口。
怎么说呢，也不难吃，毕竟是精面和羊肉。
但前提是得拥有一口好牙。
李管事今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早年间吃过苦，冬天啃冻成冰碴子的萝卜，一口牙早就松了，用火烤出来的死面饼子可谓是硬上加硬，根本咬不动，还差点儿把牙蹦烂。
他咬了一口就放下，看四边围着人，便道：“你们也尝尝。”
众人不再客气，吃过后纷纷朝着赵厨子竖大拇指。
“不错！”
“比普通饼子还要好吃。”
李管事点点头，总不能因为自己牙口不好而给赵厨子下乘。
他心里觉得今天估计是赵武获胜，不过另一个总归还要再尝尝，见时间不早，他催人：“去看看，怎么还没有做完？”
上头一句话，下面自然有人愿意去叫人。
某个模样贼眉鼠脸的男人一头扎进后厨，过了会儿出来：“蔺姑娘说，马上就好。”
还没完？
大家啧啧称奇，习惯性继续唱衰，没有人注意，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并未像之前一样附和，反而神情恍惚的站在角落……
“小蔺啊，你看熟了没？”
“嗯，装盘吧，记得每一个盘子里面放一碟醋，一碟腌咸菜丝。”
“已经装好了。”
一大笼小笼包，因为没有合适的蒸笼，用的是煮饭的深锅。
王大娘和小青、梅花都很紧张，蔺荷知道没有出结果前她们不会安心，便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端出去吧！”
随着门帘打开，四人端着盘子鱼贯而出，在众人或好奇或鄙视的目光中，缓缓将盖子掀开。
“嘶――”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饺子，而是一个个白胖胖的小笼包。
其实小笼包也不算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但发面包子蒸熟后膨胀饱满，吸收足足的热气，遇冷后雾气缓缓上升，形成人间仙境。
这幅样子即便是观赏，也是极美的，蔺荷听到有人小声问：“这是什么？”
她嘴角勾起弧度，自己设计的出场算是成功了，然后她开始介绍：“这是小笼包，李管事咬开的时候慢一些，小心烫到。”
虽不懂为什么会烫到，但李管事吃的时候还放慢了速度。
小笼包的特点就是皮薄，外皮软糯，李管事吃了一口便惊奇地瞪大眼睛：“这是面？”
“嗯，是发面。”
发面？众人不明所以。
李管事没有多问，也顾不得问，这种不用咀嚼便能化开在嘴里的口感让他非常满意。
他早饭未吃，此刻肚子早就空空如也。比云彩都要软的包子皮轻轻撕开，露出里面被肉汁浸透的一层，尝起来带上咸香味。
蔺荷在一旁提醒：“李管事可以吸一吸。”
小笼包不如灌汤包汁水多，但也是有汁水的，一吸，咸淡适宜的肉汤汁便进入口中，瞬间俘获了李管事的味蕾，堪比琼浆玉露。
原来是这么一个不能着急法！
当汤汁吸的差不多，李管事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将剩下的小笼包塞进嘴里。
皮软馅香，油而不腻，他不爱吃醋，便夹了几根切细的咸菜丝，就着咸菜丝，小笼包的味道更加美味，他满意地眯起眼睛。
旁边的人都在等着点评，没想到李管事像是忘记一般，吃完一个继续夹下一个……
见状，蔺荷给王大娘三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笑着道：“这次蒸了很多小笼包，想着大家为饭堂忙活，甚至顾不得吃饭，如果大家不嫌弃，就坐下来一起来尝尝吧。”
话虽如此，大多数人都不敢。毕竟尝了就得罪赵厨子，犹豫之际，人群里突然挤进来一个贼眉鼠脸的男人，竟是毫不犹豫抓起两个小笼包就吃。
“唔！果然好吃！”
蔺荷：“……”
她觉得有些眼熟，细看，这不就是之前催她的那个人吗？
有鼠脸男打头阵，渐渐的，其他大胆的人也动手品尝，毕竟闻着是真香。
等吃过后，他们终于明白，这次赵厨子已经输了。
果不其然，吃完一整蝶小笼包的李管事擦擦嘴角，宣布：“此次比赛，当以蔺荷为胜。”
