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摇摇头,终于是没有再多的亲情,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天牢,几天后,三王爷便因为逆谋大罪被剥夺皇室身份,贬为罪民流放千里。
而和他勾结一起的匈奴国王子也被抓住,彼时,匈奴王子换上破旧脏乱的衣服想要逃出皇宫,不料被出来找人的小厨娘和徐御厨发现,二人立刻告诉了禁军,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将其抓捕。
之后,皇上令内阁修书一封送去匈奴,以此要挟匈奴对此做出抉择。
因为老匈奴王去世,新王登基,动荡不安,完全不敢和大楚作对,所以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答应。
夏日炎炎,进了暑,京城百姓都不爱出门,每日坐在阴凉下,手中还要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扇动。
林婶挎着篮子来到一户人家,四处查看,见没有人注意,便敲响了房子的大门。
没过一会儿一小丫鬟开门,林婶跟着进去,绕过长廊进了前院的门,一进去,寒气扑面而来,再看地上,居然放着两个冰盆。
“哎呦,可真是凉快。”
林婶擦了擦脸颊上的热汗,将挎在胳膊间的篮子放下,掀开布后里面放着满满的一篮子鸡蛋。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听到动静醒来,她先是迷惘地睁开眼,压在手下的脸颊硌出了两条道道,软而娇嫩,她看到了来人,颇为惊讶:“林婶,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林婶心疼地走近,“脖子怎么样了?”
蔺荷脖子里绑着布条,当初刺客劫持她的时候,那刀剑在脖子里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没什么感觉了。”
“哎,可不能留疤。”
“陆史虞给我拿了膏药,说每日抹一次不会留疤的。”
林婶眼睛转了转,凑近坐在床边,“你们两个现在是怎么回事?”
“嗯?什么怎么回事?”
“成亲啊,之前是因为出了事,现在没事了,怎么还不成亲!”林婶有些着急,生怕两人之间出现了矛盾,“等人回来,你可要催一催。”
蔺荷笑了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她反倒不着急了,陆史虞能够冒着生命危险挡在自己身前,足以说明一切。
只是她也好奇陆史虞这段时间的在做什么,每日来别院也只是坐一会儿便离开,询问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迷惘的样子。
所以,他到底在忙什么呢?
第115章
陆史虞在忙什么,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原定的成亲日子一拖再拖,后面干脆遇到了谋反之事,于是直接搁置。
陆史虞更是整日不着家, 跟在黎王身边, 忙着解决谋乱后遗留的一系列问题。
那些无辜丧命的宫人, 有身份的将尸体交给他们的家人, 再给一笔补贴, 有些本就是孤家寡人,找不到亲人,最后只能一把火烧了,再将骨灰埋到荒郊的乱坟岗。
于是一段时间, 宫中都笼罩着低沉的气氛, 压抑的哭泣此起彼伏,连带着陆史虞时时也绷着脸。
这日, 忙完所有的事情天已经黑了,宫里四处点上灯笼,只是宫女太监住的地方依旧黑漆漆一片,福泉便让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将陆史虞送到宫门口。
昏黄的灯笼透着微弱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小太监一边走一边和陆史虞说话, 后者心不在焉,几次之后, 小太监也就歇了嘴,不过他总感觉周围阴森森的, 好似有冷风在吹似的。
这次宫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 冤魂散不去, 说不定就徘徊在自己身边呢。
想到这里,小太监更害怕了,他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默默在心里反驳:冷是因为昼夜温差大,晚上有风所以才会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远处的惨白光亮是萤火虫,女人的哭声只是……等等,女人哭声?!
“嗷――”
小太监吓得脚底打滑,原本在前面带路,这下子直接跳到了陆史虞身后:“有鬼啊!!!”
陆史虞:“……”
他狠狠皱眉:“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的存在!”
“真的有,就在假山后面,奴才刚才听到哭声了,哭的特别惨,肯定是浣衣局被杀的宫女们!”小太监简直要哭出来了,眼看陆史虞要过去查看,他赶紧将人拉住,“陆大人,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奴才听说这种死于非命的鬼都会成为厉鬼!”
