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飘飘姑娘夺了花魁，青梅戏瞬间有名起来。或许是因为戚哥哥这个例子，飘飘姑娘将《青梅戏》的故事作成书，在洛阳贩卖，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
“除了这本，再无她亲笔所写的《青梅戏》，可谓是绝迹。”
收了情绪，柳倩咳嗽了几声，看着林渺锁起来的眉头，问:“娘娘怎么了？”
林渺没抬头，只盯着书本上的字瞧，随口答道:“没怎么。”
太眼熟了，这字体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渺左手抬起，将书本第一页打开，反复对比，脑中快速闪过一个片段，快得她还没抓住，就看到一根纤细苍白的手指落在右边书页上的小标注上，是与书上的文字不一样的字体，一深一浅，笔墨不同。
“这是我看这本书心中有感，便记录下自己的想法，娘娘莫要笑我。”
林渺摇头，她的注意力全在飘飘写的字上面了，没有留意到柳倩写了什么。
“戚哥哥离开了，这本书便是我全部了。”
柳倩从她手中将书抽走，垂眸道:“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就不款待娘娘了，望娘娘恕罪。”
林渺看着她病态的脸，心里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柳倩望着她的背影，紧了紧手中的书，眼底暗光浮动。
“她已经相信了。”
柳倩对着空气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离开落云宫，林渺在经过一座假山时，被人拦住。
是元山。
她双臂环胸，斜眼看她，笑眯眯道:“贵妃娘娘，聊聊？”
林渺和她进了假山。
“听说你在调查十年前那场案子？”
元山这个听说是听谁说的，答案不言而喻。
林渺盯着她不说话，许是眼里的防备太深，元山看见后耸耸肩，对她道:“不要那么紧张，贵妃娘娘。”
“怎么样娘娘，弄清楚什么了吗？”
林渺:“与你何干？”
元山的笑容逐渐消失，神色冷了下来，道:“怎么与我无关，我至亲之人就死在那场大火中。”
“告诉你也无妨，我与杀我哥哥的昏君有着血海深仇！娘娘你来宫中的目的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除了死还有一条路可走，”
元山对她伸出了手，“——成为我的盟友。”
那只手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疤，粗糙却又显得充满力量。
镇南将军元山的威名她早有耳闻，在她拜入毒巫师太门下的第三个年头，元山就以坤阳一战出名。
坤阳是边关的第一道防线，与漠北隔断的一座城池，过了玉林关就到了胡人生活的草原。
那年胡人新任的王一上位，就率领五万骑兵，攻打坤阳，那时的尧国内里空虚兵力不全，卫景奚才继位没多久，派去三万精兵去坤阳作战。
结果三万精兵第一战就输了，坤阳城险些城破，摄政王欧阳禹直接派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兵带领三千人马前去支援，大多数人都暗地里嘲讽摄政王自不量力，三千人再加上之前派去的精兵，不到两万人怎么可能会赢。
没想到很快就被打脸，小兵做上主帅的位置，就以这不到两万的兵力，转败为胜，直接将胡人打回了漠北。
坤阳一战，那小兵一举成名，此人正是元山。
不仅保住了坤阳，还打击了胡人嚣张的士气，自此胡人安分了好几年。
被世人津津乐道、崇拜的镇南将军元山居然是个女子，怕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就连林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只以为他是个武艺高强、爽朗的少年郎。
直到听到了她与陆岑所言的内容。
“不了。”林渺拒绝了，她本不愿参与这朝廷之事，可却身不由己，与欧阳禹结仇。
“说实话，若不是我们立场不同，我是愿意与你结交成为好友的，”她说的是好友而不是盟友，已经体现出了她对元山的欣赏之情，“可惜了……”
元山那年的坤阳之战不仅让自己出了名，一同得利的还有摄政王欧阳禹。
人们在赞叹元山英勇善战的同时，也感叹欧阳禹慧眼识珠，若不是他派出元山，坤阳早已沦陷，离国破家亡也不远了。
可惜，元山是欧阳禹的人。
无论她是否与卫景奚达成契约，就凭欧阳禹贪污赈灾银与陷害了柳倩两人，害得戚峰身亡这些事，林渺永远都不会与欧阳禹站在同一边。
元山皱眉道:“立场不同？”她目光霎时变得冷沉，“该不会你和那暴君是一伙儿的吧！”
见她杀意浮现，毫不避讳，显然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与底气。
“自然不会。”卫景奚可是她的刺杀目标之一。
元山顿了顿，拧眉不解道:“那你为何不加入我们？”
“我很欣赏你，或许你可以成为第二个镇南将军，与我一起行兵打仗，驰骋沙场，共同抵御外敌，岂不美哉？”