哗――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但却没有人反对，吃过小笼包的大家都心服口服。蔺荷不卑不亢给李管事行了一礼：“多谢。”
而后，她朝着脸色惨白的赵厨子看过去：“不知之前的赌注是否还算数？”
赵厨子嘴唇张了张，想反悔，还没有说出话，李管事已经皱眉道：“愿赌服输，有我见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早饭组的主厨。”
几息之间，小小的扫地丫头跃然成为主厨，这个晋升的速度让众人的目光都变了，有不满，但更多的是期待。
蔺荷可以，他们是不是也可以？
于是一个微小的种子埋到心里，虽然暂时没有动静，但想必只要等到恰当时间，便会生根发芽，势不可挡地长成参天大树。
“我反对！”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向蔺荷道谢之时，被遗忘的赵厨子突然目红耳赤地指着蔺荷道：“她的包子之所以好吃，是因为使用了妖术！”
第18章 司业大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大部分人对于鬼怪之说，还是相信的。
事情闹大了，李管事没有办法，只能让蔺荷当着大家的面再做一次。
蔺荷冷笑不已。
她虽然也把卤鸡爪的食谱送给林家人和陆史虞，不代表她就这么无私，愿意再把发面的诀窍告诉同行。
这些起哄的人中，有多少是浑水摸鱼，想要掌握“把一小块面变成一大盆面”的方法，然后再谋取利益，不用想也能猜出来。
她不愿意展示，赵厨子便认定她心虚，越发轰动众人情绪逼迫蔺荷……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另一边，黎兆因为上课时走神，被杨夫子罚站。
天寒地坼，屋外寒风嗖嗖，黎兆冻的双手使劲往袖子里缩。
如此，他更是思念一碗热腾腾的素米粉，滑溜溜的，咬住一端然后使劲吸溜，携裹着咸鲜汤汁的米线就“咻”的一下进入嘴里，温暖整个身体。
散学后，夫子从学堂出来，看见胖乎乎挤的眼睛都看不见的学生，重重哼了声。
黎兆赶紧收敛想法，不敢说话。
没过一会儿，同院的贾深也出来，他凑到黎兆身边，拍拍兄弟的肩膀：“你干什么啊，杨夫子可是最讨厌学生上课走神。”
黎兆不好意思：“早饭只吃了三个馒头，菜没敢吃，饿了，想吃素米线。”
贾深：“……”
他实在好奇：“那素米线真有你说的好吃？”
“当然！”说起这来黎兆就激动了，可惜他才识短浅，无法用太高深的诗句形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愿意天天吃！”
贾深眼珠子转了转，其实他也很好奇，他这位朋友虽然奇葩了些，但人老实且口味.刁，别看爱吃，可一般的食物是真不会入口，之前听说国子监饭堂有一饼子受司业喜欢，特意去尝试过，结果回来后当着司业的面破口大骂难吃。
这样一个不懂眼色的人，说好吃的东西，味道应该不会差。
于是他撺掇：“既如此，不然小弟再陪黎兄去一次，好也尝尝那素米粉的奥妙？”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黎兆一拍手，感动的眼泪汪汪：“不过，要去哪找她呢？”
“既然她住在杂役房，八成是咱们国子监的杂役，近来饭堂换了一大批人，而她恰好有一门好厨艺，我们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
“你说的对！”黎兆不再犹豫，拿下头顶顶着的书本，和贾深一同而去。
半路，他们还遇到了其他去饭堂用饭的学子，不过这些人都是寒门，和黎兆他们平日里并不往来。
偶尔一两个谈论吃什么，无一例外说的都是海参。
海参？比素米线还要好吃吗？
黎兆更加期待，不由得加快步子，结果刚到门口，听到里面嘈杂嚷乱，似有什么争执。
稀奇了，国子监重地，居然还有热闹看？
黎兆和贾深对视一眼，抬脚进去。
然后――
“咦，司业怎么也在？”
*****
陆史虞是被李管事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