闻言,陆史虞回头看了他一眼,在小太监期待的目光中拂去对方的手:“你在这等着。”
皇宫重地,任何人不能装神弄鬼,更何况有前车之鉴……他必须要过去查看一番。
陆史虞一步一步靠近,身后的小太监见此情形,强忍着害怕也跟上去。
越靠近哭声越明显,假山后面隐隐透出光亮――小太监没有说谎。
不过等他们走过假山后才发现,哭的并不是鬼,而是一个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宫女。
好啊,小太监气得掐腰骂人:“喂!你是哪个宫的?半夜在皇宫里装神弄鬼,不怕被掌事姑姑发现,治你个扰乱后宫之罪?!”
宫女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慌乱跪下:“公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哼,还不赶快回去,以后不要半夜随便出来!”
“奴婢这就回去!”
宫女磕完头后从地上爬起来,走时她还不忘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而后提着白灯笼匆匆离去。
陆史虞望着灯笼光逐渐消失,于是茫茫的黑夜中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光,小太监知道没有鬼,顿时不再害怕了:“嘿嘿,让陆大人见笑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陆史虞点头。
只是抬脚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宫女蹲着的地方。
大部分东西已经烧成烟灰,仅有的几片残留的纸钱随风飘动,不经意擦过了他的鞋面。
*****
蔺荷半夜的时候突然想吃辣的食物。
她照了照镜子,伤口在祛疤膏药的作用下,只剩下浅淡的红色痕迹,吃辣应该无所谓吧?
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白术已经休息下,她偷偷打开房门去厨房准备做点儿吃的。
简单的米粉加各种蔬菜,加上调制好的辣油酱,炒一锅爽口的米粉,闻着空气中的辣味,蔺荷感到了深深的满足,不过刚出锅还未吃上一口,便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动静。
这么晚,是谁来了?
等待了会儿,却见门外的人并未敲门,她走到门后,挂在高空的月光照应出影子,门外的那人一会儿举手,一会儿又放下。
心里隐隐有了想法,蔺荷隔着门问了一句:“陆史虞?”
“……”
一炷香后,蔺荷和半夜出现在别院外的陆史虞坐在厨房里,安静地分享了一碗炒米粉。
剁碎的肉馅放入油锅中翻炒,加料酒、切碎的葱末,炒到葱末变软,再加入豆瓣酱和甜面酱,酱料的颜色愈发浓郁,最后放辣椒末,这样做出来的辣酱格外鲜美,只是闻着味道,就让人胃口大开。
陆史虞这么一个吃不了辣的人,今天也破天荒吃了大半碗的米粉。
放下碗筷的时候,他嘴巴被辣的通红,蔺荷见状连忙给他递过去一杯酸梅汤,酸酸凉凉的酸梅汤,消掉了部分的辣味,虽然嘴巴依然红肿,但多少已经缓了过来。
“很好喝。”
“是吗?”
闻言,蔺荷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次多加了几块冰块:“那就再多喝点。”
加个冰块之后,酸梅汤更加冰了,陆史虞手指摩挲杯壁,感受着其中的温度,然后仰头全部喝掉。
突然,动作停顿。
却原来,蔺荷从背后抱住了他,女人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一个不爱吃辣的面无表情地吃完爆辣的炒米粉,怎么看都是有心事的样子,难道在皇宫里被皇帝训斥了?
她拙劣地安慰:“炒米饭还是太辣了,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嘛,甜食让人心情愉悦,等明天我给你做点儿甜食。”
蔺荷轻轻抱着陆史虞,用轻缓温柔的嗓音安抚男人的情绪,“中式西式、液体固体的我都会做,一天吃一个,估计能吃半个月之久呢……”
话还没有说完,陆史虞回身抱住了她。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一块浮萍,不敢放手,不敢松手。
蔺荷感觉自己的肩膀都有些疼了,但她没有抗拒,而是轻轻安抚男人的后背:“没事了。”
两人紧紧拥抱,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彼此,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史虞终于开口:“阿荷,我们成亲吧。”
蔺荷怔了怔,随即笑着点头:“好啊。”
虽然不知道陆史虞经历了什么才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成亲的事情也在她的计划当中,所以便答应了。
“什么时候?”
陆史虞想了想,认真道:“要不明天?”
蔺荷:“……”
成亲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对于蔺荷来说,她只需要坐在家里,穿上嫁妆,画好美美的妆,第二日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陆史虞的八抬大轿,从别院抬去陆家。
想象中,理应是要这样简单的,谁知道第二日,蔺荷从第一步就茫然了。
天还未亮,她被喜娘从床上拉起来,困顿的眼睛尚且睁不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坐在梳妆台前,然后喜娘和白术几个丫鬟对着她的头发一阵折腾:“哎哟,新娘子可真漂亮啊!”