林渺摇头道:“我志不在此，无法与你同行。”
帮师父报仇后，她要去找包子，或许到时候可以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仗剑天涯。也许会在某一个地方遇到了长大成人的包子，完成两人的约定后，便走遍天涯海角，去体验除了杀人外的世俗生活。
元山眼里划过一丝遗憾，她拍了拍林渺的肩，也不强迫，只道:“既然成不了盟友，那便希望我们成不了敌人吧。”
“若是下次你再站在我的对面，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她逼近了些，一字一句在她耳旁道，语气平和，却含着浓浓的威胁警告之意。
元山指的对面是与她为敌，林渺瞥了眼她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无所谓地笑笑:“一样。”
元山冷哼一声，掉头就走:“记得不要泄露我女儿身的事。”
林渺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来了句:“女儿身又如何？你为何会怕世人知道你是女子？”
刚走了两步的元山脚步一顿，转头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道:“从古自今，那些个将军元帅都是男子，女子只能待在深闺中待嫁，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一旦被世人知道我是个女子，不仅会败坏名声，还会将我赶出军营。”
“我守了边关十年，漠北未降，我绝不会从镇南将军的位置下来！”
林渺轻笑一声，“什么狗屁不通的规矩，若是你遵守了，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
元山抿唇不语，林渺接着道:“你知道我又为什么欣赏你吗？”顿了顿，“因为你是镇南将军，那个誓死守了边关十年，胜仗无数的将军。你是女子又怎样，这只能证明一点，”
“——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女子一样可以上战场杀敌，女子不仅能做到男子可以做到的事，还能更甚一筹。”
“如此，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的话宛若洪钟一般重重响起，一下一下敲击在元山的心扉上，使她深受震撼。
仿佛灵魂上的共鸣，元山胸口涌起一股热流，她眼眶有些发热，深吸了口气，道:“你的话我记住了，下次再见面离我的刀远点。”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步伐仓促，还有些不稳，泄露出主人此刻不平静的心境。
待元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确认四周无人后，林渺摸出怀里的两张折成拇指大的信纸。
这是姜闵仁写的字。
她又打开另一张，眼前的字令她瞳孔一缩，心跳加速跳动了下。
她果然没记错，那飘飘亲手所写的《青梅戏》与姜闵仁夫人的字一模一样……
第39章 配合
一件让满朝文武百官瞳孔地震的事发生了。
他们的君主竟然带着那个妖妃来上早朝了！
姿容出众的黑袍帝王半垂着眼眸，正与他怀中笑容怪异的女子嬉闹着。
少女手里端了盘紫色的葡萄，一颗一颗往少年嘴里喂。
在人看不到的角度，林渺用眼神示意: 够了吗？
卫景奚笑眯眯地含过她送来的葡萄，柔软的唇不经意碰到她微凉的指尖，林渺像是触电般手指一颤，立马缩了回去。
卫景奚对她眨了眨眼: 继续。
事情要追溯到一个时辰前。
天才蒙蒙亮时，林渺就被他发出的动静惊醒，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发现卫景奚正坐在书桌上提笔写着什么。
林渺默默盯了会儿，放空的脑袋渐渐恢复了清明，起身下床。
两人摊牌后，他彻底无所顾忌起来。去掉那层“暴君”伪装，林渺发现，真实的卫景奚非常好学而又忙碌的，可以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但是在外人眼里他是昏庸无能，玩物丧志，甚至现在多了条——沉迷于美色。
“本来西北那边的难民已经全部得到安置，可最近却有人带头闹了起来，是欧阳禹指使的。他发现了异样，已经开始怀疑孤了。”
卫景奚搁下笔，揉了揉眉心，语气略微带了丝疲惫。
他拿走了欧阳禹赏金门的黄金，是给了受旱灾的西北？
林渺不由感到讶异，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他做的这一切显然是偷偷摸摸的进行，而西北的难民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暴君其实才是真正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为了让欧阳禹打消对孤的怀疑，只能由爱妃你来坐实妖妃的称号了。”