蔺荷清醒了,睁开眼,差点儿被镜子里的“东西”给吓死。
没错,镜子里的她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能用“东西”来形容,高高的发髻盘成圆盘大小,大红唇加两抹灯笼似的腮红,完全看不出蔺荷原本的模样。
旁边的白术和喜娘还在夸赞:“蔺姑娘真好看!”
“哎哟,老婆子我这些年送了那么多新娘子,还没有哪个比蔺姑娘要俊俏,保准等会儿新郎官看了移不开眼呢!”
蔺荷:“……”
确定不是被吓得吗?
她真不敢让陆史虞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否则京城里很快就要出现一对新人成亲当天便被退亲的八卦。
“帮我把妆卸掉吧。”
“这可不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卸掉。”
“……”
在蔺荷的坚持下,喜娘没办法,只能退步将化了一早上的“大红灯笼”新娘子妆卸掉,之后还可惜地唠叨:“蔺姑娘,新郎官马上就到了,总不能素着面出去吧。”
蔺荷沉思,问:“化面的工具在哪?”
“姑娘,都在这里了。”
虽好奇她的问题,但白术还是将眉笔妆粉口脂等工具拿给蔺荷,拿到后,蔺荷先是观察了下,发现虽然材料不同,但用处殊途同归,于是很快她便自己上手。
现代的化妆技术显然比古代更加繁复,从而发展出各种流派,蔺荷给自己化的便是看不出妆容的素颜妆,妆面服帖,嘴唇水嫩红润,化完之后好像没有化似的,但看着好却更加好看了:“哎,东西太少了,……”
想了想,蔺荷干脆用纤细的毛笔沾了点儿胭脂,在眉间点了三朵梅花。
瞬间,方才还平平淡淡的素颜妆就变得艳丽起来,惹得喜娘和白术惊奇地瞪大眼睛:“好漂亮啊!”
“敢问蔺姑娘,这是什么妆?”
蔺荷也不知道是什么妆,她随手画的,但看着二人殷切的目光,她便自己起了一个名:“梅花妆。”
“原来是梅花妆。”这样的技术,若让京城中的贵女夫人们知道,怕是会掀起新的妆容热潮。
还没有感慨几句,外面的丫鬟跑进来:“新郎官来了!”
顿时房间的几人便变得手忙脚乱,蔺荷也跟着紧张起来,很快,她的眼前被蒙上红盖头,然后被喜娘牵着走出门。
之后对诗、跨火盆,喜娘让做什么,蔺荷便做什么,直到喜娘停下,笑着将她的手递到陆史虞的手中。
“新郎官,可要好好牵着新娘子的手,牵了手,以后的半生就不能再放手了。”
蔺荷的手被紧紧握住,她听到陆史虞低沉的嗓音:“嗯,我不会放开的。”
上了轿子,号角声吹响,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再次出发,没有人后,蔺荷将红盖头掀开一角,轿子起起伏伏,她扶着一角,又悄悄掀起轿子的窗帘。
道路两边站满看热闹的百姓,陆史虞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头戴冠帽,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整个人意气风发,他一个不爱笑的人,今日嘴角也是微微翘着,他的马上挂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蔺荷做的水果糖,他一边走一边撒糖,惹得百姓们争相抢夺:“恭喜新郎官娶新娘子咯!”
“新郎官一表人才,新妇肯定也很漂亮!”
“祝新郎官和新娘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百姓本是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自己会拿到喜糖,完全就是意外之喜,自然开始不费余力地说吉祥话。
反正吉祥话不花钱,还能得到喜糖,何乐而不为呢。
而他们越说,陆史虞撒糖就撒的越多,小孩子人手拿着一大把的喜糖,扒开红纸后,露出里面圆溜溜的糖果。
“哇,我们的颜色不同!”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互相对比彼此手中的糖果,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棕色的……五颜六色,看起来和天上的彩虹似的。
吃到嘴里味道也不同:“啊,这个是桃子的味道!”
“我这个是葡萄哒!”
“苹果苹果,糖果是苹果的!”
原来糖果除了甜蜜,还有这么多的味道啊,那天,京城的小孩子都产生了这个想法,自此之后,他们再吃糖时便会问:“你吃过水果味的糖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