卫景奚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他的神色格外郑重。
林渺竟下意识点点头。
等看到宫人送来的那盘葡萄，她感到奇怪:“拿这个来作甚？”
卫景奚说出了他的目的。
林渺嘴角抽搐了下，“大早上吃葡萄，陛下认真的？”
“当然。”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消欧阳禹的怀疑，林渺偷瞄了眼他的表情，欧阳禹垂着头，自然看不出什么别的。
这一番妖妃上朝行为已经激起了群愤:
“陛下，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陛下怎么能让后宫妃嫔进入朝堂呢？！”
“陛下万不得破坏千百年来的规定啊！”
……
堂下的官员们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一口一个陛下地喊，神情激动且愤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她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妃拖下去斩首。
就只有前排的欧阳禹、元山，以及林渺曾见过的陆岑，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平淡。
这手中的葡萄就这么举着，林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喂他。
哪曾想少年突然凑过来，林渺只看到他戴着顶玉冠在她眼前一晃，拇指与食指尖瞬间被温热包裹，柔软湿润之物卷走了那颗葡萄，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尖，激起心头一圈圈涟漪。
轰的一声，林渺热气翻涌到了头部，脸颊充血，烫的厉害。
只那一瞬，她险些坐不稳摔下去，还是卫景奚的手臂一紧，将她拢入怀中。
那股龙涎香侵入她的鼻腔里。
“爱妃小心。”
他低沉的嗓音传来，语调舒缓，许是压的极低，似是带着春风拂面的温柔。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往他胸膛按了按，炙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配合我，嗯？”
整张脸埋进他紧实的胸膛上，林渺自觉此刻的模样定会惹人怀疑，便极小声地嗯了声。
卫景奚听着她闷闷的软绵绵的一声，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意。
殿内的人声慢慢消停下来，卫景奚这才一脸怒容道:“说够了没有！”
大臣们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吱声。
原本嘈杂的大殿立马安静到落针可闻。
“这尧国都是孤的，孤带孤的爱妃进个朝堂怎么了？哪里容得到你们发言！”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进谏，看向一旁没说话的欧阳禹。
像是感受到他们求助的目光，欧阳禹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陛下，朝堂乃商讨尧国要事之地，除官员以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祖上传下来的规定绝不能违背啊！”
元山也跟着上前一步，没有行礼，直接道:“摄政王说的对，陛下此举实在有违祖宗传下来的规定。还请贵妃娘娘速速退下紫金宝殿，莫要让陛下担当起一国昏君的罪名啊！”
两人一唱一和，身后那群官员也跟着点头连连应是。
林渺缓了过来，正想离他远一点，却被他牢牢圈紧，不能动弹。
只听卫景奚道:“孤可不管别人怎么说，谁敢让孤的爱妃受委屈，孤就砍他的头！”
又是一阵沉默。
大臣们都知道，卫景奚说的砍头那是真的砍头，这紫金殿一年最少要见两次血光。
欧阳禹叹了口气，才道:“陛下……”就被打断，卫景奚冷哼一声:“皇叔不用劝孤，要是谁敢当着孤的面说一句不是，孤就斩他满门！”
这下更没人敢说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林渺听到了沈丞相的声音:“陛下，臣有事启奏。”
他选择把这个话题略过:“西北近日因朝廷发去的发霉米粮，死了好些人。如今西北百姓怨声载道，纷纷求个朝廷给个说法，皆说这粮食是朝廷派来取他们这些个难民命的，还将粮食洒在地方官府上闹事。”
“简直胡闹！”卫景奚道，“国库都快掏空了才弄出来的这些粮食，这些刁民不但不感恩，还污蔑我洛阳皇城派出的官粮！”
“负责押送这次粮食的官员何在？把他们给孤拖出去砍了！”
“陛下饶命！”
一个官员连滚带爬跪上前，接二连三地磕头:“这与臣等无关啊，我们都是在卖粮食的商户直接收购的粮食，经严格检查后才运送去的西北，绝无可能是坏掉的米粮啊！”
